第145章 她們沒有一個是善茬
正隆七年,六月七日,大吉,衛傑登基,國都定在了久存,國號為徽,時年為慶安元年。
這一天,歡慶鼓舞,鑼鼓喧天,畢竟是國主即位,場麵自然是十分十的恢宏壯觀。
登基典禮上,衛婉和秦鞏也如約到場了,一個是當今皇帝的親妹妹,一個是當今皇帝的親侄子,自然而然的,受到了其他人的諂媚吹捧——平時過慣了冷眼相對的清苦日子,如今忽然從平民進官加爵,兩人都是異常的歡天喜地,隻覺得苦日子終於到頭了。
秦鞏的妻子錢琉今天也刻意畫了一個好看的妝容,此刻站在秦鞏身邊,眉目溫婉、知書達禮,一點也看不出當時對付陳昇時,心狠手辣的一麵。
剛送走一個過來拍馬屁的人,錢琉緩了緩笑得有些發僵的臉,湊到自家丈夫旁邊,小聲問道:
“你姐姐呢,怎麽沒看見你姐姐,按理說今天封官賜爵她也應該會來的,她今天沒來嗎?”
“我怎麽知道?”
秦鞏滿麵紅光,就在剛剛他被賜了個侯爺的位置,此時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狀態,哪還管的上什麽姐姐不姐姐的,他還巴不得秦姝不來,這樣可以讓他耳根子清淨點,於是不耐煩的說道:
“她這麽大的人了,難不成還會丟了?隨她去吧,別管她了。”
也是,秦姝都已經被卸權了,已經沒什麽威脅了。
這般想到,錢琉臉上的笑意終於帶上了幾分真心。
不過以後還是要找個機會把秦姝殺了,秦姝既然已經知道陳昇被他們害死,那麽留著也是個禍害,她不是很愛那個軍師嗎,那早點讓她下去陪心上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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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聽說今天久存城很熱鬧,你真的不去啊?”
環兒一邊擦著桌子,一邊問道。
衛府裏除了幾個下人留著打理北黃的衛府,其他人全都去久存了。
環兒覺得秦姝也應該去,畢竟秦姝這十幾年為衛家披荊斬棘的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於情於理,她都應該獲得那些屬於她的殊榮。
“不去,沒什麽意思。”
秦姝表情淡淡,就那麽一頁一頁的翻著手上的《論語》,俏麗的麵容古井不波,似乎已經看盡了人間的滄桑沉浮。
這副安詳的樣子,環兒隻在那些中年或者老人的臉上見過,如今驀地在秦姝的臉上尋到了,小丫頭一時之間感覺有些心疼——這不該是秦姝這種年紀應該有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當環兒看見秦姝頭上那根視若珍寶的木簪子,忽然間,有些懂得了。
或許自家小姐的花季年歲都已經隨著那個男人的離世,一同消失在了世間。
這不該是他們的結局啊,太不公平了.……
小丫頭心裏很難過,耷拉著小腦袋,紅著眼框,埋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桌子,顯得格外沒精打采。
“環兒,過會兒你陪我出去一下。”
“哦,好。”
一抬頭,就瞧見自家小姐冷淡的俏容,終於有了消融的趨勢,紅紅的薄唇微揚,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
難道是這次買的東西很重要?
環兒漸漸停了手上的動作,偷偷瞄著自家小姐精致的麵容。
環兒不用想也知道,買的東西一定是關於陳昇的,因為隻有在提及陳昇,秦姝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那些獨屬於女人的嬌媚,才會隨著有關陳昇的記憶,一齊湧來。
可陳昇都死了,人死不能複生,再買別的東西也隻有緬懷的份兒。
隻道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人世間最悲慘的事,莫過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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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買這些東西可以嗎.……”
“怎麽不可以?”
這當然不可以了。
哪.……哪有人一個人來置辦喜服的,而且到時候怎麽辦,先不說沒有父母的祝福,還一個人穿.……
環兒張了張嘴,本想說這隻是你一人獨醉的兒戲,可複又見自家小姐麵若桃花的喜氣容顏,最後還是把這些戳穿真相的殘忍話咽了下去。
出了店,秦姝走在街上,懷抱著那些衣服,美眸含笑,就連腳步也雀躍了很多,像個小女孩一般的爛漫,美豔的模樣吸引了眾多的目光。
秦姝轉頭看向環兒,笑道:
“他說過他愛我,所以他一定會娶我的,可他老是說下次下次,這可不行,我可等不了這麽長時間,女人最美的年紀就那麽幾年,我可不想給我們之間留下遺憾。”
她緊緊地摟著紅色喜服,嘴角含笑,目光忽的變得溫柔,似是抱著最重要的東西。
佳人帶著賭氣而又得意的口吻,嘟囔著說道:
“別以為你走了就可以撇下我,我老早就賴上你了,哼。”
回了衛府,環兒有事先走了,秦姝則抱著衣服,打算回自己的房間。
路過花園時,秦姝下意識往裏麵一瞥,忽然看見花園裏,正立著一個玄色的身影,這個陌生的人正彎著腰,似乎在聞花的香味。
秦姝的俏臉頓時由微笑變得微冷,一手夾著衣服,另一隻手則“噌”的抽出腰間佩劍,麵目表情的走向前去。
陌生男人剛剛起身,回頭,就忽然看見一柄劍指著自己,在夕陽之下,發出陣陣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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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具男大驚,慌忙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脖子稍稍後仰,盡量離這冰美人的劍遠一些。
“不要衝動啊,秦姑娘,我隻是聞聞花香,真沒有采花……”
“不準喊我秦姑娘。”
秦姝的臉色沉下幾分。
劍鋒又往前湊了一點,麵具男馬上感受到了劍端的冰冷,涼的他汗毛都立起來了,欲哭無淚:
“好好好,秦小姐,你要冷靜,你要冷靜,有話好好說……”
“說,你是什麽人,怎麽進的這裏?”
“是陳昇讓我來的。”
“還敢撒謊。”
秦姝冷笑一聲,蔥白的玉手攥了攥劍柄的位置,似是在尋找絕好的出手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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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具男見狀頓時急了:
“是真的,是真的,對了,你這個耳墜就是他當時為了救秦鞏,從外麵特意買回來的,對不對?”
秦姝不為所動,目光淡淡,修長的玉頸依舊仰著,一如從前那般冷傲:
“還有呢?”
她自然不會因為這麽一句話就有所相信,她沒這麽好騙。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讓秦小姐自己看了。”
麵具男不顧喉間的劍,索性直接掐了個法訣:
“天地之力,隨吾始起。”
霎時,還未等秦姝有所反應,所有的記憶便一股腦的湧入了秦姝的腦海,包括陳昇做的每一件事情,也有他使用羅盤時的場景,都清晰如昨日,甚至陳昇在最後的彌留之際看到的場景,盡皆曆曆在目。
直到最後一刻,他想的都是我……
不自覺的,秦姝的臉上滑下了兩道淚,鳳目裏都是空洞的失神。
不客氣的講,這個男人的後半生,完全是為了她而活的。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感動、後悔、悲愴,這些都有,越是看完整他的所有行動,秦姝就越是心含愧疚。
“唉,秦小姐也別太傷心了,陳昇這麽做也是為了你能活下去……”
“你為什麽不救他……”
麵具男一愣:“什麽?”
秦姝紅著眼眶,任憑淚水肆意,就那麽盯著麵前的麵具男,目光變得凶狠而又蠻不講理,咬牙切齒:
“你為什麽不救他,你這麽厲害,救他隻是你動動手指的事吧,你為什麽連救他都不肯?!”
佳人聲音尖的驚起了一群倉皇逃竄的飛鳥,撕心裂肺的令近在咫尺的麵具男甚至有了一些輕微的耳鳴。
“當然不能救他了,我也想救他,可是這都是摻雜了因果的。”
麵具男無奈的說道。
不過他也理解秦姝的心情,雖然她無端端把氣撒在別人身上不好,但麵具男沒有絲毫的介意,還反過來苦口婆心的開解她:
“這都是命中注定的,躲不了的.……”
“命中注定,好一個命中注定。”
秦姝喃喃自語,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很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的失態,颯爽的收劍入鞘,接著鳳眼掃向麵具男,淡淡問道:
“好了,這些東西我都知道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呃,被她不近人情的冷漠嗆了一下,麵具男輕咳一聲,心裏暗自腹誹,這性格可比小蓮惡劣多了,但臉上依舊笑道:
“這次過來,是想告訴秦小姐,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個願望。”
“我可以讓陳昇活過來嗎?”
“.……不能。”
說完,麵具男尷尬的摸了摸麵具上的鼻子,已經作好了被小天鵝嘲諷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秦姝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她隻是緊了緊身側夾著的衣服,淡淡的說道:
“那就讓衛家的皇朝易主,他們不配擁有陳昇打下的江山,還有秦鞏和錢琉,他們也要為陳昇的死付出代價。”
悅耳清冷的聲音異常的輕飄飄,對她來講,就像在早點攤上讓老板上一碗白粥一般隨意。
麵具男一愣,他從未想過秦姝的心願竟然會是這個。
呃,不是說秦姝最照顧她的那個弟弟了嗎,怎麽這次會露出一副刻骨銘心的恨意來,難道她想通什麽了嗎?
為了佐證心裏的想法,麵具男眯了眯眼,故意刺激她:
“那我就讓秦鞏死了?”
“我早就沒親人了。”
秦姝背對著麵具男,令麵具男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繼續說著,語氣平靜的給麵具男帶來了一絲涼意:
“要不是我被卸了兵權,我早把他們通通殺了。”
猶如實質的殺意讓麵具男下意識暗道一句“臥槽,這麽狠”。
這陳昇的女人怎麽都這樣啊,怎麽動不動就報血仇,小蓮當時也是麵無表情的托他殺人,那語氣輕鬆的像殺雞一樣,令小林現在想起來都微微發寒。
麻了,明明都是些嬌滴滴的姑娘,偏偏一個賽一個的冷血手辣,瞧這事弄的,萬一她們鬧起事來沒一個軟柿子,看你以後咋整.……
為陳昇默哀一秒鍾後,麵具男趕忙應承下來,生怕自己一慢,就被殺紅眼的小天鵝誤以為和他們是一夥兒的。
幸好我還是單身。
麵具男慶幸的想。
女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