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白月的噩夢
白月中途醒過來幾次,一直問我:“他人呢?”“大惡狼來了嗎?”
我隻能搖搖頭。
白月每次都隻能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然後又昏迷過去。
當天完全黑下來後,我心底裏開始發毛——
這醫院裏陰氣森森的,會不會有更多的怪物冒出來?那個被打爆頭的怪女人還躺在牆角呢。
我甚至隱隱有一種感覺,躺在病床上的白月,也有了幾分女鬼的氣息。
我正在胡思亂想,卻隻聽還閉著眼睛的白月說道:“魔術師,你很害怕嗎?”
我說道:“沒……有什麽好怕的。”
白月說道:“我很怕。”
我說道:“你……你怕什麽呢?”
白月睜開眼睛,呆呆地看著我,說道:“你說,大惡狼如果回不來了,我們是不是都會死在這裏?”
我搖搖頭:“不會!我會保護你,讓你活下去。”
白月淒然一笑:“謝謝你哈。”月光下,我忽然發現她白得幾乎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痕。
我心中一動,說道:“你……你在擔心’獸哥’?”
白月說道:“我很怕。我怕他回不來,我怕胖子’加菲’、’雞崽兒’、’老刀’和’喪屍’他們也回不來了。我怕你……”
她說到這裏,我愣了一下,說道:“你怕我什麽?我有什麽好怕的?”
白月抬起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搖搖頭說道:“我還怕再睡過去,還會做那個夢,那個很奇怪,很可怕的夢。”
雖然她岔開了話題,但我還是隱隱地猜到:他怕我會對她不利——在她眼裏,我依然隻是一個比較陌生的男人,並不值得信任、托付。作為女人,要警惕的那種。
我長歎了一口氣,幽幽地問道:“什麽樣的夢,讓你這麽害怕?”
白月說道:“白色的月光好美,那片竹林也很美。我就在竹林裏,在月光下跳舞。旁邊,還有一條小溪在流淌,水嘩嘩地在流。”
我心中一動,說道:“跳的什麽舞?這夢很好啊,我很想進你的這個夢裏,看你跳呢。”
我本想和她調笑兩句,鬆弛下氣氛,也嚐試著拉近和她之間的距離。但白月接下來說的話,讓我寒毛直豎。
白月說道:“我的身旁除了小溪和竹子,還有一個人——不,是個鬼。他隻有頭,頭頸以下全部都隻有白森森的骨頭,沒有一丁點的肉。他在吹奏一個樂器——好像是塤,但和中國的塤又不太一樣。反正,他吹得很好聽,我忍不住就跟著塤的聲音跳舞。那些舞蹈的姿勢,是我以前根本沒有學過的。但我覺得我自己跳得非常好,感覺很嗨……”
聽到這裏,我忍不住顫聲問道:“那個身體上沒有肉,隻有骨頭的鬼,臉長什麽樣子?”
白月想了想說道:“沒太看清……記不太明白了……好像沒有頭發……”
難道是巴瑞德?這貨都跑到白月夢裏了?
是了,巴瑞德當時用了邪術控製白月跳舞,他的模樣也出現在了白月的夢裏。
我這麽想著,臉上裝作鎮定,點點頭道:“你繼續說呀,說出來心裏就沒那麽害怕了。”
白月說道:“後來,我累了,不想跳了。就坐在一塊石頭上喘氣。那個鬼就問我:你為什麽不跳了?你跳啊,你跳啊,你知不知道你很髒,你的渾身上下,你的靈魂都是髒的?你隻有對著我跳舞,才能洗幹淨。
“我很生氣:憑什麽說我髒?我靠自己活著,沒有向任何人出賣過肉體和靈魂,我髒在哪裏了。
“那個鬼繼續說道:人一出生就帶著血汙,就是髒的。他們吸食母親血液化作的乳汁,消耗母親的養料,還日夜哭鬧,不讓母親睡個安穩覺。靈魂也是髒的。他們需要淨化,一定要淨化!
“那個鬼說著,就變得猙獰起來,嘴巴甚至咧到了耳朵根這裏。
“我氣死了,站起來衝著他罵:你看看你這樣子,是有多惡心?還好意思說我髒?沒錯,我出生的時候是讓我媽媽很累很煩,但她也因為我的到來很幸福很開心呀?讓她重新選一次,她還是會把我生出來!還有,將來我如果當母親,也不會嫌棄自己的孩子吸食自己的乳汁,也不會嫌棄他半夜裏哭鬧。你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兒管得著嗎?
“那個鬼不再說話。他繼續吹塤,很快周圍那些青綠色的竹子開始搖擺、發光,然後,猛地飄散成一個個的光點,朝我這裏撲了過來。
“等距離近了,我終於看清,那是一隻隻小小的螢光蟲。一個個都是細條狀的,腦袋很像蝗蟲。
“我想逃開,但根本來不及了。它們撲到我身上,鑽進我的衣服裏。很快,我的身上,雪白的衣服裏開始發光。那感覺,就好像小時候抓螢火蟲揣在衣服裏一樣。然後,它們就開始咬我,我很疼,很癢。那些很疼很癢的地方,就是我身上的這些傷口。
“我衝著鬼頭大叫:我就是不跳,我就是不跳!我不跳!
“但沒有用,那些蟲子從我的傷口這裏鑽進了我的身體。越來越多的蟲子鑽了進去,然後,我就感覺我全身都在發光——那種綠色的,陰氣森森的熒光。然後,那個鬼頭繼續吹奏他的塤,先前的樂曲聲再度響起。
“這音樂聲中,我的身體完全不聽我的指揮,自己就在那裏舞蹈起來。我一直跳舞,一直跳舞,這一次,我感覺到的不是作為一個舞者的興奮、愉悅,而是痛苦、憤怒——因為這個惡鬼用邪術控製了我的身體!
“我想反抗,可是反抗不了!我跳得精疲力盡,但還是被迫跳著,跳著。我覺得我的臉色應該很憤怒、很難看,我的舞姿也呆板而沒有靈魂。但我還是不得不這樣跳舞——先前這個夢境中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化作了醜陋、陰暗而可怖的東西,美夢就這樣變成了噩夢……”
我問道:“那噩夢是怎麽結束的?”
白月盯著天花板,說道:“是他……大惡狼,從天上掉下來,和那個惡鬼搏鬥起來。塤聲一停,我終於能躺在地上喘口氣了。”
白月說到“大惡狼”三個字時,先前暗淡的眼睛忽然閃了一下。
我不再言語,呆呆地看著她,看著四周的一切,心想:你這個夢好詭異,這次的旅程也好詭異。
“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氣?”白月忽然問了我一句。
我吸了吸鼻子,說道:“沒有啊。”
“仔細聞聞?”她堅持道,“是水仙花的香氣。”
我又用力吸了吸鼻子,這一次我聞到了。
的確是水仙花的香味。
於是我“嗯”了一聲。
白月瞪大眼睛,說道:“你們這幫直男,對香味兒一點感覺都沒有……你聞聞看,這味道哪兒來的?”
我心裏麵有點莫名其妙,這種若有若無的香味,我怎麽去找源頭?又為什麽要去找?有這個必要嗎?
不過軟妹子在病榻上軟語相求,我也不好拒絕。當下,隻能一邊說著:“這天兒水仙花肯定都死了。大概是什麽香水,你是想在大惡狼回來之前,抹一點在身上給他個驚喜嗎?”
白月說道:“你真傻嗎?按我說的做!”
我聽她的口氣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好像這件事非常重要一樣,便收起了和她打趣開玩笑的心思,提著鼻子像個狗一樣拚命地嗅,尋找香氣的來源。
說實話,此時空氣裏味道非常雜,酒精的味道、血腥的味道,還有汗味兒以及腐臭味,這股子水仙花的香氣夾雜在裏麵,非常難以辨別。我用盡全力地嗅,終於辨別出來,它來自牆角。
也就是那個怪女人屍體那邊。
我吃了一驚: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