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添堵
不過對比這些日子在清風館,與他弟子一起跟著罰吃白飯的秦錯,長清更可憐秦莫。
那小子像個小媳婦,勤勤懇懇縫了五六日破衣裳,隻怕現在都以為是自己誠感動天,讓主子動了惻隱之心。
渾然不知是自家主子新寵阿朝先生,從他犯錯那日開始大病了一場。
蕭風淺是為了不讓他鬧人家,這次才嚴厲拘著他認真領罰的。
長清隻可憐秦莫那傻小子,怕是不僅不知,這會還樂嗬嗬杵人麵前,跟人阿朝先生訴苦呢!
擺在二人中間的棋局勝負已分,黑棋小贏。
蕭風淺換右手握金折扇,左手指間把玩著一枚黑棋。
“你手底下那群人什麽時候罰完,什麽時候讓他回去便是。”
直到被蕭風奕封王,蕭風淺才算有了他正式的府邸。
之前爹不疼娘不愛,他十五歲離宮後,都住在自己在玉成坊置辦的一進宅院,院裏最開始隻有跟他從宮裏出來的柯齊正。
他當年托長清從人牙子手裏,買會秦錯秦莫,可算是斥了巨資的。
好在這倆孩子也算實誠,看他就一座空宅,於是常縫補,或在西市表演胸口碎大石,賺銀兩來維持他這個皇子的體麵。
哪怕他這個皇子除了丟人的時候,從不以真麵目出來見人。
後麵蕭風淺慢慢積累下身家,日子過得不再捉襟見肘,倆兄弟搗弄出來的活計,就變成了二人的處罰。
美其名曰:憶苦思甜。
但秦錯如今已不適合去市井表演胸口碎大石,好在清風館這次因查顧露晚消息全部失實,罰弟子吃白飯懲處。
蕭風淺便找了個由頭,將人打發了來。
長清拿起矮幾腳邊的蘭花刻紋銀鈴搖了搖,未聽到聲響,他便已放下。
“還罰,再罰那小子該把我這清風館吃空了。”
蕭風淺嗬笑一聲,看著滿房擺放的蘭花飾物。
貴重如仿蘭花植株的白玉擺件,小到他胸前一個翡翠蘭花壓襟,哪個不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哭窮,他長清公子怕是窮的隻剩金山銀山了。
長清忙捂住壓襟,“清就這麽點喜好了,求王爺高抬貴手。”
喜好,這便是富養出來的公子哥,和他這個隻差沒吃糠咽菜皇子的不同之處。
蕭風淺笑笑,“別緊張,如今不缺你這點銀子。”
如今不缺,豈不是缺了就要惦記。
長清寶貝似的摸了摸壓襟,“王爺何許人也,那處所耗再大,如今對您也不過是毛毛雨。”
誰還沒個落魄潦倒的時候,長清自動忽略了蕭風淺為金銀奔走的過往。
蕭風淺屈指一彈,將手中棋子彈入棋翁。
“我那二哥組建諦聽衛這麽大的事,被任命為諦聽衛掌衛使的杜武,連著兩日未現身,可有點說不過去。”
雖然顧露晚在北玄宮舌戰群臣,讓長清也小小激動了一下,但他比蕭風淺冷靜多了。
在他看來,這顧四姑娘當了皇後,改了名後,是化妖了。
不然怎麽理解作為皇後,作為顧氏女的顧露晚,能一邊幫藏鋒的王爺遮掩,一邊又幫著皇上籌謀組建諦聽衛,還願主動弱化她顧氏對北境的掌控。
想是想不明白了。
如今也隻能先觀望著,寄希望於後麵再多觀察,看能不能摸清這個皇後的路數。
長清舒了一口氣,慶幸對麵的人總算不再做無謂臆想,他自然跟著認真起來,不再玩笑。
“杜武閉門不出的確反常,不過除非你親自去他府上探一探,還真不知他這兩日悶在府裏做什麽。”
蕭風淺略顯吃驚,“你去都不行?”
長清扶額道,“不才,昨夜正是清去的。”
剛摸進院就差點被逮住的話,就不說了,多少給自己留點臉麵。
蕭風淺再清楚長清的實力不過,隻要對方有心,怕是潛入大內都不在話下。
可區區一個杜府,竟能讓他無功而返。
可惜沒有盜賊夜夜上門的道理,短期內,他們不宜再登門了。
蕭風淺笑笑,“先不管他窩在府裏做什麽,我們的大禮送到就行。”
長清一笑,“這下可有的我們那位陛下忙了。”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蕭風淺與長清就知是秦錯來了。
二人本不欲理會,但聽出他步子不著地,還是好奇的望了過去。
隻見眼前少年容光煥發,知道可以回府,少年人壓抑不住心喜,少了平日刻意裝出的持重,可以理解。
但這幾日不是隻給白飯麽,怎麽瞧著還圓潤了。
二人回看彼此,眼裏俱有同樣的疑惑:這娃出去偷吃了?
秦錯渾然不知是自己臉圓了的緣故,想恢複素日的穩重冷酷,嘴角卻壓不住的上揚。
“卑職想爺叫卑職回去,必是阿朝先生身體大好了,替他高興。”
這個倒是不糊塗。
但長清更不解了,那阿朝莫非也和顧露晚一樣,是妖精所化。
不然短短月餘,如何就將這一府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長清還記得前幾日去齊王府,撞見柯齊正,也是在為這位阿朝先生忙前忙後。
他原想摸摸這個阿朝的底細,誰知卻連人院子五十步內都靠近不得。
蕭風淺“嗯”了一聲。
長清少有不淡定,都忘了拿起他長清公子的腔調,抬手打斷道,“等等,你本就是個喜怒無常的,喜人看眼緣可以理解。”
收起投在蕭風淺身上嫌棄的目光,長清又看向秦錯。
“老柯是隻要王爺喜歡,他也喜歡,小莫兒我也能理解,眼饞人機關術造詣深嘛。
小錯兒你又是為什麽,你總共沒見過那阿朝幾麵吧?”
的確,就三麵。
秦錯一開始是因自家主子看重阿朝,他跟著對人客氣敬重。
他原也想不通,秦莫何以那麽粘人,直到那日主子吩咐他去阿朝院裏,看看先生缺什麽。
他才知道,阿朝生來便是招人喜歡的。
被長清這一問,秦錯按耐不住激動,抬手朝他自己直舞,示意長清試他。
“葛大哥,你暗算我試試。”
長清挑眉,不太清楚什麽情況,但他出了名的好脾氣。
秦錯還未見他點頭,就見一顆白子已朝他飛來,他凝神一個側步,白子從他胸前衣袍滑過。
但堪堪算是避開了。
長清沒看清他是怎麽避開,就聽到他後麵高腳幾上的白釉剔刻蘭花紋長頸瓶,應聲而裂。
秦錯臉上喜悅還沒化開,僵硬回頭看了看碎了的花瓶,又轉回頭看向長清。
長清豁然起身,直勾勾看著碎了一地的,竟忘了呼吸,他的白釉剔刻蘭花紋長頸瓶啊!
秦錯見勢不好,“爺,卑職先下樓準備馬車了。”
一溜煙跑了。
心在滴血,但再寶貝有什麽用,碎了就是碎了,總歸隻是一件俗物。
想是如此想,長清還是忍不住攥拳咬牙喊道,“秦錯你給我回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方一直在端杯飲茶的蕭風淺,放下茶盞站了起來,拍著長清的肩膀,嘴角掛著幾分得意的笑意。
“這會知道,我從大街上撿回個什麽大寶貝了吧!”
長清人已從極度的惋惜中抽離出來,看著肩頭金折扇,“嗬嗬”笑了兩聲。
“王爺不覺奇怪,一個土匪山下村子走出來的人,善機關術,通兵法,還身負武功絕學,隻是個瘋獵戶的入贅女婿。”
“是郎中。”蕭風淺糾正道。
至於美貌的朝夫人能烹調一手好藥膳,還是不要說出來,給人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