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石佛無眼

  徐陽知道,這個狐狸就是那個紅衣女子石蘭,至於她為什麽倒著走路,也許是以為臨死的時候被水流倒著衝進了洞穴,又或者是為了隱藏自己的尾巴,總之這一切對徐陽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趁著夜色,徐陽將葉章放在了自己的白馬之上,馬夫和馬車早已被水浸泡,化成了紙屑,徐陽則是牽著白馬一路走向了葉章所說的家中。


  葉章也在這一路的顛簸中慢慢回過神來,然後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似乎還在消化著之前所遇到的事情。


  對方能這樣安靜,倒是讓徐陽安心了不少,若不是看對方是主角,他早就找根繩子把對方給綁起來,免得再生什麽幺蛾子,就是不知道能夠能綁得住。


  前行沒有經曆太長的時間,當徐陽到達葉章的家中的時候,也被家中的破敗給嚇了一跳,四周土質圍牆坍塌,僅插了幾根樹枝用來遮擋,院內更是破敗不堪,牆壁破裂,屋頂的茅草早已腐敗,露出一個大洞,徐陽很難想象這樣的屋舍在大雨襲來的時候該是一個怎樣的場景。


  天已經微微亮,當徐陽進入院中的時候,迎麵而來的一個婦人正端著一個簸箕走出房門,她一眼就看到了白馬上的葉章,頓時扔下手中的東西就跑,嚇得失魂落魄。


  葉章當即從馬上下來,然後淒苦道:“我現在已經是舉人了,已飛黃騰達,這才幾年沒見,可為何她就認不出我來了呢。”


  徐陽沒有搭話,他不知道這裏麵是對是錯,葉章本人其實算是比較剛正的人,可是即使家中落魄到了這樣的地步,還擺脫不了書生常有的風流和媚俗,最後落得個這樣的下場,終究令人唏噓不已。


  婦人看到葉章走來,躲在門口看向院中,她驚恐的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嗎?怎麽說自己成了貴人了呢?家裏因為太窮,這麽長時間也沒有安葬你,家裏孩子還都太小,你莫要這樣嚇人,我們近日尋個好時辰,給你下葬了便是。”


  葉章突聞這句話,突然歎了口氣,然後竟轉頭對著徐陽苦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徐陽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他大笑了一聲,然後神情落魄,惆悵失意,步路蹣跚的走進屋中。


  待看到自己靈柩的時候,葉章突然向前一撲,身體就瞬間消失了,而他穿的長衫鞋襪之類,則是像蟬脫殼一般停留在原地,呼的一聲,衣衫落地,在地上堆疊起來。


  婦人見此情形,先是有些吃驚,接著就抱起地上的衣物大哭起來。


  看著這個情景,徐陽默默的關上了院門,牽著白馬離開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劇情一算是完成了,隻是心中依舊有些莫名的難過。


  太陽在這一刻升起,驅走了一切的黑暗,陽光照射在徐陽的身上,映出一片柔和的霞光,令他的身上稍微溫暖了許多。


  一路上奔波不停,徐陽手中帶的幹糧也已經吃完了,他必須在天黑之前到達蘭若寺,或者是找到一個村落才補充幹糧和淡水。


  所以這一路他基本上沒有停歇,偶爾停下來也是為了給白馬吃些草葉,休息片刻又再次急忙上路。


  緊趕慢趕,還是讓徐陽跑了大約七八十裏的路程,而太陽也漸漸開始西落,距離夜晚的到來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會稽距離金華府很近,而距離位於金華府北郊的蘭若寺就更近了,當日漸傍晚的時候,徐陽一人一馬便已經來到了北郊。


  隻是還未等他到達蘭若寺,便突然給北郊的景象給吸引了,或者說是被震撼了。


  “這裏發生了什麽,怎麽會這樣。”徐陽驚訝莫名。


  入眼一片荒涼,似乎正經曆著極度的幹旱,土地幹裂,河水斷流,河床上躺著無數死去的魚蝦,早已幹癟腐爛,不時散發著陣陣惡臭,道路兩旁的樹木存活寥寥,到處都是一派蕭條的景象。


  微風驟起,揚起一片沙塵。


  “會是哪個所謂夜煞造成的嗎,若是這樣的話,那也太恐怖了些,或許也隻有這個東西,才會吸引像燕赤霞這樣的俠客前來的吧。”


  徐陽一邊驚歎一邊騎馬慢行,並不斷用衣袖遮住臉頰,時不時的有蝗蟲一類的東西飛到眼前,然後猛地咬在了皮膚之上,嘬著血液,僅僅片刻,那幹癟的肚子中就鮮紅一片。


  無奈之下,徐陽將存放幹餅留下來的包裹直接套在了頭上,隻留兩隻眼睛出來,即使這般還是能夠感覺飛蟲撞擊衣衫產生的砰砰聲。


  前行數百米,一個殘破的村莊便漸漸出現在了道路盡頭,徐陽抬頭看了看天空,此時天空漸漸暗淡,已然已經快要進入黑夜。


  “看來這次不用夜宿郊外了。”


  心中稍微有些滿意,徐陽對於自己的行程還是較為放心的,因為隻要自己這個寧采臣不到,聶小倩的劇情是不會開始的,這樣一來就給自己充分的準備時間,而且在時間的把控上也多了幾分主動性。


  前麵的村莊看起來尤其破舊,殘垣斷壁不說,就連草木都很難生存,村頭的幾株榆錢樹,甚至連樹皮都被人剝了個幹淨,露出裏麵幹枯發黃的軀幹,在陰暗處散發著森白之色,遠遠看去,像是人骨一般。


  馬蹄聲嘀嗒嘀嗒的在村頭道路走著,四周好似被突如其來的聲音給驚擾,一些野鼠在土牆上迅速竄走,留下一陣黑影,於黑暗處露出兩隻細小的眼睛來。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說這裏是一個荒廢的村子嗎。”


  看著沒有一點人氣的村莊,四處幾乎沒有亮燈的房舍,徐陽拉住了白馬,就這樣站在村頭的巨大牌坊下麵,遲遲沒有進去。


  牌坊上麵刻著“侍佛村”三個大字,原本可能用紅漆描過字麵,上麵依稀殘留著點點紅色,隻是在風吹日曬之後,字跡脫落泛黑,像是幹涸的血跡一般。


  令人意外的是,在侍佛村三個大字的“侍”字上麵,被人用刻刀劃了幾筆,在旁邊寫了一個“石”字,這樣一改之後,侍佛村就變成了石佛村了。


  “好好的侍佛村為什麽改為石佛村呢,難道說是在說佛不佑人,如石耳嗎,又或者還是別的原因。”


  好像是為了印證徐陽的猜測,兩處突的吹起了一陣疾風,風拂過枯草,將荒草之下的東西給展露了出來,竟是一個個石刻的佛像,佛像雕刻的極為精致,隻是散落在路邊,讓人總有些不寒而栗。


  徐陽當即下了馬,然後撥開枯草,從裏麵取出了一個佛像,當即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將這佛像給脫手扔了出去。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佛像的眼睛都被挖了去,雕刻石像的人難道不覺得這樣很忌諱嗎,這是說石佛無眼嗎。”


  徐陽心頭狂跳,他蹲下身子,在草叢中又找了幾個,無一例外,每一個佛像上的眼睛都被挖了去,那刻刀鑿擊的痕跡極為明顯也十分的粗糙,似乎是在短時間全部挖去的。


  站在“侍佛村”的牌坊之下,拿著被挖去眼睛的佛像,這一幕看起來極為諷刺。


  “原本侍佛村的意思應該是侍奉供養佛像的意思,可是為什麽他們會對佛像如此的褻瀆,難道就不怕招來報應嗎。”


  徐陽歎息了一口氣,將石像裝在了身上,然後牽著白馬慢慢走進了這個荒村。


  靠近村頭的幾戶人家皆是沒有任何的燈光傳出,木門破裂,窗欞倒塌,入眼依稀可以看見屋內簡陋的陳設,以及被鼠蟻占據的床鋪。


  不過無一例外,幾戶每一家的院子中都堆滿了各式的石刻佛像,有的已經傾倒,有的深陷泥土之中,空洞的兩個眼孔,在黑暗中像是哭泣的鬼魂,直直的看著院外過往的路人。


  徐陽僅僅看了一眼,就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是個村子應該是以雕刻石像為生的村落,可是後來可能發生了某些事情,這才導致這裏麵的人逃離,或者早已經死了。”


  在這一個個石像的注視中,徐陽不由加快了腳步,四周冷風吹來,使得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村內隻有徐陽一人一馬的腳步聲,再無其他活物的聲音,在前行幾戶人家之後,徐陽終於在前方的院子中看到了一點點光亮。


  “總算是有人的。”


  他心中大喜,便牽著馬,急速的走了過去,可是還未等他接近,那燈光竟突然的熄滅了,好似在躲著什麽恐怖的東西一般。


  “臥槽,犯得著這樣嗎。”


  徐陽站在對方的門口,臉上一陣愕然和鬱悶,看著裏麵黑黝黝的房間,以及晃動的黑影,徐陽能夠看得出,這個房間裏是有人的,而且這裏麵的人正趴在窗戶上,盯著他看。


  無奈之下,徐陽又往前走了幾乎人家,無疑例外,每當徐陽接近的時候,屋內的燈光便像是觸碰到了開關一樣迅速熄滅。


  “媽的,我還就不信了。”


  徐陽的心中升起了微微的怒意,他一把拉回馬頭,直接又回到了之前的第一家。


  而其身後,不知何時起,那隻石佛已經掉落地麵,一雙空洞的眼睛看著徐陽的後背,緩緩的流出兩道血淚來,看起來極為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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