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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上

  四


  時光荏苒,數年過去,司家的卿玉小姐仍然待字閨中。


  薑容和季小姐成婚後,季小姐不僅多年未曾生養,而且悍妒跋扈,不許薑容納個小的,致使薑容一直無兒無女。


  薑容無所謂,他還年輕,到了年紀,傳承香火的後嗣不需要他有憂愁,自有父母操持。


  薑容隻在意本來該是他正室嫡妻的司卿玉,這許多年過去,她還未字人家,是不是當時季氏的肮髒手段傷得她難以自拔,至今也沒能從如意姻緣被拆散的遺憾裏走出來。


  一定是上天見憐,讓他恰好望見了昏倒在老槐樹下的卿玉。


  上天安排他們這對分飛各西東的伯勞在憂患生死的當口重逢。


  昏睡著的卿玉輕若蚊蠅地呻喚了幾聲,薑容欣喜地看向了她,“卿玉,你終於醒過來了。卿玉,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水——”卿玉幹澀的嘴唇吐出癟癟的一字。


  薑容連忙起身,取水送過來,像重拾珍寶似的愛憐地看著卿玉咽下清水,“你好些了嗎?卿玉,水夠不夠,卿玉。”


  “我好些了,我好像睡了那麽久。”卿玉陡然感歎,“天好黑啊。”


  薑容掃一眼漆黑暗夜,“現在這時候應該是子時了吧。從我遇見你開始,你就在睡覺,至少睡了六個時辰。”


  卿玉睡了六個時辰,薑容便守在旁邊等了六個時辰。


  薑容手指天空,廣宇無垠,綴著閃亮的寒星連綿不斷,“你看天上星星是不是很亮。”


  卿玉抬眼,修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很亮,很漂亮,像小時候看過的一樣。”


  “卿玉,我們小時候一起看過星星月亮,小時候我們一起做過很多事情,你……”薑容戛然而止,回憶越是生動絢麗,現實越是叫人感傷心痛。


  司卿玉與他青梅竹馬,青梅竹馬慘遭無情棒打。


  “我們在這種境地下重逢,真叫人百感交集。”卿玉傷神地說道,“薑容,是上天的安排吧,讓你救了我,沒有你,明年的今天大概就是我的祭日。”


  “還好,卿玉。”薑容望向卿玉的眼神深情,就好像努力地看著,把她藏在了自己眼中去,免她再不受苦難,“卿玉,還好我看見你了,還好,我看見了。”


  “我以前覺得造化弄人,拆散了我們。如今看來,它待我也不薄,它讓我們重逢,讓我又見到了你,卿玉。”


  五


  卿玉垂著眼簾,視線落在黑漆漆的地上,緘默無語。


  父親大人自三年前官複原職,回平江做知州到如今。


  白日,北兵攻破平江城,奮力抵抗多日的父親身先士卒,帶著將士悲壯殉國。


  兄長帶著嫂嫂和卿玉出逃,逃難途中,兄長和嫂嫂不幸跌下山崖。昨日闔府上下安然無恙,今日就隻剩下卿玉一個人。


  慘痛的變故突如其來,卿玉昏死又醒來,醒後腦袋也暈暈乎乎的,什麽也想不了。心頭上隻有像刀刮肉片一樣一層一層剮了她的劇痛。


  卿玉不說話,薑容以為是因為卿玉身為女子身嬌體弱,昏死過去才醒過來,精神不濟。


  但是,他見了卿玉,胸中卻似怒浪拍岸,滾滾激流飛馳而下。


  有太多話,他要告訴卿玉,一吐為快。


  薑容顧不得男女之間有大防,抓住了卿玉的手,“卿玉,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聽我解釋。我從四年前就想和你解釋,這些話壓在我心頭上四年了。”


  好像抓著卿玉的手了,他們就再也不會分開。


  比一瞬間經曆大悲大喜更濃烈的情感,是失而複得。


  “卿玉,我從來沒有貪戀過權勢富貴,我從十幾年前就開始喜歡你了。錢財、功名、利祿,即使是這個天下都比不過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我當年想看季家的笑話,才說讓他們到你家去試試。我沒想到季家的人那樣刁鑽毒辣,居然對你們威逼利誘,居然騙你們說我要退婚。”


  其實怨不得薑容,因為在大梁朝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都將兒女婚約看得如同家門臉麵重要。


  任誰都不會相信,一戶人家,特別是老爺在朝為官的人家會平心靜氣地答應被退婚。


  司家主母來解除婚約之後,薑容才得知消息,根本難以置信。


  本意去司家問個明白,卻被父親嗬斥犯賤,“司家來退了婚,你還往人家家裏跑,說要問個清楚,真是丟我們薑家的臉,有辱祖宗門楣。”


  父親為了防止薑容去丟人現眼,將其鎖在了家中,又過了幾天,薑容從母親那裏得知父親答應了和季家聯姻。


  木已成舟,他不能不娶季小姐。


  成婚之後,一次偶然,他才曉得原來司家主動來退婚,是季家耍了手段,暗中搗鬼。


  季家派人到司家騙主母夫人,薑家攀上了季家這根高枝兒,意圖退婚。司家受不得這等屈辱,與其被人退婚,不如主動解約。


  等司家上門主動退婚,薑家哪能腆著臉堅持不退。


  不退不是薑氏後人。


  這兩頭騙的騙局淺陋,實則漏洞百出,可之所以能做得滴水不漏,完全是因為有人審時度勢做了叛徒。


  幫凶正是他的好父親。


  等薑容發現一切來龍去脈時,生米不僅煮成熟飯,而且煮得稀巴爛。


  “我沒有那麽說過,卿玉,從來沒有。”薑容屈起指來,向天發誓,若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薑容愛卿玉,摻不得半點假。


  他將緊握的卿玉的手放在了自己心上,心跳得健壯有力,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如旺盛的生命力一般的動人,“我隻喜歡你,卿玉。”


  但卿玉放在薑容心上的手好不自在,她的回答透著一絲不為薑容所察知的敷衍,“薑容,我知道了。你沒有,你是愛著我的,我相信你。”


  “謝謝你,救了我。”卿玉低著頭,神色在昏暗漆黑的夜色裏並不分明。


  “你是不是心有餘悸,卿玉。不用怕,不要怕,我們已經逃出平江城來了,北兵暫時追不上來。”薑容將卿玉略顯平靜的回應,視為尚未從劫難之中解脫的表現。


  薑容的剖白更堅定熱切了,“我會帶著你到臨安城去,哪怕是我死,我都會護著你的,卿玉。”


  該說什麽呢。


  像潑桶冷水似的澆滅薑容熱烈滾燙的心情嗎?

  卿玉做不到,這太殘忍了,簡直是恩將仇報。


  “薑容,我爹他,殉國了。”卿玉徐徐地道。


  祭出她死去的爹爹作為抵擋,非常不厚道,但她隻能如此做。


  六


  “卿玉,我發誓我一定會待你好的。”少年時候,薑容已認認真真許下誓言。


  卿玉並未要求他那樣做,就像少女卿玉從不開口問薑容討要,少年薑容卻像獻寶似的將他覺得卿玉可能喜歡的都放到她眼前。


  南下臨安的路上,薑容對卿玉關懷備至。


  但凡卿玉不是似鐵似冰,怎麽會感覺不到薑容是真的愛她,更勝於從前。


  到臨安之後,立住了腳跟,薑容張羅起來在街頭支個小攤子賣平江餛飩。


  漸漸地,慘淡經營,半年過去,有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薑容問卿玉想要什麽,卿玉思忖了半天也沒忖出什麽渴望到日思夜想也要得到的。


  “那就把這筆錢收著,留做本錢。等來年盤下間鋪子,我們做別的營生。”薑容對這筆小錢做了這樣的處置。


  從大局來看,如此處置應該是最長遠的。


  但,薑容更想討卿玉的歡心。


  其實不止想討卿玉歡心,更想討卿玉做媳婦。


  當薑容惴惴不安地向卿玉言明心聲時,卿玉猛搖頭,委婉地拒絕,“薑容,我嫁給你不大好吧。你已經娶了季小姐,你不會是想讓我做小妾吧。”


  “不是的,卿玉,我喜歡你,我怎麽會忍心讓你做小的。”這是實話,司卿玉是薑容心上人,他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全卿玉的。


  薑容嘴角繃成一道線,麵色隱隱現出冷酷的鐵青色,“她不會到臨安來的,就算她到了這兒,我也一定一封休書打發了她。”


  說到做到。


  不然,薑容枉為人。


  司卿玉一聽便變了容色,秀氣的眉毛挑成極難看的上揚狀,“薑容,季小姐,不,不是季小姐。”


  卿玉盯視薑容,凜然地說道:“你的夫人生死未卜,你怎麽可以篤定她不會到這兒來,你這麽說,未免也太薄情了些。”


  卿玉忽然覺得人心莫測,薑容和之前好像不大一樣。


  還是她從來沒有認識過真正的薑容。


  從前,卿玉覺得薑容是個繡花枕頭,書讀不進去,人也沒什麽誌向。


  除了他當官的老滑頭爹可以倚仗外,還有的大概隻剩他那副皮囊。


  即使是擁有出色的皮囊,帶給卿玉的感覺也不是“薑容居然生得如此俊朗。”而是“薑容這蠢貨居然占據了一具容貌軒昂的軀體。”


  卿玉從前覺得薑容沒出息,是草包是繡花枕頭。她不大看得起他。


  現在看看,究竟是他表裏不一呢,還是她對他的了解浮於表麵,那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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