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秦風樓
蘇渺看她臉色不對，稍一停頓，試探性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陸知回神，搖頭道了句無事。
蘇渺：“陛下是猜到了吧，宋簫一也是一樣的，他的記憶不僅僅局限於這世。”
陸知：“猜到了，你們之前在澤石穀你突然之間被他針對，也是因為透露了身份吧。”
蘇渺低頭思索片刻，略一搖頭，“也不全是……”
而後是一段時間的沉默。
陸知眉心都要擰出一個溝壑來，隱隱作痛，煩躁，惶恐，同情，還有愧疚。
若是真是這樣，那麽，宋簫一過得真的太苦了。
“你近日都不用外出了，在家中好好讀書，來年去考個功名。”
蘇渺瞪大眼睛，“陛下……此事已經定下了嗎？”
說不歡喜是假的，與前世相比，若是明年，整整早了五年之久，雖說心裏早已有數，從陸知口裏聽到，還是另外的滋味，這意味著，她，可以進入官場，走自己的路了。
陸知沉吟不語，良久，道：“你若是上了榜，便入宮中，做朕的左右手，與其他人的路會有不同，你可願意？”
蘇渺頓了頓，“願意，多謝陛下恩典。”
若她所言非虛 ，那麽陸知的策略她便全都知曉，這種人，不能放任不管，陸知思考良久，還是覺得放在自己身邊最合適，在她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心。
雖然這並不是最好的法子。
陸知將她扶起來，親昵的拉過蘇渺的手，“日後你就是朕的左右手了，關係重大，不可疏漏，後麵的事情再安排，今天我們不談這個。”
蘇渺愣愣搖頭，笑得自然大方，叫人挑不出錯。
淡定從容，能吃苦，又有分寸守口如瓶，這正合了陸知的要求，現在她身邊正缺這樣的貼心官員。
王薈王缺身處深宮大院，皇城外的事情大多束手束腳，陸汜嶢身為親王，許多事情也不好動手，而蘇渺正合她的要求。
陸知：“朕問你個事，怎麽哄人？尤其是在生氣的人？”
蘇渺捂嘴笑著，也不懼怕陸知，“可是宋簫一大人？”
陸知耳朵像被點了活一樣，噌的變得通紅。
“是。”
蘇渺看她認真的神情，不敢打趣，認真思索一番。
尷尬的搖頭，她前世被繼母嫁了個紈絝，整宿整宿不歸家，也不知道照顧人，小妾不知納了幾個，仗著自己母親的財力，揮霍無度，對她這個妻子向來不管不顧，寵妾滅妻。
而她，從生氣羞怒到麻木，優思成疾，又遭小妾暗算，她頂頭的婆婆看著小妾鼓起的大肚子，也是充耳不聞，身體每況日下，最終抑鬱而終。
麵對如此失敗的婚姻，她又怎麽會學得什麽討好男人的伎倆，若是會，也不至於落得這般下場。
為此，今世，她勢必要走出不同的路。
話說回來，蘇渺沒有想法，沒法子了，看陸知莫名閃亮的眼睛，出去問了幾個小丫頭。
小丫頭天真無邪道：“聽說秦風館裏有許多美嬌娘，他們最會哄男人開心了。”
“那不是……”
陸知湊上前：“是什麽？”
陸知冷不丁突然勾頭過蘇渺的肩膀，幾人具是一驚，小丫頭拍拍胸脯，驚魂未定。
蘇渺咳嗽一聲，尷尬道：“是個娛樂場所，有許多歌姬美人。”
“她們很好看？”
“大多是好看的……”
“都是些什麽人過去的？”
“上至皇親貴囧，下至商人富豪，都有。”
“……倒是個好地方。”
蘇渺意識到陸知已經誤會了什麽，忙不迭解釋，“那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我們不便進去。”
“這有什麽，喬裝打扮一下不就行了。”
國庫再空虛，也窮不到她頭上。
“可是這秦風樓多是達官顯貴，陛下一去，怕是瞞不住了。”
“把臉遮住。”
“帶個帷帽？這會不會太奇怪了……”
秦風樓地處鬧市，街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秦風樓的牌匾剛入目，隨之傳來的還有女子的嬉鬧和挑逗聲，她們調笑著招呼路過的行人，鶯鶯燕燕。
蘇渺一路都在自我反省，左右查看，生怕遇見個大官員，這帷帽帶在身上，穿著男裝，惹來不少的怪異的目光。
陸知雙手背後，體察民情似的毫不怯場的四下觀察。
陸知指著前麵的熱鬧地：“就是前麵了吧？”
蘇渺勉強開出一點縫隙，往前一看，點點頭，道：“就是那，陛下……果真要進去？”
她出事是小，若是陸知被發現了，免不了被朝臣批鬥一番。
陸知躍躍欲試道：“這有何懼，我們小心點便好，你莫要做出女兒家姿態來，自然些，便不會被發覺。”
剛一走到門口，就有幾個嬌俏的姑娘前來搭話，捂著小嘴笑著說：“這是哪家的小公子哥兒～還帶著帷帽呢，那個男人會帶啊，嗬嗬嗬～”
一群姑娘，也不能稱之為姑娘，沒一點正形，東倒西歪，互相托著，臉上全是厚重的脂粉，陸知皺起眉頭，心道男人喜歡這樣的？
蘇渺撇開熱情洋溢的姑娘們，不著痕跡的捏著嗓子道：“喚你們的管事媽媽出來！”
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的嬉笑聲，“看公子生得那麽嫩，怎麽是對我們這幾個不滿意？要找媽媽消遣啊。”
其他客人說不了幾句她們早就強拉進去了，不知怎的，到了她們這，人是多了，把人堵在門口，隻顧著嬉笑。
蘇渺聲音稍放大了些，“你們這是什麽態度！”
“哎喲，怎麽還生氣了呢，不氣不氣～”
陸知：“你們生意不想做了嗎？”
“哪裏哪裏，我們自然是做的，隻是不做你們的。”說話的女子稍一停頓，聲音由柔媚轉成了尖銳惡意的聲音，“尤其是女子的。”
兩個人同時呆愣住，她們來此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陸知身板挺直，嚴肅刻板，蘇渺一番調整後，也盡量減少了女兒家的姿態，還是被一眼認出了。
蘇渺悄悄拉住陸知的手，往後輕拽著，陸知將她摁住。
隔著紗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誰說不可以進呢？又無明文規定。”
她從腰間取出一帶慢慢一帶元寶，往前一丟，女子們拿起湊上去看，眼睛頓時亮了，有的還拿出來一個咬起來。
陸知：“幾位姐姐可否通融？”
她們麵麵相覷，為首的再次露出嫵媚的笑容，客氣道：“這有什麽不可的，媽媽！過來一下！”
不知從那個人堆裏冒出一個老嬤嬤，瘦瘦高高，塗了厚厚一層脂粉，唇色暗紅鮮豔，活像抹了血一樣，遠遠看著，臉色並沒有太好。
她往前走，其他自動讓出一條道，拿著錢袋的女子主動遞過去。
老嬤嬤什麽也不說，掂量掂量重量，臉色稍一緩和。
陸知不願多說，乘勝追擊，又扔去一個錢袋，“來個包間，叫你們這最會討人歡心的姑娘過了。”
老嬤嬤眼睛直戳錢袋裏，果真是大手筆，她一換臉色，瞬間笑容滿麵，領著二人到了一個還算寬敞的房間裏。
隨後，來了一個高挑小臉還算漂亮的女子，走路輕盈，穿著卻沒有花花綠綠，而是樸素的典雅的白色，以珠寶點綴，在一眾女子中很是惹眼。
陸知喚她坐下來，三人就這樣麵對麵的坐著，二人沒有摘帷帽，女子早得知情況，也不壓抑。
陸知：“叫什麽名字？”
女子答：“客人喚我郭兒即可。”
陸知：“好的，郭兒姑娘。”
她眼睛飄向身邊的蘇渺，蘇渺會意，咳嗽兩聲，道：“是這樣的，今日對你的要求很簡單，我們問什麽你答什麽，若是讓我們滿意了，還有重賞。”
郭兒一愣，心想還有這好事？原以為是什麽夫妻房事，這種問題倒也不是不會，隻是有一絲難為情，如此甚好啊。
“客人請講？”
陸知沉吟不語，欲說未說，一時不知從哪裏開始問。
蘇渺見狀，腦子一轉，“我家夫人同老爺鬧了矛盾，吵的不可開交，小姐來此是問如何幫他們化解，和好如初？”
郭兒：“夫人老爺？中年夫妻了，各自都很熟悉，有了問題說出來便好，床頭吵架床尾和嘛。”
陸知：“……”
蘇渺尷尬道：“問題現在溝通不了，兩人僵持不下，另一個不願意溝通。”
“郭兒不明白客人的意思，這吵架分很多種情況，如果隻是籠統的來，也就是這樣的辦法，不若，客人再說得詳細些。”
蘇渺頓住，別的可不好多說啊。
陸知主動道：“罷了，不是別人是，正是我自己，與一個公子吵架，他現在不願多與我說話，一心……一心鑽研書籍，什麽也不太厲害，悶著自己一個人，可以確定的是，此事確是因我而起。”
郭兒：“嗬嗬嗬～這便對了，隻有客人配合，才能找出問題所在，小女子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卻最是了解男人了，小姐隻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即可。”
“問。”
“第一，在問題發生時，那位公子可曾大發雷霆，或是辱罵或是對小姐動手？”
陸知：“沒有，表現非常平靜。”
郭兒：“第二，那位公子對待別人與對待小姐可有什麽不同？是否會區別對待，或是找突然在小姐麵前找其他女子？”
“……他一下求死……”
郭兒愣住，脖頸瞬間僵住，訥訥問“尋死？那位公子像尋死？”
“正是。”
不隻有郭兒蘇渺也是露出奇怪的表情，她不明白，重活一世，她多珍惜生命珍惜時光，知道自己沒有過好一世，此世，鉚足勁的要往前走，宋簫一這是為什麽？
郭兒：“敢問那位公子的求死是否與客人有關？”
她仿佛問了一個廢物問題。
果然，陸知淡淡道：“是，因我而起，也全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