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位排場很足的富家翁
“周先生你看這樣行不行，”馮夢龍認真道，“孫先生的專長是造紙，如果讓他端茶送水，打掃衛生，總覺得有些浪費。
既然你是開書鋪的，又有製書坊，肯定需要紙張。我們這邊也是，萬事俱備，就等著紙張到位。
我想，如果周先生願意，不如再開辦一間造紙坊，我們願意一同出資，這樣孫先生的長處被發揮，我們的製書坊也有了紙張，三方都解決了難題。
你覺得怎麽樣？”
餘象佑聽見這番話心中歡喜不已。
果然是馮兄，一出手就是這般一舉三得。
於是便期待地望著正在思考中的周雲長。
周雲長很快回神，一拍大腿豪爽道：“就這麽定了！這間造紙坊由我周家開，銀子我來出，不用二位費一點心的！
馮相公說得沒錯，那孫老頭除了造紙啥也不會，讓他奉茶我還怕他摔了我的好茶盞。
也罷，還是讓他繼續幹老本行，二位以後一定要隻到我家買紙啊！”
馮夢龍和餘象佑見他如此爽快，欣喜道：“周先生放心！”
“對了，還有一件事。”
馮夢龍的神情有些擔憂，畢竟孫老頭兒子欠的外債還沒還清。
“孫先生的債務問題，周先生有沒有想過怎麽解決？”
“啪！”
周雲長猛地一拍桌幾，上麵放著的茶盞震了三震。
“那幫人也忒不講理了！兒子欠債，老子還錢，雖然說得過去，但是怎麽可以把人逼成這樣，連家都回不去！孫老頭賺不了錢，你讓他拿什麽還債！”
馮夢龍和餘象佑被他嚇了一跳，默默感歎周雲長這脾氣真是說來就來，讓人沒有一絲絲防備啊。
但他說的這句話倒是點醒了我，馮夢龍心想。
被欠錢的人無非是想拿回錢，孫老頭並不是沒有賺錢能力的人，被他們這麽一搞，是徹底還不了銀子了。
哎，那些人也真的是死腦筋，把孫老頭整成這樣，一拿不到錢，二找不到人，對他們來說有什麽好處。
“周先生，其實這幫人不過是想拿回借出去的錢，說到底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馮夢龍眼珠一轉，一個主意瞬間浮上心頭。
“馮兄，你有什麽好法子？說來聽聽！”餘象佑第一個忍不住了。
周雲長也連連點頭，催促他趕緊說。
馮夢龍將自己的辦法一說，兩人細細一想，覺得雖然有些大膽，但未必做不成。
……
第二天是個濃雲密布之日。
城北一排土屋中的一間傳出不少人語，好像有七八個人在吵吵嚷嚷地說著什麽。
“李哥，你說個麽一天天的在這裏看場子，有撒子意思！”
“阮老弟，不看場子，你想作撒？跟個麽些書呆子一樣讀書、考進士啊？你會麽你！不要以為你認得幾個字兒，就覺得跟我們不一樣了！”
“就是啊阮老弟，看看清楚你自己好伐，個麽一個小老弟，心思麽木佬佬多(很多)！”
“我就是覺得我們天天搞這些算不上撒子正經事，徐老大也說了，早晚會讓咱們兄弟幾個做些個正經生意……”
“撒子正經生意！撒子正經生意！噢你港港看（講講看），是打馬吊兒違律了？還是葉子牌兒被禁了？”
“你看上回被我們嚇跑的孫老頭兒，杭州城裏向他買紙頭的人木佬佬多，我本來跟徐老大港過的，逼他還錢不如把他收作自己人。
噶曉得(哪裏知道)你們一去，棒子揮來揮去的，把他嚇跑了，到現在都找不到人！”
“你個老弟心思個麽多啊！輕輕鬆鬆的活兒不會做，造撒子紙！”
“看場子哪裏輕鬆了！天天提醒吊膽的……”
忽然一陣乒鈴乓啷。
“哎哎！你作撒作撒，手癢了想鬧架兒(打架)？”
就在屋裏人喧鬧難解之時，突然聽見院子裏傳來一聲高喝：
“請問徐先辰老爺在嗎？”
那名叫李哥的漢子立即抄起一隻粗短棒，插在腰間，率先走出房間，看見站在院中詢問的是一名笑容可掬的青年男子。
李哥上下打量一番，見那人頭戴灰鼠帽，披著一件織錦罩袍，腰間掛著五六串瑪瑙玉石，腳上蹬著一雙飛雲金繡的皂靴，活脫脫一個富家翁的裝扮。
那人的身後立著一名穿著藍紫罩甲的粗壯護衛，和一名身著牙白道袍的賬房先生。
這樣的組合讓李哥等人更加堅信了他富家翁的身份。
“我大哥不在，敢問幾位是？”李哥不敢放鬆，警惕地問道。
富家翁禮貌地拱了拱手：“在下姓孟，有一件要事想與徐老爺談談，有關城西那位孫先生的。”
李哥內心掙紮片刻，想著有這般貴氣的人親自找上門，還是不敢擅自做主。
他扭頭喚了個人去城內請自家老大，然後把這三人請進屋子坐下。
“去泡壺茶來。”
護衛一把拉住正要出門的一名漢子：“不必了，我家公子從不外食。”
孟公子眉頭微蹙：“老周，這是做什麽，人家也是好意。”
護衛立即放開手，低著頭不敢言語。
“去馬車上拿我的吃食來，徐老爺沒個一時半會肯定來不了，我餓了，邊吃邊等吧。啊，諸位不介意吧？”
李哥搖搖頭。
見眾人給他們讓出些空間，並清理出一張小方桌，立在身後的護衛便轉身出門，很快，一手提著一個四層食盒回來了。
食盒被一層層地打開，小方桌上擺出一盤醬爆鱔絲，一碗蓴菜蛋花湯，一盅東坡肉，一盆蹄膀老鴨煲，一碟桂花蜜藕。
護衛正要再擺上幾樣時新的果子點心，卻發現那小方桌上早已沒有空處。
他的臉上露出不少為難之色。
“既然擺不下了，那就捧著吧。”
孟公子和煦一笑，而他的話卻讓眾人一驚。
桌子太小放不下，竟然讓護衛捧著盤盞伺候他吃飯？！
他們又見那護衛毫無慍色，反而因為能夠這樣伺候自家主子吃飯而略有欣喜。
這孟公子家裏是有多大的富貴，出個門而已，又是不吃外食，又是讓護衛這般伺候自己吃飯。
如此排場，真是聞所未聞。
一時間，被這場麵震住的眾人心裏都有些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