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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駕!”我回過神來,不再看那滿天的晚霞,在一片紅色的光影下,直奔城中那座巍峨的皇宮。


  從進了宮門,我策馬不停,抽出腰間的劍來,斬殺前來阻攔的士兵,既是已然無論了生死,我便也不再顧全那些桎梏的大局。


  我一路殺到金色的大殿中,一腳踹開了雕刻甚是精美的朱門。


  兩側的香爐裏還燃著香,嫋嫋升起的煙霧,配上殿中奢華的裝飾,竟是有種天上也不過如此的感覺。


  整座大殿裏沒有燃上蠟燭,有些昏暗,讓人有種不怎麽舒服的感覺。赫連允就坐在那片嫋嫋的煙霧後麵,麵無表情的,像是早已知道我此時會來一樣。


  “將司馬鳳初的屍體送回大周!”我抬袖擦了擦臉上濺上的血漬,喘著粗氣,劍尖指向寶座上的人。


  外麵被驚動的侍衛已經追了過來,齊刷刷地拔著劍指向我,仿佛隻要我稍稍動彈一下,便會被萬把明晃晃的刀劍刺穿。


  “都退下。”赫連允揮了揮手,朝著侍衛統領命令道。


  “大單於!”那侍衛統領顯然不放心,眼裏警惕地看著我,手中的刀絲毫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我說了,都退下!”他此時已然有些生氣了,從寶座上站起了身子,一雙眼睛威嚴冷峻地掃視著眾人,冷笑一聲,“怎麽,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那侍衛統領猶豫了一下,卻不敢違背,隻好將侍衛退出宮殿,卻守在半裏之外,不敢走遠。


  “將司馬鳳初的屍首交回去!”


  他看了看我,彎起嘴角,那神情頗為不屑,“在這統萬城裏,從來都是我說了算,什麽時候有你的份了?”


  說完,他拍了拍手,一陣陰風吹來,那扇扇朱紅的木門倏地全部關上了。


  大殿裏瞬間燭火通明,一個身著一襲玄色連帽鬥篷的怪異男子,自殿中那片片陰影中緩緩走出,一張紫色的唇,在微微跳動的燭火中甚是詭異。


  “咯咯咯……你中了五毒,也活不成了,而且——”他看了看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就算讓你活個三五年,你也是生不如死的,咯咯咯.……五髒六腑慢慢腐爛的感覺,怎麽樣?”


  我聽了他那驚悚的笑聲,頭皮一陣發麻,胃裏也一陣陣地泛著惡心,好像內裏的五髒六腑當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正在慢慢的爛掉。


  “大周的小皇帝已經死了,可我卻發現個有趣的事情——”赫連允那雙如鷹般的眼睛閃著精光,“你們大周朝的皇帝,竟然是個女人,哈哈哈.……你們大周朝所有的人,都被她騙了!被她騙了!竟然被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大周也不過都是一群愚蠢之人!哈哈哈.……”


  過了許久,他似是嘲笑夠了,“桑姑娘,你說——”


  他看著我,故意放緩了語速,眼裏有些促狹之意,似是又找到了新的樂子,“你說,若是整個大周朝,都知道了司馬鳳初是女人的事情,會怎樣呢?”


  我咬了咬牙,“唰!”的一聲,將手裏半長的劍一個回身,甩向他。


  他側身一閃,便輕巧地躲過了飛向自己的那道寒光,隨即一雙眸子裏布滿寒冰,“怎麽,中了五毒都還不老實嗎?”說完,對著我的心口便揮出一掌。


  我方才揮劍已是用了十分的力氣,此時已然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躲過這一掌。


  “噗——”我吐出一口血來,胸口的悶疼惹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你……咳咳……你們說過但凡我過來,便……便將她的屍首送回去.……”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即便是說上這麽短的一句話,已然是費勁的很了。


  他聽了這話,竟像是聽了件很好笑的事情,“入了狼窩,還會有人和狼談條件嗎?”


  眼前的那片黑暗越來越大,額上已然布滿了冷汗,嘴裏、鼻子裏,彌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我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卻感覺肺裏越來越沉悶。


  我努力地睜大眼睛,可眼前的光圈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模糊,當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腦中已然沒有了意識。


  當我醒來的時候,月已升上柳梢頭,我掙紮著想起身,可渾身像撕裂般疼痛,動不了分毫。


  “你醒了,咯咯咯……”詭異而沙啞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我緩了緩方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子裏的,而那人已然脫掉了他怪異的連帽鬥篷,獨餘裏麵的玄色長衫。


  又是玄色,我想,怕是此生,最討厭的,便會是玄色了。


  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讓我胃裏一陣陣的痙攣,直想作嘔。


  “又是一個可憐的人。”他靜靜地看著我,發出一句悲憫的喟歎。


  我心裏一陣恐慌,滿腦都是他們先前說的那些練蠱之事。我拚命地掙紮著,想要逃脫,可即便是稍稍動根手指,都已然費力的很。


  空氣開始變得悶熱,可月亮依舊散著清冷的光,在這了無人煙的地方,竟是有些慘敗之色。


  “過了今晚,你就養成了世上最黑暗、最毒惡的蠱蟲,應該高興才是,咯咯咯……”他那紫色的唇,在慘白的月光下,讓人怎麽看怎麽生厭。


  白色的衣衫上被血染成了紅色,讓人看著有些刺目,我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娘,不曉得是誰這般缺德,趁我昏迷的時候,在我身上劃拉了這麽多口子。


  “來了,咯咯咯.……”他發出毛骨悚然的笑聲,空氣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悶熱。


  “嗞嗞——”空氣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將要衝破禁錮的牢籠。


  我動了動身側的手指,一瞬間,所有的記憶湧上腦中,好的,不好的,可最多的,還是南邢。


  這次是真的再也不用見他了,我想。


  也許從一開始,他說讓我跟隨的那一刻起,便隻想了利用,隻想了有朝一日,在他不再想用我的時候,能像今日一樣,連命都還給他。


  他怎麽可能放我走呢?我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是他用來對付敵人的棋子,他又怎麽會任一枚棋子為所欲為,想走便走,從來便隻有他不想要的,哪裏容得下別人對他說不。


  我心生悲涼,心裏一陣陣抽痛,原來從他說的喜歡,是連半分真心都沒有的。


  空氣越來越悶熱,耳邊是一陣陣“嗞嗞——”的聲響,想必是那些蟲子將要衝破了坑窪的池壁吧。


  我的眼皮有些沉重,抬不起分毫,可腦中的那些過往,卻越發的清晰了,“咳咳咳……”猛烈地咳嗽,像是要將肺間的所有腥甜一次吐個幹淨。


  “嗞嗞——”那密密麻麻的聲音漸漸近了,我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著天上那已然變得模糊不清的圓月,可隨即的,身上便密密麻麻地疼開了。


  我瞪大眼睛,想要尖叫,可嗓子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張著嘴,卻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像是內心的不甘到了極點,那隻無力的手,終於能抬了起來。但也隻是一瞬間的,那隻手便又無力地垂了下來,我瞪大雙眼,意識在一片麻木後,瞬間潰散。


  浮浮沉沉中,像是做了個漫長的夢,待我有意識地時候,眼前便隻剩下一片血色的蟲子。那片血漬還在,可那本該躺了人的地方,現下卻隻剩下紅紅白白的碎布。


  我垂下頭來,靜靜看了看自己漂浮的雙腳,和那一襲不似從前勝雪的白衣。月光還皎潔著,清輝灑下,將這個世界映襯得很美好。


  我笑了笑,眼裏有些酸澀,可卻沒有淚流出。


  “還去你生前的地方看看嗎?”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個極其俊美的男子,他著一襲玄色的長袍,那雙眉眼透著些許的慵懶,些許魅惑。


  我抬起頭來看了看那雙清澈的眸子,裏麵竟有著淡淡的傷神,“不了吧,也沒有什麽掛念的人。”


  我笑了笑,抬頭朝南邊的方向看了看,喃喃道,“從此再無瓜葛了吧.……”


  “走吧!”他看了看腳下那些惡心的蟲子,和一縷一縷混著血的碎布,輕輕說道。


  我跟在他後麵,心裏空空的。


  “你都不曉得我是誰,就跟我走了?”他回過頭來,挑了挑眉頭。


  “管他是誰,反正我現在也死了一回了,不是麽?”我笑了笑,都不是人了,還怕什麽怕。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方才緩緩說道,“我是冥王,你以後便是地府的鬼渡使七葉,那些前塵的過往,便不必再想了.……”


  “鬼渡使是什麽?官大嗎?”我一驚一乍地問道。


  他轉了身,淡淡道,“不大,就是在忘川河畔渡船。”


  “啊?那我不要做了.……”我有些失望,渡娘誰做啊,又沒多少油水可撈。


  他在前麵走著,不再理會我。


  “哎你為什麽要穿玄色的衣服?我最討厭這個顏色了。”想起那個一襲連帽鬥篷的變態,我皺了皺眉頭。


  “你還討厭紅色呢,那你為什麽穿紅色?”


  “這些紅色是血染的,我有什麽辦法.……”


  “哎哎,你走慢些,地府在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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