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我去參加了無怨的婚宴。原本是在前幾日的婚宴不知何故安排在了今日，我改換了容顏，一襲粉衣夾雜了些許淺紫。
這是我從未嚐試過的色彩，加上容貌變幻，恰似十五歲的人間少女。我以妖的身份，靜靜地站到賓客的最後一位。
無怨穿紅衣也是很好看，平日裏總愛在天界裝嚴肅的他臉上一片溫和。我不知他的娘子是誰，隻知道他是滿意的。
我的心情是複雜的，他是伏羲哥哥，卻又是盤古父神，又或者什麽都不是，隻不過是多年前救我的蚌妖。
如今他春風得意，有大概美如畫的娘子，我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可是一想到他有伏羲哥哥的一魂，我就無法平靜下來。砂心猛然一陣絞痛，我緩緩蹲下，蜷縮成一團，隱在長桌之後。
“姑娘不舒服麽？”
我抬起眼，看到無怨熟悉的眉目，剛想答話，突然記起自己要隱藏身份，於是壓低了聲音回答著：“無事。”
無怨咒了咒眉頭，很明顯並不怎麽相信我的話，我站起身來，躲過他去了旁處。他沒有追過來，作為婚宴的主角，他確實沒有任何理由追過來。
我感到自己的修為散退的越發厲害，最後到了連幻術都不能維持的地步，隻能慌忙躲到天華殿旁，大口喘著粗氣。
我的一頭長發已經褪成紫色，眸子想必已是墮妖的一紅一紫，眉間應當也長出了一隻紫色盛情花。可惜我連鏡子也是拿不起來了，看不到自己墮妖後的姿態。
妖氣散開之後，果然就會引出更多的麻煩。韓奕踱著步子來到我身邊將我上下打量一番：“不知吃掉姑姑，修為能增上多少，隻是可惜了這絕美的容顏。”
我早知道韓奕打著這番主意，隻是一笑：“動手盡量輕柔一些，我怕痛。”我又死不了，自然要承受骨肉盡碎的痛楚，卻也是麻煩。
韓奕都能認可的容顏，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裏去。我留著這皮囊又是有什麽用的。既然韓奕有本事，便讓他取了就好。
韓奕一出手，就穿透了我的胸口。他從我身體裏拿出砂心，我的魂魄便全數附在了上麵，而我也得以看到我真正的容貌。
一個容顏姣好的紫發少女正禁閉了雙眼，被韓奕抱著，若不是少女胸前猙獰的傷口，倒也真是兩個畫中之人。
韓奕握著我的手，卻又砂心塞了回去。我回到身體上，所有的痛楚全數湧來，一張口就吐出一口深紅的血。
韓奕將我丟到地上：“你身上竟有宇囙這種護身符，雖然不能吃掉你的肉身，讓你受著挖心之痛也是不錯的。”
無怨是說過宇囙是好東西，我隻當作無稽之談，並未放在心上，沒想到它卻護住了我的身體，卻又不知道是有何用處的。
我又咳出一口血來，韓奕扯著笑看我：“當初陸陾殺掉我的時候，可是要比你現在痛苦千倍萬倍的，讓我生生世世都不能忘記。”
不過是我該承受的，受了就是，不過是疼一些就是了。事情卻並沒有我想的那般簡單，韓奕摸出一把匕首，仔細地下刀。
他挑我手筋挑的極慢，每一刀每一刀都挑戰著我的極限，也不知是私底下練了多久，才會有這般高超的手段。
鮮血將我的衣裳一大半都染作了紅色，從頭到尾我都沒發出一絲叫喊。我眼睜睜地看著韓奕挑了我的手腳筋，又開始放血。
“韓奕。”我突然開口：“如果時間能重來，你會如何選擇？”
韓奕踩著我的傷口放著血，略微思考了一下：“也隻能跟如今一樣，因為直到現在，我才有機會折磨你，因為你我承受的痛苦，通通都要還回去。”
明明是他先來招惹我，才被陸陾剝皮拆骨，卻反倒是我的錯了。在他看來，我就應該被他吸幹了精氣，乖乖地任他宰割。
我歎了一口氣：“你殺不死我的。”
韓奕又在我小腿上劃了一刀：“我知道。伏羲很早以前就為你求得五百萬年的長命，這五百年萬年間，誰都不能殺掉你，卻並不代表不能折磨你。”
是伏羲哥哥幫我求的，難怪盤古神君咬定了我是不死之身。韓奕自然是不會殺掉我的，隻是在天界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膽子到底也是大的。
大抵是失血過多，我昏昏沉沉地想要睡去，卻被韓奕一刀紮在大腿上，吃痛間又清醒了過來。韓奕笑的幾乎接近瘋狂，我不知道還要承受多久才能睡去，他不會輕易放過我。
一桶辣椒水迎麵澆來的時候，我已經在想他是如何弄來這麽多東西的，傷口上撒上鹽的時候我已經想到他肯定不會是早早就帶在身上的。
我隻能靠分神來減輕身體上的苦楚，分神著分神著就也不感覺又那麽痛了，身體的感官也通通麻木了。韓奕也發現了這種情況，逼著我去看自己的傷口，我直看得雙眼發昏，眼前的事情變得模糊。
突然一把長劍飛來，韓奕被狠狠地訂在牆上。
我看不清來人的模樣，隻能隱隱地看到一片紫色，便遲疑地問了一句：“鷺兒，可是你來了？”
來人頓了一頓，猛地將我抱在懷裏，眼淚落到我的臉上。我摸索著給她擦幹眼淚：“別哭，別哭，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我要她不要哭，可是自己的眼淚卻跟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抱住她大哭起來：“鷺兒，我真怕，真怕，連你也不要我了……”
她輕輕拍著我的肩膀，我哭得有些累了，便止住眼淚，趴在她的肩上，閉了眼淺眠。韓奕突然一陣大笑：“無怨天君，好玩麽？”
我一驚，想要推開麵前的人，卻被無怨束縛在懷中：“是呢，很好玩，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才是真真正正的好玩。你加給砂兒的痛苦，我必當十倍歸還。”
無怨在宇囙中留下的意識，在我身體受到重創之時向無怨求救。我被無怨下了咒，終於安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