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嗬護
昨天夜裏上封戚城把如娘帶回來時已經是二更天了，黎嬸留了門，聽見聲響便穿衣起身。看見夫人被將軍抱住，兩人身上都是濕漉漉的一片，心裏不免得驚慌。
這兩人是怎麽了，怎的這麽狼狽！
“怎麽這麽濕？淋雨回來的？”
剛剛問出口，就觸到封戚城冷冷的目光，黎嬸一怔。她還是第一次在將軍的眼裏看見了些許的慌亂。
“給如娘找幾身幹淨的衣服來，再備點熱水。”封戚城低頭觸到了一下如娘冰冷的小臉，臉色更加的陰沉了。
中途換幹淨的衣裳時，黎嬸有些別扭的看著將軍，夫人雖然是名義上的夫人，但到底還未過門。得避避嫌，倒時傳出去對夫人的名聲不好。卻見自家將軍麵色不改，轉身走向了門外。
“有事叫我。”
這是心疼夫人呢！
即使喝了薑湯，身上蓋著兩床被子，如娘半夜也發熱了起來。嘴裏胡言亂語說著什麽，手在被子裏不安分的動著。
封戚城心裏著急，親自去請了羅軍醫來。
羅軍醫頂著將軍冷冷的的目光，把手搭在了如娘的脈搏上診脈。纖細的手腕露出白嫩的肌膚。封戚城看著羅軍醫的手，皺了皺眉頭。
目光太強烈，羅軍醫內心汗顏。他都一把年紀了，將軍還吃這一點醋。
“夫人這是受了風寒，身子受不住才發熱了，夫人本身子就太弱，再加上受了驚嚇，這才睡得不安穩。”
羅軍醫寫了一個方子遞給黎嬸，“這是方子，給夫人調理身子用的。”又從藥箱裏拿出一包藥材放在桌上，這是將軍來找他時他簡單的問了夫人的狀況，抓的藥，“這是治風寒的藥，熬了喂給夫人喝。”
收拾收拾了自己的藥箱，羅軍醫挎在肩頭看過封戚城。無奈的搖頭，剛剛是將軍去請的他，現在他得自己走回去了。
叮囑了幾句，“夫人本身子骨就弱，雨可是淋不得的。”
黎嬸應了聲，心裏卻有些怪罪的看向自家將軍。好好的人跟著一起出去，回來就得了風寒。手裏捧著藥，送羅軍醫出門。
封戚城走在床邊，抓起如娘被窩裏的手，死死的盯著如娘有些蒼白的小臉，不知夢裏有什麽，如娘眉頭微蹙。
心裏歎了口氣，低下頭在如娘的額頭輕輕啄了一口。
這麽嬌氣，我可該拿你怎麽辦……
封戚城光顧著如娘的身子，自己還穿著一身濕透的衣服。在這秋天的夜裏，看著床上的佳人，仿佛感覺不到涼意。
黎嬸叫小蝶起來熬了藥，她便急匆匆的回房想叫自家將軍去換衣服。哪裏想，自家將軍木魚一般，如何都沒有答應。
端來的藥還是封戚城一點一點的拿著湯匙喂下去的。殺過千百敵人的手從來顫抖過，今夜喂心愛的女人喝藥，手卻有些微微的晃動。如娘還睡著，估計是嚐到了苦味，嘴閉得緊緊的，藥汁從嘴角流到了臉龐上。
接過黎嬸遞過來的手帕，細心的為她擦著。
封戚城一直陪著如娘退了熱才離去。彼時，天空已經微微泛白，濕透的衣裳經過一夜也半幹了。
如娘醒過來時已經接近午時了，黎嬸坐在塌上做著女紅，見如娘醒過來連忙放下東西，幾步走過去，捏了捏被角，問:“夫人，身子可有覺得好點？”
眨了眨有些朦朧的眼睛，如娘掙紮的想要起身，卻感覺身子有些乏力，嗓子也疼的厲害，說出的話帶著微微的沙啞，“我怎麽了？”
黎嬸將人止住，讓如娘好好的躺著，“夫人你得了風寒，將軍吩咐了得讓你好好休息。可有什麽想吃的？奴叫小蝶去小廚房安排。”
將軍？
如娘記憶回籠。她記得昨夜回城的路上腦袋暈暈沉沉，便就那樣在男人的懷裏睡了過去。
是他把自己抱回來了？
耳根子猛得帶上了紅暈，“將軍呢？”
黎嬸心裏好笑，看夫人這小女兒的嬌羞模樣，也不像是將軍欺負了夫人。
“將軍昨夜守了夫人整宿，待夫人退熱了才離開。這會兒估計應該去操練場了。”
早晨如娘還未醒時，封戚城就已經來了一趟。聽見如娘還沒醒來，便隻是在屋子裏坐了片刻就離去了。一會兒就叫人拿了不少珍貴的藥材來。黎嬸將東西擺放好，無奈的搖頭，夫人的庫房都快被將軍堆滿了。
黎嬸讓小蝶熬了小米粥來，如娘本想喝了粥就下床走走，全身躺得有些酸疼了。隻是身子乏力的緊，下床就覺得雙腿無力，最後隻得好好的在床上躺著。喝了藥又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夜裏。
男人一身傲骨挺直了脊梁，雙腿彎曲，“噗通”一聲就跪在了爹爹的墳前。明明夜裏漆黑一片，可她能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看得真切。
封戚城彎腰磕頭，額頭碰在地麵的聲音讓如娘聽得心裏發慌，“王爺在上，下官今日這一拜，敬王爺幾十年如一日為國為民的忠誠！”
立起身子，又一個磕頭下來，“這二拜，乃下官的磕頭贖罪。我封戚城這一生，對不起王爺你這樣的忠良！”
如娘站在男人的身後，甚至可以聽見封戚城聲音裏的顫抖。
第三個磕頭下來，封戚城半響才挺起了身子，“第三拜，望王爺相信，我這輩子隻會對如娘一個人好。請王爺放心的將人交給我。”說著，封戚城便將手舉過頭頂，“我封戚城發誓，今日若有半點虛言，天打雷劈，死無居所！”
聲音洪亮，林子裏蕩漾著男人的回音。
如娘呆呆的愣在原地，眼淚包不住的流著。這個讓她失去了家人的男人，在爹爹麵前發誓要對她好呢！
心裏那一股恨意其實早就已經在他傾盡全力護住這一座城池時消失殆盡。
如娘在男人的身後輕輕的跪下，看向父親的墳墓。
爹爹，其實你最欣賞的就是這樣的後生吧。這樣有勇有謀，英勇善戰之人。
亂世之中人活著不易，英雄活著更加不易。這樣的一位英雄，如娘相信，爹爹會對她刮目相待的。
爹爹大度，竟然選擇那樣決絕的方式離去，便是已經抱有赴死的決心。
……
“封戚城，封戚城……”
封戚城低頭湊近聽見睡夢中的如娘小聲的呢喃著自己的名字，勾唇一笑，“如娘，我在。”
大拇指摩擦著手中的柔夷，封戚城心中微微的歎息。
如娘，我要怎樣告訴你，你的兄長或許並未生亡，可這麽多日，他卻尋不見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