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仙之道
清晨既至,吳逸在清雲觀結識了張風府法澄二人,索性與二人同行,搭了順風的馬車,一同前往陽城縣複命。
清雲觀後再行了兩日路程,經過數個村子,才到了陽城縣城。這是吳逸自來此世,第一次見到村子以外的人類城池。
屋宇連片,市集熱鬧,街上行人,都與他以前在古裝劇上所看的非常相似。說不清更像前世哪朝哪代的服飾,似明,又似一點唐宋,更像是大雜燴。
張風府二人要去縣衙複命,本來他們欲邀請吳逸一同前去,順帶為其邀賞,但吳逸眼下初來乍到,還不想太過招搖,便以受驚嚇尚未平複想先尋地方休息,不想多事為由婉拒了。
但沒一會兒,吳逸就開始有些後悔了。
他身上沒錢。原本的包袱裏沒錢,而那些賊寇搶來的錢財,自己完全忘了拿!
沒錢想找個地方住店也不行啊。吳逸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裝什麽裝,早知道就去了再說。”
一路上走走停停,過了幾條街,吳逸看見布告欄上貼著告示,告示尚新,應該是最近幾日才貼上的。走近看,上麵寫的果然是黑豹精為惡一方,在陽城縣轄下諸多村落食人上百,最喜吃人子女,禍害鄉民,民團捕快,遊方道士捕捉無力後,才特請除妖之士出力降妖,賞銀一百兩。
這被聖尊之力一瞪眼就消滅的豹妖果然是個為惡無窮的禍害,殺之不枉。吳逸歎了口氣,繼續前行。
“聖尊?聖尊大人?聖尊姑奶奶?”
“幹嘛?”聖尊的應答似乎就如天上陰晴不定,吳逸並不是每次叫,對方都會回複,進城的一路上叫了幾次,五次裏才可能回一次,就這樣一邊跟張風府二人閑聊,一邊跟聖尊搭話才走完了漫長旅途。進城後沒多久,吳逸邊走邊逛百無聊賴之下,隨口在心裏叫了聲,竟然就應了。
吳逸沒想到對方真的回複了,便支吾了一下道:“額……我是想問你在清雲觀的那招鳳目,有什麽名堂?怎麽個練法?”
“這是神通,你現在是肉體凡胎,哪能說會就會?我傳你個養氣的功法和神通的法訣,你每日用功,先練出一口玄氣,積於雙目,才能勉強用的這招。雖然比正牌的差了不止幾重天,好歹能防身。”
“要多久?”
“嗯,按普通人算,算你一日練四個時辰,日夜靜坐,練個十幾二十年,差不多,能初窺門徑吧,不過也夠用了,一般遊魂野鬼也不敢相近。”
“幾十年?我有沒有命活到那時候還兩說呢。這天底下誰知道哪裏又會鑽出個妖精?”吳逸知道自己是個絕對沒法靜坐參禪的性子,偏偏又懶,二十年天天靜坐更是想都別想。
他前世已經夠累了。
“那我教你個占卜易卦,可以趨吉避凶,不能除妖但能躲災,也能防身長命,可以吧。”
“要多久?”
“熟讀易理,推演問卦是門大學問,你要學,少說十幾二十年,多則窮極一生,難以窮盡,看機緣造化了。”吳逸眼前一下子出現了一幅幅天幹地支九宮八卦圖。
吳逸有些無語,他忍住了想要飆粗口的衝動,問道:“求神問卜,不如自己做主。就沒有那些能速成,能救命除妖的功法?”
“……”
過了約半刻鍾,吳逸走的腳步也放慢了些。
“聖尊?”
“我說,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知道凡人修仙有多難嗎?”聖尊說話時,吳逸心口輕輕鼓動,他似乎能感受聖尊仿佛在咬牙切齒。
“不知,還求賜教。”吳逸說的很認真,他確實不知道。
聖尊歎道:“雖說天下凡有九竅者皆可修仙,但人人之間有不同,各類精怪與人之間又有不同,一個凡人若想得長生,須得經過養氣,存神,調和龍虎二氣,九轉金丹大成,三花聚頂五氣朝元,邁入這五境,才算得脫了凡胎,再往上大成才邁入登玄境,成得地仙,如此方能算真正邁入長生之門的門檻,若要按部就班一步步地苦煉,少則五六百年,多則幾千年才有可能邁入登玄。”
“五六百年啊……”吳逸前世看過不少修仙的作品,故而聽到這時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是特別吃驚,他突然想到一點,便問道,“那修仙之道,最厲害的是個什麽層次?”
聖尊似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愣了一下:“最上?那自然是證得混元,悟徹菩提大覺,跳出網羅,曆天地之劫而不壞,萬劫不磨。那得是三清世尊和我一樣的人物,你想那麽遠做什麽?”
“那……你從開始修煉到那什麽混元用了多久?”吳逸拋出了他真正好奇的問題。這貨常常自誇,連三清都不拜,吳逸也好奇她究竟修煉了幾千年還是幾萬年?
“三年。”
“……”
“……”
“你耍我是吧!”
一聲大罵忽然在人群街道中響起,引得行人紛紛側目,將異樣的眼光拋向了吳逸。
他一下子沒忍住,由原本的心聲,變成直接罵了出來。
“你前麵還說少則五六百,多則幾千幾萬年,怎麽你就才三年?”
聖尊卻也不惱,得意道:“我說的是凡人,本尊本來就不是人,怎麽能一樣?”語氣活像個耍鬼臉的姑娘。
“你……”吳逸還想罵得更狠些,但他忍住了,畢竟對麵是個能讓你瞬間去世的祖宗。
吳逸氣道:“算了!想那麽多幹嘛,眼下連肚子都填不飽。”
隨即緩緩平複心情,不再搭理聖尊。繼續閑逛,想著沒有什麽賺錢的法子,他的肚子已經開始叫了響。
“吳兄。”
忽聞身後一聲招呼,吳逸回頭一看,卻是道士張風府。他黃袍黑冠,身背長劍,正捋著羊須胡,麵帶笑意。
吳逸走向張風府:“張道長,這麽快就去衙門複命完了?法澄大師呢?”
張風府道:“法澄是禪門中人,喜歡清淨,向縣令複命後便自走了,賞銀也不拿。”他說著,一邊自袖裏摸出了一摞錢袋,塞進了吳逸懷裏。
“這?”
“縣令非要賞的賞銀一百兩,這妖是兄台除的,我二人冒領功勞已是慚愧,這錢理應吳兄收下。”
本來吳逸還想客套幾句,但錢袋在手的重量眼下實在是太誘人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就……收下了?”
既有了錢,吳逸眼下也踏實了一些,於是邀請張風府一道,尋路旁的一座酒家坐下,一道閑聊。
“吳兄,貧道冒昧,有一問還請指教。”張風府給吳逸斟了一杯酒。
吳逸舉起酒杯道:“道長問就是。”
“在清雲觀,吳兄所擺的印訣,可還記得是何人所傳?長相如何?”
果然瞞不住!自己什麽道法都不懂,用道家的法訣哪有不露餡的道理。吳逸雖然臉上仍笑著,心中卻是開始懊惱。
不過很快,他想到了這陣子和體內聖尊交談裏知道的一些這個世界的情況,一下子便想到了一個說辭。
說不定能行。
吳逸作勢沉思了一會,輕咳幾聲道:“那位仙長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幼時全家蒙他搭救,滅了惡鬼。隻記得他一身杏紅道袍,鶴發仙顏,長須過胸,自稱是西牛賀洲五莊觀散仙,鎮元子道長。”
“鎮元子?”張風府皺眉道。
“沒錯,他來去之時,還有一句常吟的詩,我不大懂,張道長或許明白。”吳逸說得非常認真。
“請講。”
吳逸以手扶住下巴,沉吟了一會兒,便伸出一根手指道:“長生不老神仙客,與天同壽道人家。”
他把前世看的《西遊記》中的鎮元大仙給搬了出來,還把五莊觀門前對聯給化用了一下,就拿來說了張風府聽。
這世界應該也沒有鎮元子吧,你要找就找去唄。
“好大的口氣!”
未曾想,吳逸這話一出,對麵的張風府還沒作出反應,自己體內的聖尊就已經發話了:“西牛賀洲地界的散仙有這等人物?”
“沒有,我編的。”吳逸悄悄在心裏應答。聽到體內聖尊也不認識鎮元子,他就放心多了。
而張風府這邊,卻是真的若有所思,撚著胡須認真道:“原來還有這等仙長,難怪能有如此召雷之訣。”
吳逸看他真的信了,便心裏石頭落下了一大半,於是他也拿過酒壺,給張風府斟了一杯酒,試探著問了一句:“道長,如此說來,那位仙人道法很高深嗎?比你如何?”
聞言,張風府哈哈一笑,搖頭道:“吳兄你非修行之人有所不知,這道門中召雷之訣有三六九等,最下一等的召雷,是祈雲求雨,登壇作法燒符所召的雨雷,就算如此,此已是大部分道門中人畢生所習之法。我一個剛入龍虎境的道士,也不過是能僅憑符籙木劍施展雨雷的程度,要借雷降妖還得借助諸多法器符籙,以法訣引借一絲雷氣施法,若要不借法器,直接以手訣召雷降妖,則還需要我門中九轉境登峰造極的幾位大長老,方能做到,但若要如兄弟口中的鎮元子一般,能輕易將口訣授予他人保命,最次也已駐世長生,元神大成,邁入登玄成得地仙,甚至是神仙一流,遠非我等能比。更不用說,召的還是青帝天君之陰雷,專殺邪魔妖祟,單就印訣而言,這在我天師宗裏,也隻有祖師飛升時傳下的鎮派之術,能與之相比。”
好家夥,聽那貨隨口說的法訣竟然高級到這種地步。不知道張道長要是知道降妖實際用的鳳目,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不過也就想想,體內有聖尊相助“鳳目”的事,吳逸至今不敢與任何人說起。
聽張風府提到了“九轉”“登玄”字眼,吳逸想到了和聖尊談話時說的類似話語,為了證實聖尊說的真假,他又問道:“如此說來,在下真是命不該絕,才有仙人相助。張道長,聽你說什麽龍虎,登玄境,我自小也看過些說書的,這裏麵都說什麽仙人要練幾百年,方才能呼風喚雨,長生駐顏,不知我這樣的肉體凡胎,若要開始修煉,需得多久,才能見效?”
張風府嗬嗬一笑:“吳兄這是見妖魔凶狠,打算修行自保?”
吳逸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張風府聽罷,自懷裏掏出一本書來,兩手輕輕捧在桌上,吳逸定睛一看:“《黃庭煉氣訣》?”
張風府整肅衣冠,換了一副略帶三分威嚴的神色對吳逸說道:“吳兄,這修仙之道漫漫,常人修行需得日夜勤勞,養氣存精,凝神溫養,能修出一口玄氣,自頂上完整運至足底一周天,才算邁入養氣境門檻,此境已能驅除百病,周身康健,延年益壽不在話下,養氣境大成之日,玄氣充盈五體,體質返璞歸真,常人到了此境已經能壽元過百;之後將全體玄氣收縮,能以神意,自由運轉玄氣,天人感應至身體任意一處,才算存神境,入得存神,才能學習道術,至此,凡人修士高手一大半花費數十甚至一二百年都止於此地;之後再將玄氣凝練,轉化龍虎二種玄純之氣,相濟調和,便是貧道的龍虎境,才能道術更近一層,驅魔伏妖,全賴龍虎二氣,貧道自幼入天師宗玄門修煉,近六十載,也不過剛剛邁入龍虎境門檻。至於之後的金丹結成九轉的九轉境,以至登玄境,已經是陸上神仙境地,離霞舉飛升隻一步之遙,全憑造化,非千百年不能功成啊。據說登玄境功行圓滿之際,上天自有天仙迎接,注名仙籙位列大羅仙班,不過於貧道而言,實是遙遙無期,不可強求。吳兄,仙道漫漫,不是兒戲,你若要修行,可得慎重再三才是。”
“這本《黃庭煉氣訣》,是我師叔所寫的養氣入門之法,若按此修煉,可身強體健,百病不侵,功行圓滿之際,應能到達養氣境,凡人便是不練,隻念口訣,也能平複心情,消去煩惱。吳兄,你若要練,且先按此書,每日不斷勤學,哪年月若有成效,不妨再來天師宗尋我。”
吳逸翻了幾頁,被這密密麻麻的字看得有些頭大,張風府所言與聖尊所言差別不大,都說修仙需要持之以恒,日久年深才見功效,一向現代當懶狗摸魚慣了的吳逸不由得有些氣餒,但見張風府言辭真誠,他也不好推辭。便悻悻笑著把書收下了。
兩人談了半晌,吳逸又向他請教了一些附近州府的地理人情,及至一個時辰後,張風府才起身準備辭行。
臨行前,吳逸搓著手,朝張風府說道:“那個……張道長,看你慣用畫符,可否贈在下幾張,以做救命辟邪之用?”
“好說。”張風府也是大方,一下掏出了十張黃符,“這是貧道隨身所帶的辟邪符,你若遇上什麽不幹淨的,隻貼一張在胸前,或兩掌合十夾著這符,默念‘諸邪不侵’,自能抵禦遊魂野鬼。”
“多謝道長。”吳逸朝他拱手抱拳,他自來此世,遇見的不是窮凶極惡的盜匪,就是夜裏欲傷他命的妖精,第一次遇見一個肯耐心與他解惑,贈他辟邪之法的人,他心中存了感激,真心向張風府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