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大禹國·救命之恩
“與我長得一模一樣?易容了?”我隻能想到這一個可能性。
崖魘垂首:“也許是。”
“那這就不奇怪了。”我擰眉思紂片刻,繼續問道:“血鹿又是什麽?”
崖魘眼底波瀾猛驚,目光寒涼的投向我,隻盯著,卻不說話。
大抵是不曉得那些話到底能不能說出口吧?
京城到藍州,可是足足小半個月的路程。這般遙遠的距離,皇兄竟能在一夜的時間內,查清遠在藍州的假帝女來曆……崖魘口中的血鹿,莫不是哥哥留在各府各地的暗樁?
好啊,這個皇兄,竟然背著我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知曉這個問題崖魘答不上來,我也沒有再為難他了,隻佯作漫不經心的吩咐:“好了,宮裏的事情我哥能自己處理好,咱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趕緊化解江都的雨災,讓百姓們的生活重歸太平!隻一心撲到賑災的事情上便是,餘下的先不要管。天色不早了,我也累了,趕緊去找客棧讓隨行的兄弟們歇歇腳吧!”
崖魘繃著臉與蓮枝相視一眼,揖手一拜:“是。”
——
來江都的這一路前前後後耽擱了足有二十日,離開京城時,路旁的桃花才嫋嫋綻放,然如今,江都的春色卻有種芳菲已盡的頹態……
算來如今已是四月末了,再過幾日,就到端午了。
往年端午時分天氣都炎熱起來了,而今年卻因天災不斷的緣故,天寒遲遲不見暖。隻慶幸來時皇兄特意命人給我準備了一大箱子的換洗衣物,薄的厚的應有盡有,我這才沒有倒黴到在江都挨寒受凍沒衣服穿的地步。
頭日的雨隻停了一個下午,便又嘩嘩啦啦的風雨大作了起來。蓮枝他們在臨熙城內尋了家樓中暫且沒有積雨的客棧使巨款包了下來,樓中老板曉得是帝女與侯府的人要來居住,便歡歡喜喜的將整棟客棧所有房間的被褥都給換了一套嶄新沒沾過身的,就連自家珍藏了好幾十年的陳年老酒,都抱出來招待我們了。一日三餐皆親自下廚給我們做,生怕哪裏怠慢了我們這些大人物。
而對於蓮枝崖魘親選的這個地兒,我住著也是倍感舒服的。至少,比在什麽府衙縣衙睡得安穩!
是日待我吃好睡好,休息好以後,那江都的知府大人才領著手下的師爺,及臨熙城的年輕縣令,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我下榻的客棧——
“劉大人何大人容稟,這江都的雨,確實是起於去年冬天,隻是彼時朝廷都在準備大朝會的事情,下官一個小小地方官,實在不敢用這等小事叨擾陛下,影響了朝廷新帝繼位的頭一個上元大朝會……下官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才一時糊塗,壓著這個消息未曾上奏陛下……
下官本以為,這老天爺要下雨下雪乃是平常事,等雨勁兒過了,自然就太平了,下官哪曾想到,這雨一下,就是三個月。還望兩位大人明察秋毫,下官當真不是有心隱瞞不報,當真並非有心欺君啊!”
何侍郎瞥了眼跪在地上請罪的老東西,冷哼一聲諷刺道:“並非有心欺君?我朝律法明令,若地方連續降雨降雪超過二十日,或因雨災雪災而被損傷性命者超過十人,地方便要立馬上奏朝廷,書明情況,無論局勢嚴峻與否,皆要視為天災對待,及時采取賑災措施,以保百姓生命無虞。本官記得葛大人你乃是文官狀元出身,你勿要告訴本官,你當了這麽多年的江都知府,卻連我朝律法都背不全!”
劉尚書他老人家亦是越聽越氣,火大的猛地當著我的麵,朝他砸了個杯子:“混賬東西!這麽多條無辜生命,就因為你的一句為大局著想,一時糊塗,便命喪了黃泉!你如今還有什麽臉麵再來向我們求饒!葛行舟,你好歹也是飽讀聖賢書的文人,怎能辦這麽肮髒的事情!
當初雨災初興的那一個月裏,臨熙城攏共沒了多少條性命,整個江都攏共沒了多少百姓,你自己算得出來麽!本官來告訴你,一萬三千九百二十一條!僅僅一個月,沒了一萬三千九百二十一個人!這些人都是被你們的不作為給害死了!如今你又拿什麽大朝會說事,陛下仁德,你去稟報江都雨災的事,他還能吃了你不成!你這樣做,豈不是把陛下往不顧百姓死活,隻圖自身享樂的汙水溝裏推!
葛行舟啊葛行舟,你讓我說什麽好呢!你真是又蠢又笨,又心思叵測!造了這麽多孽,現在又來搞什麽活人祭祀,我看你是地方一霸當久了,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還覺得自己造的孽不夠呢?你還以為自己沒錯呢!我看你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將你拉斷頭台上過一遭,你才能腦子開竅。隻不過我怕那時候,一切都晚了,你就算幡然醒悟,也沒機會再後悔了!”
知府大人被劉尚書罵的老臉又紅又漲,趴在地上的身子壓得更低了些,瑟瑟發抖的請罪:“尚書大人罵的是,罵的是!下官有罪,下官罪該萬死,還請尚書大人看在下官大興活人祭祀,也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的份上,也是為了這臨熙城滿城百姓著想的份上,饒了下官一命吧!
臨熙水災,淹死萬人,的確是下官的失職,隻是這一切,俱是因為天災來的太猝不及防,下官應對不及才造成這個結局的……所謂水火無情,下官執掌江都這麽多年來,從未碰見過這種情況,臨熙地處江河之南,冬暖夏涼,本事宜居的好地方,哪年冬日不是瑞雪皚皚,哪年春日不是花開滿城,誰承想、誰承想去年竟發生了這檔子事……
不止是下官,就是滿城的百姓們都沒想到,江都的這場雨,一下便是這麽久,一場雨,竟帶走了這麽多條無辜的生命……”
“荒唐!狡辯!你如今將過錯都推到老天爺的頭上了是麽?好,拋卻隱瞞臨熙雨災不報,一萬多百姓慘死是不是你的失職不講,咱們單講朝廷撥的六百九十二萬兩賑災銀!這麽多的賑災銀下發下來,陛下在聖旨上強調了多少遍,要將賑災銀用來給百姓搭建安置點,購買糧食,趕製禦寒的衣物,為生病的百姓治病買藥,可是本官昨日與尚書大人出門瞧了瞧,你搭的那些安置點,都是什麽玩意兒呢!那木頭板子一碰就倒,風都能掀倒,還如何用來擋雨呢!葛大人,賑災銀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該解釋解釋!”何大人青著臉詢問。
趴在地上的狗知府一臉委屈道:“這個、這個麽……兩位大人啊,賑災銀每一筆的使用記錄,都登記在冊呢,朝廷給的那些銀兩,確實不夠。
天災當頭,這臨熙的雨下的這麽猛,不是左邊的堤壩塌了,就是右邊的河渠溢了,錢大部分都用在了加固河堤上了……江都府地域那麽大,那麽廣,修築水壩,原本就是樁極大的開銷,如今咱們上要防雨,下要防海水洪澇的……委實沒有多餘的銀兩再來保證百姓人人都能住進安置點。”
說著,還衝身後跪著的師爺使了個眼神。師爺意會的立馬從袖管子裏抽出了一份賬本,起身上呈給了尚書大人看。
尚書大人接了賬本粗略的翻了幾頁,暗暗同何大人眼神交流了片刻,少時,尚書大人將賬本送呈到了我手裏,我不明所以的看了劉尚書一眼,隨後翻開了劉尚書刻意折了頁角的那一麵,落眼定睛細看——
“咳。”剛含進口中的那點茶水差些沒忍住一口噴了出來,我手一抖,重新合上了賬本,爾後從容有條理的將左手端著的那盞茶給放回了茶幾上,繃著臉皮穩重自若道:“這茶太次,剌嗓子。”
劉尚書話外有話的回應我:“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舊茶了,沒發黴,便實屬難得了。入不了殿下的口,正常。”
我哦了聲:“那下次,本宮讓花藜泡從宮裏帶出來的茶。”
“殿下英明。”
我將賬本收進了自己的袖子裏,“本宮算數不好,這賬本一時半會兒,本宮也看不懂。本宮先將它留下來慢慢研究,等本宮研究出個所以然了,感覺這賬本裏有哪些地兒不妥了,本宮再宣知府大人過來解釋。”
知府大人趴在地上不敢抬頭,怯怯應道:“遵旨……”
“行了,本宮就不在這裏耽擱兩位欽差大人與知府閑談了,本宮出去走走。”我整理衣裳起身。
劉尚書與何侍郎俱是站起來行禮:“是,恭送殿下。”
“送殿下。”
我歎了口氣,閑散的衝他們揮了揮袖子,闊步朝正廳外邁了去……
“殿下殿下,裏麵的情況如何了?”甫一出正門,花藜便活潑的從旁側長廊上竄了過來。
我雙手背後搖頭感慨:“不如何,無非是三五人湊在一處,你騙我,我忽悠你而已。”
尾隨花藜而來的蓮枝聽了這話,也提著劍快步攆了上來,“殿下此話怎講?”
繞過院內一重被雨水澆灌的半死不活的薔薇花圃,我從袖中又掏出了那本刻意被做舊的賬本子,隨手遞給了蓮枝,點明道:“知府說,這上麵記載了幾百萬賑災銀兩的去處,還說賑災銀都用在了重築堤壩上,可你看看,二月初三那日,官府重修齊月水壩大橋,用銀五十萬兩,而二月十六,官府又修了一次齊月水壩大橋,用銀八十萬兩。
還有後麵,三月一,加固漓江堤壩用了六十三萬兩,三月初三,修繕東大江的路,用了三萬兩,三月初十,再次修齊月水壩的大橋,用銀五十萬兩,三月十五,加固太昊湖的堤壩,用了一百萬兩,下麵還特意指出了經費用來采購冬青石!”
“冬青石?”蓮枝斂了斂眉心詫異道:“這種石頭,好像產自南國太華山,傳聞其石堅硬無比,用來築堤壩,可保堤壩千年不塌。此等好物,若能采購的來,確實得耗費不少資金……太昊湖那地方平素裏便水潮凶險,此逢大雨,必是情勢更加不容樂觀,太昊湖水壩一旦崩塌,整個臨熙城都會有危險。怎麽,殿下覺得加固太昊湖這件事上,哪裏有不妥麽?”
我頭疼道:“你說的對,太昊湖水壩若崩塌,後果將不堪設想。他加固太昊湖堤壩沒錯,采購冬青石加固太昊湖堤壩,也沒錯。但事情的關鍵在於,他也得能采購得到冬青石!
一個月前,我師父與二師父剛從南國遊曆回來,入宮與我和哥哥促膝長談時,便曾提及過冬青石這個仙物。我大師父本想去南國購一塊冬青石回來好給二師父做劍匣的,可卻未想到南國的商人因前幾年采冬青石過量,導致南國境內冬青石數量愈發稀少,南國的君王為了阻止百姓商人再隨便進山采石,破壞了本國山脈地理環境,便在兩年前就頒布了一條禁采冬青石的諭令。
本國商人不經允許隨意開采,便會被抓去關大牢囚禁一輩子。如今連南國商人自己手裏都沒有冬青石了,更別說是其他國家的商人了。
就算我們大禹國的部分石商手裏還有冬青石,數量也絕對達不到可以加固堤壩的地步!且價格,也定比先前要翻幾十倍甚至幾百倍。你覺得江都知府會用一百萬兩雪花銀,去買寥寥幾塊沒有用的破石頭麽?這事想想都不現實。
他如今怕是還不曉得南邊盛國禁采冬青石的消息吧,所以才敢肆意妄為的往上瞎掰扯!冬青石的事,我知道,皇兄知道,連正好去宮中請示哥哥政事的劉尚書也知道。這下江都知府貪汙賑災銀的罪名,可是賴不掉了!
當然最最過分的是,他家那個師爺怕是抄東西的時候老眼昏花了,竟把太昊湖抄成了太吳湖!作弊都作的這樣差勁,真讓人無話可說!”
小花藜蹦蹦跳跳的跟著我:“那他也的確夠笨的!短短兩個月,修了三次齊月水壩大橋,這個大橋聽起來,應該是個特威武,特有排麵的大橋吧!”
“得了吧,這座大橋原本就是個豆腐渣工程!昨兒劉大人與何大人都調查過了,的確是來來回回修了好幾次大橋,隻不過……聽說大橋上的石獅子掉隻耳朵,知府大人就命人炸掉了半截大橋,然後令工人沒日沒夜的冒雨,冒著生命危險去修。有一回更離譜,剛修好的大橋上多了團泥巴,知府就索性令人將橋麵重新修了一遍,於是,賬上記錄,耗資五十萬兩。”這個狗官,真是越提他,我越來氣!
蓮枝握著古舊的賬本子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麽多錢說沒就沒了,照這樣記載,江都的府衙每天都在修堤壩花錢,便是將國庫裏剩下的幾千萬兩白銀全部都送到江都臨熙來,也用不了一兩年就花完殆盡了。”
“所以這些吸皇兄血的狗官,就應該判個斬立決讓他們嚐嚐厲害!反正這個江都知府肯定是不能再留了,等兩位大人找到他貪汙賑災銀的確切證據了,以及查出一直在他背後給他撐腰幫他壯膽的人到底是誰了,我就立馬下令將他斬首了!以泄心中之憤!”我咬牙切齒的說完這句話,小花藜聽罷,一個勁的點頭讚同:“殿下說得對!一定要把他斬了,等他死了把他的屍體拋屍山野,把他的頭顱扔城門外喂狗!”
蓮枝不舒服的皺緊眉頭,有點抵觸的看了眼小花藜:“你好殘忍……”
小花藜驕傲的昂首挺胸:“哪有,對付壞人就得這樣!我這分明是正義感爆棚!你不覺得我瞬間變得很高大,很晃眼麽!”
蓮枝無奈打趣:“高大、晃眼?我又沒發燒。”
“哎蓮枝姐姐你這就不通情趣了,我這是渾身散發著迷人的光芒!我這麽可愛,這麽有正義感的女孩子,你怎麽能嫌棄我殘忍呢,可愛的女孩子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不能用殘忍來形容。”
小話癆花藜趕上前截住了我和蓮枝的頭,邊倒退著走路邊道:“不過話說回來,這江都的天氣真的好冷啊!我衣服帶少了,今兒把最厚的一身衣裳都給套上了,現在還是覺得冷冷的。到底是陛下心疼殿下,一早就考慮到了江都是陰雨天,天氣可能會很涼很涼,提早給殿下準備好了一箱子的衣物,有這麽一個會心疼人的哥哥,真讓奴婢羨慕……啊!”
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嘖嘖,小花藜這會子不就濕鞋了?走著走著絆到了一顆地麵凸起的鵝卵石,我和蓮蒂還沒看清楚眼前都發生了些什麽,下一刻便隻見小花藜直挺挺、張牙舞爪的仰麵朝地上砸了去——砸到一半,落進了一突然衝上來的黑衣人懷抱裏——
誠然那黑衣人也不是外人,正是習慣於做影子,總是藏身人後讓人摸不著行蹤,卻又能清晰感受到他存在的崖魘……
彼時兩人四目相對,麵紅耳赤,驚訝怔愣的模樣,倒讓我在冷漠疏離的氣氛裏,嗅到了一絲絲不太可能會產生的……男女歡悅氣息?
不對不對,我定是上個月畫本子看多了留下後遺症了,才會有這種絕無可能的錯覺!
花藜配崖魘,崖魘配花藜……花藜怎麽看,都不像是崖魘喜好的那一口。
崖魘這種生性疏冷,身上毫無人情味的男人,怕是一輩子都不找不著媳婦,成不了親。
更何況,即為暗衛,便注定了其一生一世隻能效忠帝王一人,不可再被第二個活人左右情緒。他連與小黑敘舊做兄弟,都要猶猶豫豫,瞻前顧後,更遑論是對一女子動心,與她琴瑟和鳴,交心相伴了……
似乎,從太上皇那一代至今,皇帝身邊的暗衛,末了都沒有落著什麽好下場。
連壽終正寢都是奢求。
太上皇身邊的暗衛,在太上皇駕崩以後,雖各自歸還家鄉,得了榮歸故裏的恩典,可他們最終卻因做皇帝暗衛時,在外得罪了太多權勢滔天的人,因此還家不過兩個月,便皆是被仇人找上了門,落了個死無全屍,滿門被滅的悲慘結局。
而先皇身邊的暗衛雖在先皇崩逝後並未離宮,但卻因英王府一案遭受了牽連,被皇帝哥哥下令賜了毒酒……
老實說,我也說不準崖魘與蓮枝未來的結局會是什麽樣……但我希望,他們都能活著……
花藜紅著臉從崖魘的懷中跳了出來,傻兮兮的躲回我身後,怯怯的不敢多看他:“大、大統領。”
崖魘怔了片刻,旋即回過神,禮數周到的向我抱拳行禮:“殿下!”
我拂拂手示意他不必多禮,壓沉了嗓音與蓮枝道:“命人將這賬本另謄抄兩份,送給何大人與劉大人。至於原件,你幫本宮收好,以備來日查驗。”
蓮枝頷首:“屬下清楚。”
我慢步行到另一條長廊下,摸過了木柱旁備好的油紙傘,撐開遮在頭頂。“本宮要去外麵看看情況,你們兩個不必跟著了,我同花藜一起出門就行。”
蓮枝與崖魘站到一處,恭敬從命:“屬下明白。”
小花藜歡歡喜喜的挎上我胳膊,天真活潑道:“終於可以出門玩了,這幾天日日待在馬車上趕路,我的兩條腿都要廢了!”
“你啊,咱們可是出去視察民情的,又不是出去踏青的,你這般歡喜做什麽?”我將油紙傘往她頭上遮了遮,與她一起邁進了斜風細雨裏。她挽著我心情甚好的嬉笑道:“視察民情就視察民情唄,總比待在房間睡大覺好。殿下,我好像對江都有點水土不服,昨兒我吃了江都這邊的飯菜,肚子疼了一宿。”
“水土不服大家肯定都有啊,避免不了的。”
“可是我的反應好像比旁人厲害一些……”
“嗯……等晚上回來我給你揉揉。”
“還是別了,要是被蓮枝姐姐看見,肯定會亂刀砍死我的。”
與她邊閑聊邊往外院走,然繞過一個拐角時,我一抬眼,卻見到了跪在雨地裏捧著木盆淒苦哽咽的化霖,以及……一襲玄衣,玉樹臨風,撐傘為化霖遮雨的三哥……
“殿下,墨、”
“噓。”
我豎指在唇前打斷了花藜的激動言語,朝花藜使了個眼神,花藜立馬便意會的乖乖閉嘴,安靜的豎直了耳朵與我一起站在重重光禿禿的樹影後偷聽——
“你不用擔心我,我撐得住,我好歹也是大禹國的大祭司,天神選定的祭司長,這些小困難,還壓不倒我。”
他還、擔心她?
“當年一別,我很久都沒見到你了。我想過要去潁州找你,但礙於學業未成,不敢私自下山,偷離師門,所以我就想著,等我繼任了大祭司以後,就去江東看望你……”
她還要去看他!
“那位帝女殿下打小就嬌生慣養,她是先帝的掌上明珠,是先皇後唯一的嫡女,皇上寵愛她,滿朝文武慣著她,她是在蜜罐子中滋養大的,哪像化霖……也許,這就是命吧。大人與她一路同行,照顧她,應該很累吧!大人出現在江都,該是要往北悅去,順路才來這裏的吧。這裏的局勢看來已經安穩了,大人還是先啟程去北悅辦事吧,我不用大人操心……”
他覺得照顧我累?
我極度心裏不平衡的深呼了口氣。
“化霖被帝女殿下罰在此處跪上一整日,今日風大雨涼,大人難不成要這樣陪上化霖一整日?大人心疼化霖,化霖心知肚明,但化霖,也害怕大人日夜兼程的趕路,今又陪化霖吹風,會染上寒症,身體更差。大人還是快些走吧,不要管化霖了,萬一被帝女看見,化霖恐是會連累大人。”
好啊,救命之恩果然要以身相許,我就曉得會有這一茬!
化霖說了這麽多,可我卻沒聽見他的回應……許是覺得她所言有理,所以默認了吧!
照顧我自是很辛苦,委實是勞煩他了!
她淋雨,他便給她撐傘,後來的當真是抵不過先入為主的!
默默攥緊了油紙傘的傘柄,我撐著傘轉身就走。
“殿下!”小花藜驚呼出聲,趕忙攆上:“殿下你去哪兒啊!”
“我換個門走!”
“可、可這客棧還有別的門嗎?”
“……我翻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