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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格局太小

  距離京城七十公裏外的晴雪園內,透過紫檀木牙雕梅花淩寒的小屏風,看見趙璟年盤腿坐在窗邊的軟塌上。


  正中放著個黃花梨透雕鸞紋的炕桌,桌麵上擺著一個白玉棋盤。


  趙璟年白皙修長的手指從棋甕中夾起一枚白子下入棋盤。


  案邊的青花纏枝香爐上方還盤旋著縷縷輕煙,朦朧中男子的身影宛若畫中仙人,有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與趙璟年對弈的老者在他下完那枚白子後思索了許久,突然起身笑道,“是老朽輸了!”


  趙璟年隨即起身,恭敬的拱手一禮,“文閣老承讓了!”


  文閣老擺了擺手,“我可沒有放水!許久未見三皇子,棋藝又精進了不少啊!時辰也不早了,我還要趕回京中,三皇子就不用送我了!”


  說罷就提步出了房門,走到門口又回頭對趙璟年說,“希望下次再與三皇子對弈之時已經是在京城之中了。”


  趙璟年恭敬的回道,“文閣老慢走!恕不遠送了!”


  待文閣老走後,趙璟年又坐回了軟塌上,從對麵的棋甕中取出一枚黑子,細細的摩挲著,下入棋盤中吃掉一枚白子。


  剛剛還是白棋這邊的勝局瞬間逆轉成了黑棋…


  門外的侍衛快步走到趙璟年身側,遞上一個竹筒。


  他細細的卷開竹筒裏的紙簽,閱畢丟進了一旁的香爐裏。


  沉穩的男聲問向身旁的侍衛。“阿衡你離開京城多久了?”


  阿衡回稟,“三年零八個月。”


  趙璟年又問,“你是否想回京?”


  阿衡答,“三爺在哪,阿衡就在哪。”


  趙璟年起身,手搭在阿衡的肩上,“很快!很快我們就可以回到那個地方了!”


  趙璟年站在窗前眺望著京師的方向,心下暗念:小狐狸,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


  玉景園內白惠蘭坐在院中發愁。


  一個三歲的女童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抱住了她的腿,奶聲奶氣的喚道,“母親陪臻兒玩~”


  白惠蘭看了女兒粉嘟嘟的小臉,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臻兒乖!先和素嬋玩會兒好嗎?母親就在這看著你。”


  素嬋領著臻兒到一旁,“臻姐兒你看,有蝴蝶!我們來抓蝴蝶好不好啊!”


  稚嫩的女娃聲高興的喊著,“蝴蝶蝴蝶!臻兒要蝴蝶!”


  院門口露出個小腦袋,“我看看哪裏有蝴蝶啊!”


  臻兒看門口站著的人是宋皖池,邁著小步子一搖一晃的就衝她跑去,“小姑姑,小姑姑!”


  宋皖池一把就抱起了臻兒,“我看看!哎呦,臻兒你又胖了!小姑姑都要抱不動了你!”


  宋皖池看白惠蘭好像有什麽煩心事似的,放下臻兒,“你去玩會兒,我找你母親有事。一會兒再來陪你玩兒啊!”


  走到白惠蘭身邊坐下,“大嫂嫂有什麽煩心事嗎?”


  在這國公府裏,除了大太太,宋皖池是跟白惠蘭走的最近的了,加上宋皖池聰明伶俐的,白惠蘭有些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也會問問宋皖池。


  “前些日子,大太太壽宴,不是來了許多太太、小姐們嘛…”


  宋皖池心領神會,“哦~原來大嫂嫂是為了四哥哥的親事發愁!”


  白惠蘭抬眸,有些驚訝。


  畢竟五小姐還未出閣,跟她議論起兄長的婚事還是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的,見五丫頭自己猜到了。


  白惠蘭欣然一笑,“你這丫頭!什麽都瞞不過你!哎…吳大娘子介紹的是戶部趙侍郎家的,還有伯府的,相府的,就連我娘家的表親也托了人來…我這是哪邊都不好得罪又哪邊都沒法答複啊!”


  宋皖池早有對策,“我有個主意,大嫂嫂不妨聽聽!春闈在即,大嫂嫂可同那些上門議親的人都說,目前四哥哥要專心念書。若一舉高中,等封了官職再行議親之事。這樣一來至少得到下半年封官的詔書下來。之後再說四哥哥喜歡有才情的女子,屆時讓四哥出個難題,若能答上者方是良配!”


  白惠蘭笑了笑,“妹妹這法子聽著倒是不錯!可這京城中各府各院的關係錯綜複雜著,哪能是答個題就能解決的事啊!不過倒是可以拖延一陣。”


  算是暫時解決了四哥哥婚事的問題,這幾日宋皖池都扮作書童模樣跟著宋崇禮去國子監聽學正講課。


  她本就生的白淨,扮上男裝更顯稚嫩。飽滿的臉頰不施粉黛,透著一股清澈見底的靈動飄逸。


  剛到國子監那會兒她總是低著頭,生怕別人發現她。


  可時間長了她才發現這兒的學生都沉醉在學正的課堂中,根本無人在意一個小小書童。


  這日她旁聽著課堂上,學正提出論題:提高俸祿是否可以減少貪腐?

  學子答“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俸祿足夠養家糊口又何須鋌而走險謀取不義之財。”


  另一學子辯道,“何謂足夠?一菜一湯能飽腹也,山珍海味亦不過一餐吃食。素裳布衣足矣蔽體,蜀錦蘇繡卻是千金難求。人的貪念是無限的,一旦得到更多,想要索取的也會更多!”


  先前那學子不服,“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十年寒窗苦讀考取的功名利祿,就僅僅配拿著微薄的俸祿過著和販夫走卒一般的生活?長此以往還有誰願意苦讀詩書,又有何賢者會願意為國分憂!”


  學子再辯,“如今我朝官員俸祿比起平頭百姓已是高出不少,何至像兄台說的如此苦不堪言?”


  那學子輕哼,“那是你父親位高權重,自然拿的俸祿多。你可知地方縣令一月俸銀才區區四兩!都不夠醉仙樓一頓飯錢。你讓這些官員如何抵住貪腐的誘惑。”


  宋崇禮見兩人辯論的熱火朝天,隻是在一旁靜靜看著。


  回頭見五妹妹倒是聽得頗為認真,小聲問道,“你覺得如何?他兩誰說的有理?”


  宋皖池低頭小說回答,“我覺得貪腐和俸祿沒多大關係,晉升機製才有關係。若想減少官員貪腐,就應當設立合理的晉升機製。有政績的好官升遷了他自然能拿到更高的俸祿,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吏做不出什麽為國為民的政績就永遠隻能拿著四兩俸銀,而且一旦發現嚴懲不貸!這樣一來做好官的多了,人人都能拿到高俸祿,貪腐之事也就慢慢杜絕了。”


  宋崇禮笑笑,“照你這麽說,若人人都做好官豈不是人人都應該晉升?上級官員就這麽多,又當如何?”


  宋皖池對官場知之甚少,剛剛也隻是隨口一答,並未想的很明白。


  思索了一番,“若官職不夠,就賞良田!下階官員有了莊子良田,能自產自銷就是增加了固定收入相當於加了俸祿,還不用從國庫撥款!豈不是一舉兩得?”


  宋崇禮對五妹妹這番解釋倒是很滿意,坐在他前桌的學子回頭,宋皖池立刻警惕的低下了頭。


  那學子也未說什麽,低頭輕笑便繼續聽學正講課了。


  這幾日他們時而討論如何平衡賦稅,亦或評判治災平亂。


  課堂下也有學生會談論起皇家禮教和一些宮中趣聞。


  宋皖池這才覺得這些年自己在府中不是和芸姨娘鬥氣就是和二小姐三小姐拌嘴,實在是格局太小。


  若不是來了國子監哪裏知道離開了後宅內院,外麵的世界如此寬廣!

  …………


  宋皖池想過些太平日子,不願再陷在後院的勾心鬥角之中,可偏偏有人不想讓她如願。


  芸姨娘坐在院中磕著瓜子,隨口問道二小姐,“這幾日怎麽不見五丫頭啊?前幾日大太太壽宴她出盡風頭,換做平時她早就翹著尾巴到處晃蕩了!這幾日怎麽這麽安靜!”


  宋皖婷仔細想想好像是有幾日沒見到五丫頭了,“娘!五丫頭不會是憋著什麽壞招等著咱們吧?”


  芸姨娘突然緊張了起來,“是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又喚了身旁的丫鬟,“你們快去打聽打聽五小姐這幾日都在幹嘛。”


  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三小姐在二人身後輕笑,“我知道宋皖池去幹嘛了!”


  兩人回頭看了三小姐一眼,不是很相信的說,“你知道?”


  三小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我看到她這幾日都是一大早換了一身男裝跟著四哥哥出門了,每天都是晚膳前才回來!”


  芸姨娘驚的瓜子皮粘在嘴上都忘記取了下來,“什麽!你說宋皖池扮成男裝每日都和四爺出門,一去就是一整天?”


  三小姐點點頭,“是啊!都是我親眼看見的!錯不了!”


  芸姨娘一個巴掌蓋在三小姐的頭上,“你個死丫頭,這麽重要的事怎麽不早點說!”


  三小姐吃痛叫喚了一聲,“哎呀!你幹嘛打我啊!誰叫你和二姐姐什麽事情都不告訴我的!”


  芸姨娘看著這麽蠢笨的女兒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啊你!這可是絆倒宋五的好機會!”


  三小姐瞥了旁邊一眼,不屑的說道,“姨娘你也太容易激動了吧!男扮女裝跟四哥哥出去玩的事五丫頭以前也沒少幹。頂多就是挨父親一頓板子…也沒什麽了不得的。”


  芸姨娘看宋皖晴這榆木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生的,兩個女兒天差地別。


  好在宋皖婷沒讓她失望,“娘!明日我就派人偷偷跟著他們!若是尋常偷跑出去玩兒,哪有天天按時按點的出去。他們定然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是能抓到宋皖池私會男人的證據傳揚出去…那她的名聲可就全毀了!到時候隻能嫁個白丁,想想就解氣!”


  宋皖婷的盤算和芸姨娘不謀而合,兩人越說越興奮,站在一旁的宋皖晴臉色卻越發的難看。


  芸姨娘看她呆愣愣的站在那,斥責道,“你傻愣在那幹嘛?”


  宋皖晴眨著眼睛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已經讓丫鬟領著父親去後院等著了…估計這會兒宋皖池已經被逮個正著了…”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剛剛打好的如意算盤稀裏嘩啦散了一地。


  芸姨娘隻覺得頭腦發暈,扶額坐了下來。


  宋皖晴還急忙解釋著,“我…我就是想著都跟了三天了,她每天都是這個點回來。那我讓人領著父親過去肯定能抓她個現行…父親肯定會惱怒…”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我…我就是沒想到你們能想到那麽多厲害的招數對付她…”


  芸姨娘伸手製止了她,“好了,你別說了!”


  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怎麽!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豬腦袋!”


  拉著宋皖婷的手就往祠堂去,還不忘回頭教訓三小姐一句,“回來我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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