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要忘記……
“怎麽了?”我有些納悶。
而郭嘉將手探進懷裏,摸索了一會湊到我麵前。
我攤開手掌,他將那東西放在了我的手裏,靜默了會輕聲道,“雖然你上次把它還給我了,但我還是想……即遍作個紀念也好!”
我心中酸楚,用力點點頭。是那個玉白菜,它被一塊布包裹著,翠綠的葉子上缺了一個豁口,應該是上次我摔的那一下造成的。
“笑笑,你近點,我有些冷!”郭嘉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猶豫了一下道。
我站了起來,將他攬在懷裏,“現在呢?”
他看著已經再沒有力氣了,搖了搖頭,靠在我的身上,沉默半晌,深吸口氣,聲音卻是依舊是微弱的低不可聞,他喃喃著,“笑笑!下輩子,我一定要第一個遇到你!”
“嗯!好!”
“即使你不記得我也行,我一定……”
“要是你記不得我,就站在原地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一滴淚從我的腮幫子淌下,砸在了郭嘉的臉上。
“奈何橋上……孟婆湯,三生……石上……刻三生。我……一定不會喝那……孟婆湯,下輩子……我不想……讓……笑笑再留眼淚,笑笑……要一直笑著,才……是幸福的……笑笑……不要忘記……”
恰一陣風起,門沒有關緊,嗙的一聲彈了開,而郭嘉蒼白的手就在這時候垂了下去,在空氣裏來回的晃蕩……
那隻想要握上我的手的手,終是沒有成功,而那手的主人也在沒有咳嗽一下,盡管這風大的不得了,毫不客氣的吹亂了我的發,吹得我睜不開眼,吹得我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淌……
不知從何方傳來忽強忽弱的箏音,夾在風裏,雖然聽得不太清楚,可模模糊糊可以確定,彈的是鳳囚凰!
郭嘉的葬禮很簡單,王允幫著操持的,小山坳裏一塊清淨的地方,兩棵杏樹,旁邊是曹昂,這是我第一次見著曹昂的墳,想著他們生前是好兄弟,死後待在一起也是不錯。
我腫著一雙眼睛,心裏卻已經不怎麽疼了,大概是心死了的緣故……
不知不覺一個月就過去了,陽春三月的太陽暖融融的,杏花已謝,可桃花卻開得正好。迎風怒放,恣意燃燒。
我依舊喜歡坐在院子裏發呆,昏沉沉的混日子,抱著郭嘉留給我的那幅畫。
自從郭嘉去了以後,王允再也沒有來找過我。以前他能來,原因是郭嘉,現在連郭嘉都沒了,他還能用什麽理由來打擾我?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張繡那番恐嚇起了作用,而他王允現在又真的很需要他的庇護。總之一句話,他現在比以前還賣力的幹活,完全賣給了張繡,黃巾軍攻城略地,王允,哦不,念月功不可沒。張繡一張嘴都快笑到了眉梢,不過倒是有件事讓他很頭疼,我不知道這對於我算不算好消息,那就是曹操並沒有死。
曹操沒死,張繡等人或許驚訝,可卻一點都沒讓我感到意外。畢竟張繡的毒藥不是什麽罕見的藥,再者身為神醫的華佗一路跟著曹操,華佗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曹操要是真的死了那才見了鬼。
“不過一幅畫罷了,你打算抱著多久?一輩子?” 似乎聽到有人在我身後說話。
隻覺得這聲音熟悉,我恍恍惚惚的就轉了頭,王允立在我身後不遠處,他的臉瘦了,顯得眼睛格外大,膚色蒼白,越發襯得眼瞳漆黑。
看來是沒有少幫張繡做事,我心裏想著,抱緊畫軸,又將目光轉了回來。
我不答,誰知他三兩步走到我麵前,一把搶了我的畫軸。
“你瘋了!”我一點不客氣的一邊搶奪,一邊朝著他吼,“還給我!”
“我確實瘋了,瘋到你罵了我,可我的心裏卻是美滋滋的像是吃了蜜一樣的甜。”王允低著頭,聲音帶著顫。
我心裏一跳,權當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可他又主動地把畫軸遞到了我的麵前,“看來我不死,什麽都不能回到原來!”
先前他也說過這樣的話,第一次說那是觸動,第二次說那就少了先前的震撼。我接過畫軸,沒說話。
“明天你就走吧!”王允道,“反正留著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幹脆放你自由!”
“你又要去幫張繡幹什麽?”我條件反射一般的問。他勞心勞力的替張繡做事,隻看這模樣就猜得到。
“嗬嗬,在你眼裏,我就隻能幹壞事嗎?”王允的笑容苦澀。難道不是?若不是你一直幫著他我怎麽會這麽想?自然是因為有前車之鑒。
“我不過是因著一點私事想要去長安,僅此而已!”他道,麵上仍然笑著,似邀請,“既然不放心,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我緊緊地抱著畫軸,轉身!
去長安?也對,他自然是該銷聲匿跡回去看看,他的綰心閣,他的無雙,他的魚木兮,我沒見過的他的父親,還有他的蘇聽雨,還有這麽多人,不都該回去看看麽?
莫名其妙的就想了這麽多,“我今天就走!”我道。
跟他一起走?怎麽可能?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
“既然不跟我去長安,那你也別去鄴城!”風裏傳來他這麽一句話,是警告?是關心?還是其他?這鄴城究竟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還是說跟他去長安有關?
鄴城!我在心裏又默念了這名字一遍,朝著自己的住所走去。
一切收拾妥當後,我直接牽了馬離開。又一次一個人上路了,不過這次應該是最輕鬆的,心無掛念,一人一馬,還有一個包袱。
曹昂死了,郭嘉死了,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遠去,而我不得不開始懷疑那個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提起的關於我的預言:亂世紅顏,禍國妖姬。
或許我真的是個會帶來不幸的人,而跟我靠的太近的人終究不會有什麽好的下場。
從最開始的玉真子,到最後的郭嘉……
董卓也死了,可我並不擔心跟著樊稠,已經嫁給他,而且已經懷了孕的采薇,因為王允很早的時候就跟我備了案,而且我知道那道所謂的通緝令也是樊稠的傑作。
董卓殘暴,雖然不怎麽得人心,可手底下終究有那麽幾個忠心的,而樊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既然他沒有事,采薇自然也是安全的。
我不能去看采薇,最好也不要去找她,或許,我放任著不管,也比帶給她那些災難來的好些,我在心裏安慰自己,最終也真的說服了自己。
飄蕩了這麽多年,忽然想起了那個曾經的家,那個跟玉真子,子默住過的家,握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還有小虎子……王允府上,我在婚宴前就逃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雖然我從未跟王允追問過小虎子的去向,可我知道他不會為難他。
太陽慢慢西沉,可坐在馬上,我也不著急,任由它慢慢地悠閑地朝前走,這樣的景色,這樣恬淡的心境不是每天都有的。
忽聽身後一陣馬蹄聲,我心中一驚,王允後悔了?
我回身看了一眼,那是個男人,看不清模樣,但是手裏握著一杆長槍,那槍身隱隱泛著青綠色的寒光,槍身長一丈左右……這樣一個形象,應該不是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站住!”他喊。
習武之人,視力什麽的比我好,我這麽一回頭,他應該是看清了我的模樣,隨即加快了趕馬的速度。
站住?你這樣提著凶器,凶神惡煞的趕著馬追我,我要是能站住才怪,難道站住了,讓他劈?
雖然不一定逃得掉,可我也加了速度,但他的馬比我的好太多,很快就超越了我,他趕在了我的麵前,橫馬攔了我。
“王玥,王姑娘?”他試探的叫了一聲。
我心中鬱結,他找的還真是我!
“公子認錯人了!”我道,死不承認。
這人模樣周正,濃眉大眼,鼻梁挺直,看著也不像是不講道理的尖妄小人,若是不確定就是我,應該也不會為難我。也是我大意了,本想著王允放了我,就沒有什麽問題,自然也沒有再在臉上下什麽功夫,可我哪裏知道什麽時候還得罪了誰,竟然沒半日就有人來追我。
“哦!”他應了聲,像個孩子似的撅了嘴,一臉的失望,“抱歉!”
沒有多言,他調轉馬頭朝前走了,這也太幹脆了吧?我看著他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我猶豫了半天才跟了上去,也是沒辦法,他朝著這邊走,隻有這麽一條道,我也沒辦法。
“姑娘像極了我一個故人!”男人不緊不慢的道。
這人也是個怪人,我加快速度,他也加速,我放慢了速度,他也不著痕跡的放慢速度,我甩不開他,他卻一直以相同的步調跟我保持著一個固定的距離。他不緊不慢的趕路,把玩著手裏的長槍。那長槍精鋼寒鐵鑄就的看起來重極,估摸著怎麽也有個六七十斤的樣子,可在他手裏卻像是孩子玩的玩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