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濤失戀
日子過得不緊不慢，說到跟王濤打交道，還得從那次停電說起。那天傍晚，攸悠正在燒菜，一屋子的油煙，隻好打開窗戶，這時突然有敲門聲。攸悠疑狐的看著蹦蹦，正在想會是誰呢，蹦蹦就跳起來去開門了。“王伯伯。”蹦蹦清脆的童聲很高興的叫道。攸悠關了火，見王濤站在門口，劉雅嫻一臉不高興地立在自家門口，遠遠的，冷冷的看著他們。
\t“你家有停電嗎？”王濤先開的口。
\t“停了，剛停。”
\t“哦。我隻是問一下。”然後王濤拿出口袋裏的一包巧克力說：“蹦蹦，你最喜歡的。”
\t“謝謝王伯伯。”
\t“不用謝，再見！”王濤朝蹦蹦擺擺手，轉身對冷冷的王雅嫻說：“走。”
\t“蹦蹦，以後沒問清是誰不準開門啊，萬一壞人進來了怎麽辦。”
\t“沒有壞人，是王伯伯。”
\t“沒開門前你怎麽知道是王伯伯呢？！”
\t“我聽到他咳嗽了。他經常咳嗽。”
\t攸悠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去做菜。
\t然後又過了幾天，是蹦蹦說的：“媽媽，好久沒有碰到王伯伯了。”
\t攸悠回想了一下，還真是的，以前每天出門，隻要是這個點，都能碰到王濤夫婦，現在好像快有兩個禮拜沒有碰到了。“或能他們搬走了，或者出去玩了。”畢竟，這樣的環境，沒幾個人會經常住在這裏的，隻要能買得起房子，都會急著搬走。
\t不過傍晚的時候，蹦蹦聽到王濤的咳嗽聲，立馬從沙發上跳了下來，打開大門，驚喜的叫道：“王伯伯。”
\t“蹦蹦。”聲音很疲憊。
\t“王伯伯你沒搬走啊？！”
\t“沒有。”
\t攸悠走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一個下樓的背影。王濤比以前清瘦多了，顯得個子更高，更像一根竹竿。他邊走邊咳嗽，聲音和身形一下子蒼老許多。
\t約摸一個小時後，又聽到了一陣咳嗽聲。攸悠剛想阻止，蹦蹦又飛快的開了門。“王伯伯。”
\t“蹦蹦好呀。”有氣無力的聲音。
\t“你生病了嗎？要不要看醫生啊。”
\t然後攸悠聽到一聲苦笑，“伯伯沒事。”
\t攸悠走過去，道歉道：“不好意思，蹦蹦好久沒看到你了才這樣。”然後她對蹦蹦說：“蹦蹦，進去玩積木吧。”
\t王濤笑笑，但那種笑是苦笑，苦得人心底不禁想問個為什麽。
\t“生病了？”
\t“沒有沒有。”
\t“你老婆呢？怎麽不帶你去醫院看一下。”
\t王濤一隻腳已經跨進屋了，隻聽他說：“不是老婆，是女朋友，去英國了。”聲音隨著門關上了。
\t原來不是老婆。攸悠恍然大悟。也對，年齡落差這麽大。
\t攸悠是結婚時才住進這裏的。她來的時候，王濤早住在這裏了，劉雅嫻也在了，因此攸悠才以為他們是一對年齡相差很大的夫妻。這麽看來，劉雅嫻把王濤甩了，王濤禁不住失戀的打擊病倒了。
\t一連好幾天，王濤又是閉門不出。攸悠遞給一個柚子對蹦蹦說：“蹦蹦，去對麵敲下門，把這個給伯伯。”
\t敲了老半天，門開了。王濤有氣無力的倚在門上，看著蹦蹦，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蹦蹦把柚子遞上去，“伯伯，要記得吃哦。”
\t“謝謝蹦蹦。”
\t攸悠走到門邊，與王濤隔著一段距離。這個男人形銷骨立，癡如木偶，要是死在這裏如何是好，可要壞了風水的。
\t“既然這麽痛苦，不可失去，為什麽不去找她？”
\t王濤枯立不語。
\t“折磨自己於事無益。”
\t王濤不語，搖頭苦笑。“你不知道。”
\t“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但這樣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讓認識你的人很難過。”
\t“無所謂……”
\t一個可憐人。攸筱不禁生出一絲同情。
\t“去找她吧，看看有沒有挽回的餘地。如果她不肯回心，那你就死了這條心。大丈夫橫刀天下，為一個已經不愛你的人折磨自己，不如讓自己活得更好，更精彩。”
\t王濤沒有說話，拿著蹦蹦給的一個柚子，默默的關上了門。
\t再見到王濤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t那天，攸悠買了菜，拉著蹦蹦的手上樓。蹦蹦走在前，攸悠跟在後。走到四樓的時候，蹦蹦突然叫道：“王伯伯。”攸攸仔細一看，昏暗中，一個胡子拉茬的男人坐在樓梯上，正在喘氣，左手搭在堆在過道裏的一張舊沙發上，麵前放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t看樣子，英國去過了，挽回也失敗了，現在連爬樓梯都要歇口氣了。攸悠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一個大男人，被一個丫頭片子弄的這麽慘，這是在顯示你有多慘嗎？你有多愛她嗎？真是笨到徹底的笨蛋。
\t王濤看到蹦蹦，象往常一樣，揉了揉蹦蹦的頭發，朝攸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站起身，提著行李繼續爬樓梯。
\t攸悠有點自責，挽回沒成功，還浪費了去腐國的一筆錢，亂出餿主意幹什麽啊。她在門口站住，抱著愧疚的心情對王濤說：“晚飯就不要燒了，過來吃吧。”
\t王濤沒有出聲，開門進屋，蹦蹦也跟著進去了。約六點的時候，兩個人來吃飯了。
\t“你家真溫馨。”王濤第一次進攸悠家。
\t看王濤的情形，精神狀態好了很多，隻是體力透支，加之長途飛行，還沒有恢複。攸悠舒了口氣，這樣吃飯的氣氛或許就不會那麽尷尬了。
\t“樓道的環境不好，就隻能把家裏弄得溫馨一點，否則裏裏外外都讓人不舒服，那真沒法活了。”
\t“我在這住了三十多年了，說真的，要我賣了它，我還真舍不得。”
\t“原來你住了這麽多年了。”
\t“是的。我媽沒了，我爸住到他媽媽留給他的房子裏了。這裏交通便利，購物方便，最主要離單位近。”
\t兩人沒話找話的聊了會，飯畢，王濤坐到沙發上主動討茶喝。
\t“其實許可小時候我抱過他，陪他玩，倒是他，好像把我忘記了。”
\t“真的？沒聽他提起過。”
\t“他小時候也住在這裏，我放學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學校裏好玩的東西送給他，後來他父母離婚了才走，那時候大概這麽高。”王濤用手在腰上比了個高度。
\t“等他回來了，我得跟他說說。這個沒良心的。”
\t王濤笑了。
\t攸悠看了王濤一眼，試探性的問：“劉……”
\t話沒說完，王濤馬上接過話：“算了，該做的努力我也做了，現在我徹底死心了。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頹廢嗎？這麽多年了，我從她五年級開始，供她到大學畢業。她說愛我，天底下除了我誰都不要，我不結婚就是為了等她長大，可現她等到要走了才突然跟我說隻當我是父親，兄長，你說我一下子怎麽接受得了？！”
\t“童養媳？”攸悠驚得差點掉下巴。這都什麽年代了，在沿海發達的大都市裏竟然還有這種事。
\t“不算是吧。”王濤看著攸悠驚訝的表情。“她父母是我單位的同事，出事故死了，孤苦伶仃一個人，沒有親戚朋友願意收養她，就我站出來了……”
\t“像女兒和老婆一樣養著，走之前才說，那是過份了。”
\t在王濤口中，攸悠才知道是劉雅嫻先動了情。
\t那一天，王濤的未婚妻劉依看著他領回來一個小學生，整個人都驚呆了。去開個追悼，領回來一個小女生，而且這麽大的事，連個商量都沒有。王濤拚命的解釋，說在實在不忍心看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孤苦無依的，眼淚汪汪，眼神茫然空洞，不知道未來要往哪走，你要是去了，你也會心軟，你也會領回來。而且她跟你一個姓，我就想就當是我們的女兒唄，我們做做善事，給小姑娘一個美好的前程。
\t劉依吼他，“天下姓劉的多得是，你都去把他們領回來啊。”
\t“領都領回來了，不就添副碗筷的事情。”
\t“這是添副碗筷的事情嗎？王濤，今天你下個決定，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t“都要。”
\t“我懂了。”劉依進屋收拾東西，臨走時還砸爛了剛拍的婚紗照，一撕兩半。
\t“她會回來嗎？”劉雅嫻怯生生的問。
\t“過不了幾天就回來了。”王濤胸有成竹。分手都鬧過無數次了，最後還是覺得彼此最好，再說酒席都訂下了，請柬都發了，要悔婚談何容易。
\t劉依再也沒有回來。各種工作都做了，雙方家長都出麵了，劉依就是咬定一句：一個月之內把劉雅嫻弄走，劉雅嫻不走就兩人就拉倒。王濤有時候是很想把劉雅嫻交給別人撫養，甚至還想過送到社會福利院，可是剛要跟劉雅嫻談，劉雅嫻的淚水就掛下來了。這種情形根本沒法開口。再說，這是個人，又不是條狗，況且狗養久了，都舍不得送人，更不要說是個小姑娘了。
\t後來王濤也談過幾個女朋友，人家知道他的情況，也願意跟他交往，但都被劉雅嫻攪和散了。
\t眼看著年紀三十五了，聽說劉依的小孩都快要上小學了，王濤急了，“我總不可能不結婚啊？我還是很向往婚姻生活的，總不能再這樣單下去。再說你馬上要考大學了，也要出嫁，到時候我成個五保戶，老光棍，那晚景淒涼淒涼的。”
\t“我嫁給你。”十七歲的劉雅嫻說。
\t“這種玩笑不能開。”王濤嚴肅的盯著劉雅嫻。
\t“真的。”劉雅嫻一臉認真的看著她。
\t王濤一直把劉雅嫻的話當作玩笑話，可劉雅嫻當真了，平日裏各種親膩，弄得王濤臉紅一陣白一陣，幸好她很快考上本地的大學，住校了。等劉雅嫻大二的時候，王濤經過慎重考慮與劉雅嫻正式走到了一起。本來他打算等劉雅嫻大學一畢業就結婚，可是劉雅嫻找了一份很忙的工作，婚期就擱下來了。或許她還是想好吧，這麽多年都等下來了，也不急著這一時。王濤還自信滿滿。
\t王濤歎了口氣，“可能她覺得我錢不夠多，不能送她去英國吧，其實隻要她開口，我願意出錢的。也可能她把對我的親情錯當愛情了，現在發覺了。也或許對我隻是報恩。現在我想，如果我站在她的立場上，我可能也會這樣，畢竟我比她大這麽多。”
\t攸悠無語，這種境地還在為別人著想，也真“傻”得可以。
\t“所有失戀的痛苦，大概真是因為時間不夠長吧。那天站在泰晤士河邊，我很想跳下去一死了之。一個英國老紳士提醒了我，在生命麵前，所以東西都可以微不足道。我還是很熱愛我的生命的，我要是走了，也隻會給人家徒增內疚，不如好好活著，讓人家放心。”
\t“王大哥，你還能為別人著想，真是太了不起了。”攸筱由衷的佩服王濤，這樣的經曆，這樣的設身處地，這事要是換作她，說不定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