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不住這裏
時值傍晚，蘇夏在顛簸裏醒來，橘紅色的夕陽照進車裏，她不適地眯了一下眼，恍惚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熟悉的街景匆匆掠過，她歪著腦袋看，不自覺濕了眼眶。
原來，在絕境裏沉浮得越久，越是向往光明與自由。
蘇夏伸出手，隔著車窗去抓遙不可及的暖意，車子卻猛地轉彎，驅散了她指縫裏流淌過的殘陽。
她蜷縮手指，嘴角拉平，問：“你要帶我去哪裏？別墅地下室嗎？”
賀修宸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不語。
車速不疾不徐，引擎聲從寬闊的街道一直轟鳴到別墅庭院，李薇薇聽到動靜，快步從屋裏跑出來，像一隻歡快的花蝴蝶。
“修宸，你回來啦。”李薇薇彎著眼眸，正要去挽賀修宸的手，卻見他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副駕駛座上赫然坐著蘇夏。
李薇薇嘴邊的笑容一僵，很快調整好表情，熱情地道：“夏夏，你也回來啦。”
蘇夏連眼神都懶得分給她，賀修宸見狀擰了一下眉頭：“蘇夏，別人跟你打招呼，你不理不睬，這就是你的家教嗎？”
“人？”蘇夏的視線從李薇薇臉上掃過，冷嗤一聲，道，“賀修宸，你帶我來這裏，是為了羞辱我嗎？”
不是的，他是為了讓她養身子。
賀修宸不回答，冷冷地道：“下車。”
蘇夏知道她無法反抗這個男人，依言下車，從他和李薇薇中間走過，徑直朝著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走去。
肩頭一重，賀修宸掐住她的肩膀，沉聲問她：“你去哪兒？”
他的力氣很大，對如今的蘇夏來說，稱得上不堪重負，但她沒喊疼，隻是淡淡地反問：“不是關到地下室斷水斷糧？”
這幾個月以來，他們之間總是劍拔弩張，她大喊大叫的時候，賀修宸不是煩躁就是憤怒，而今這般淡然如水，竟奇異地戳中了他心裏難得的柔軟。
他沒發火，陰沉著臉將她帶到主臥，命令道：“從今天起，你住在這裏。”
屋子裏的一切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樣子，蘇夏愣住，有種恍如隔世的滄桑。
她極其緩慢地走過去，手指拂過沙發、梳妝台，觸到床單的時候，猛地一下收回來，轉身，堅決地道：“我不住這裏！”
這會讓她不斷想起曾多麽眼瞎地愛上不良人，會提醒她現在有多麽人不人鬼不鬼。
更重要的是，他和李薇薇在這張床上做了令她惡心的事，她嫌髒。
賀修宸將她往外衝的身子拉回來，厲聲嗬斥：“蘇夏，你發什麽瘋？！”
蘇夏吊著一條胳膊，壓根掙脫不了他的桎梏，卻仍舊不管不顧地拍打著他：“我不住，放開我，我不要住這裏！”
賀修宸耐心耗盡，抓著她的肩膀把人拎到床邊，用力摔在床上，俯身壓住，道：“蘇夏，老實點，別逼我現在就在這裏要了你。”
蘇夏劇烈掙紮。
賀修宸冷笑，伸手去撕扯她的衣服：“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蘇夏立即不敢動了，瞪著水光瀲灩的眸子：“賀修宸，你混蛋！”
不知怎地，聽她這麽罵，賀修宸反而放心了一些，他鬼使神差地親了一下她臉頰，輕聲道：“夏夏，乖一點。”
一瞬間，蘇夏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不怕日複一日的折磨，不怕不見天日的絕望，更是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漠與殘忍，然而，他一句溫情的稱呼，不費吹灰之力就擊垮了她所有的防線。
委屈一旦有了缺口，勢頭便如開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蘇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賀修宸從沒見過她這樣，手忙腳亂地幫她擦眼淚，卻被蘇夏躲開，他又沉了臉色。
門口，李薇薇親眼目睹這一切，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後槽牙幾乎咬碎，這才忍住立刻弄死蘇夏的衝動。
她閉了閉眼，努力調整呼吸，伸手敲了敲門，笑靨如花地道：“修宸，老爺子來了。”
賀修宸從蘇夏身上起來，把床頭的紙巾扔到她懷裏，轉身下樓。
李薇薇深深地看了一眼泣不成聲的蘇夏，折身跟上了他。
賀老爺子站在樓下客廳，開門見山地道：“我來帶夏夏回老宅。”
“不可能。”賀修宸一秒的停頓都沒有，“她是我妻子，我不會讓你帶她走。”
賀老爺子雙眉緊鎖：“夏夏那麽好的女孩子，你難道非要她死了才甘心嗎？”
賀修宸上下嘴皮輕碰：“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對她已經夠殘忍了。”賀老爺子歎息般地道，“她不該再為你的錯誤判斷買單。”
他先去了實驗室，從布萊恩嘴裏得知了部分過程和緣由，隻想長歎一聲作孽。
賀修宸一怔，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老爺子看著他，爺孫倆無聲地對峙著，半晌，老爺子麵容和緩，語重心長地道：“修宸，和夏夏結婚前，你告訴我你愛她，現在呢？”
賀修宸的唇線抿得越發緊，頜骨肌肉抽動，沒回答。
老爺子望進他的眼睛裏：“修宸，從小到大，我教了你很多道理，卻從沒教過你忘恩負義。”
賀修宸心裏猛地一震。
老爺子道：“我在電話裏說的，你好好想想，若對夏夏已無意，那便還她自由吧。”
說完，老爺子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回頭道：“家裏有女主人，就不要再養些阿貓阿狗了。”
賀修宸把老爺子送上車，回來時，李薇薇還在客廳等他，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回你的住處去吧。”
李薇薇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眸，可憐兮兮地問：“是因為老爺子的話嗎？”
賀修宸不置可否，叫來司機送她走。
李薇薇在他麵前素來懂事體貼，這會兒隻泫然欲泣地表達了一番感情，便順從地跟著司機離開。
一到公寓，她便給布萊恩打了電話，開場白都省了：“修宸為什麽帶蘇夏回別墅？”
“蘇夏小姐懷孕了。”布萊恩如實相告，又勸了一句，“收手吧。”
李薇薇的回應是砸了手機。
她費盡心機地勾引賀修宸，他都不曾與她親密，如今卻又一次讓蘇夏懷了孩子，那個賤女人到底有什麽好？
李薇薇抱住腦袋，蹲在地上大吼大叫，滿臉都是不死不休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