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就快死了吧
蘇夏是在半個月後才發現自己懷孕的，無他，她有了妊娠反應。
上一個孩子無知無覺，這一次卻吐得昏天黑地，她摸著肚子，長久的沉默之後，淚水打濕長長的眼睫，喃喃地道：“寶寶，對不起。”
她的身體她自己清楚，沒多少日子可活，賀修宸說過，她不配給他生孩子，更遑論善待，這個意料之外的寶貝，注定無法親眼看看這個世界。
蘇夏不知他為何突然轉性，將她從實驗室帶回了別墅，她也沒有心力去猜，即便是在醞釀更大的陰謀，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咳咳——”蘇夏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掩住口鼻的掌心放下來，上麵有鮮紅的血，她愣住，自言自語地說：“就快死了吧。”
她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強烈的光刺得她眼淚直流，她卻沒閉眼，就那麽哭著，心裏反複給她未出世的寶寶道歉。
膝蓋有些軟，蘇夏慢騰騰地爬到窗台上，抱著膝蓋坐下，側著頭流淚，和肚子裏的孩子做最後的告別。
她的身影那麽單薄，看起來那麽絕望，像是飄飄落下的樹葉，了無生機。
賀修宸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他腦中閃過她自殺時的淋漓鮮血，大步跑過去一把將她拽了下來，厲喝道：“蘇夏，你在幹什麽？！”
她坐那麽危險的地方，是想跳下去嗎？
蘇夏趔趄了一下才站穩，抬起手背抹眼淚，掌心的血跡暴露，被賀修宸一把抓住：“這是哪兒來的？”
“我吐的。”蘇夏收拾好情緒，抬起紅腫的眸子看他，“賀修宸，你為什麽帶我回來？”
賀修宸的視線下意識地飄向她的肚子。
蘇夏的第一反應是捂住小腹，展現出保護欲：“你知道我懷孕了？”
賀修宸不置可否。
蘇夏隨即釋然：“我不配生，我知道，你要再親手殺一個嗎？或者，大發慈悲地安排人流？”
賀修宸心裏一刺，沉聲道：“蘇夏，你一定要這麽跟我說話？”
“否則呢？跪著說？”蘇夏反問，眼底全是嘲弄，又好似帶著什麽都不在乎的決然。
賀修宸要說的話頓時全部堵在喉嚨裏。
好半晌，他冷硬地道：“生下來。”
“什麽？”蘇夏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幻聽了，可他的眼神告訴她，沒有。
蘇夏怔住，花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繼而笑出了聲：“賀修宸，你剛剛說，讓我生下這個孩子？”
賀修宸皺眉，這話哪裏好笑嗎？
蘇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所以，你是知道我懷孕，帶我回別墅來養胎？為什麽呢？是不是布萊恩告訴你我快死了，你急著讓我生個孩子出來，繼續當試驗品？”
賀修宸想否認，卻被她的笑容激起了怒氣，捏著她的下巴說：“沒錯，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否則，你的孩子也逃不過跟你一樣的命運。”
蘇夏和他對視，一字一頓：“你、做、夢！我不會生下這個孩子的，他身體裏流著你的血，我嫌髒！”
賀修宸臉色驟變：“蘇夏，你找死！”
他髒？她居然敢說他髒！她和魏承則糾纏不清，怎麽有臉指責他！
蘇夏一臉無畏：“那你殺了我啊。”
賀修宸的手指往下滑，掐住他的脖子，掌心碰到上次自殺留下的疤，他一頓，隨即俯身，用力咬了一口她的唇瓣，嚐到血腥味才罷休。
“你不生，我偏要讓你生，蘇夏，你若是敢讓這個孩子有意外，我一定殺了魏承則和你爸媽給他陪葬！”
蘇夏終究做不到滿不在乎，聞言勃然大怒，未經思考就扇了他一巴掌：“混蛋！無恥！”
賀修宸歪著臉，舌尖無所謂地抵抵口腔內壁，道：“乖一點，別總是惹我生氣，後果你承受不起。”
說完，他大步離去，在樓梯轉角處接到李薇薇的電話，她說：“修宸，我想你了。”
賀修宸神色莫名，淡漠地問：“什麽事？”
李薇薇委屈地道：“沒事人家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修宸，我好久都沒看到你了，你是不是煩我了？”
賀修宸走下樓梯：“沒事掛了。”
“等一下。”李薇薇阻止他，“修宸，昨天晚上病毒發作，我被折磨了一整晚，好疼，你可不可以來陪陪我？”
賀修宸細細地咀嚼著“病毒”二字，無情地說：“我沒空。”
李薇薇期期艾艾地哼唧兩聲，嗓音馬上帶了哭腔：“修宸，我真的好疼。”
賀修宸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桌上的茶具，陷入沉思，半天沒說話。
“修宸，你在聽嗎？修宸？”李薇薇在那邊不確定地問，氣若遊絲。
“我不是醫生。”賀修宸說完這句，直接掐斷了通話。
片刻後，手機震動一下，是一條帶著無數附近的郵件提醒，他指尖懸在上麵，足足半分鍾都沒點下去。
這世界上，賀老爺子是為數不多還能讓他聽進話的人之一，老人家說他錯了，他幾番思慮，還是去重新查了他父母死亡的真相。
如今，結果就在這封郵件裏，他卻沒有看的勇氣。
如果，他真的錯了呢？
賀修宸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膽怯。
他呆呆地盯著手機屏幕，腦中揮之不去的，是蘇夏瘦骨嶙峋的身子、滿眼失望的恨意，還有那始終纏繞在她周圍的絕望死氣。
賀修宸抿緊唇瓣，做了五分鍾的心理建設，終於還是點開了郵件。
而另一邊，李薇薇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起身離開公寓，去了實驗室。
布萊恩正將注入蘇夏體內的病毒拿出來，準備培植研究，見她來，沒什麽表情地道：“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
李薇薇一笑：“我找你。”
布萊恩停下動作：“李小姐，上次你拿我兒子作威脅，逼我撒謊欺騙賀先生，說你染上了病毒，這種事，我不會再做第二次了。”
李薇薇漫不經心地說：“放心，沒有第二次，我就是想問問，這病毒是不是真的無藥可解？”
布萊恩遲疑著點頭。
李薇薇滿意勾唇：“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布萊恩手頭有緊要工作，還沒和她說完便有人叫，他匆匆離開，剛拿出來的試管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李薇薇伸手拿過，順便將一支注射器放進包裏，轉身離開。
蘇夏，這一次，我看你怎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