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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新的傷害在繼續

  車子已經被撞到報廢的程度,肇事者是一輛重型罐車司機,夜間疲勞駕駛。楊旭明暫時接受了這個事實,事情已經明朗了,姚春至若繼續為他服務,傷害不會停止。


  姚遠行和崔東時幾乎同時出現在醫院,姚春至初步檢查,眉骨開裂,麵部被玻璃劃傷,身上如肩膀,脖頸,手臂等多處劃傷,頭部受到撞擊。楊旭明的手下,開車的那個重傷,送達醫院搶救時就掛了。在後麵防止被跟蹤的車輛當時立即將姚春至送往醫院,沒有對外承認車禍,簡而言之就是她跟那場車禍沒有關係,送來時稱是從高處摔落,姚春至在搶救室醒來後打了崔東時的號碼,看見後麵送入搶救室的那個傷者,手指朝地,流淌鮮血,看見他手腕上的標記,那是剛剛開車的司機。


  待多項檢查做完,姚春至被轉移至普通病房,已經是淩晨兩點鍾,頭部縫了五針,暫時未發現內傷,腿部多處淤青。姚遠行問:“什麽情況?”


  姚春至低聲道:“車禍,挺嚴重死了個人,司機死了。”


  崔東時走出病房,接了個電話,五分鍾後,楊旭明進入病房,姚遠行頓時明白了,沒給好臉色,怒道:“你跟我保證過什麽?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楊旭明戴了帽子,蒙上口罩,進入醫院後沒人認出他。摘下口罩麵朝姚遠行和姚春至,鞠躬道:“我沒有保護好您女兒,是我的責任,後續我會給您個交代,我保證不會再出現此類事情。”


  醫生和護士進來,楊旭明整理口罩,走了出去,和隨從消失在走廊。醫生交代完檢查結果後離去,沒有內傷,姚遠行鬆了一口氣,姚春至沒有隱瞞,將事故前後細節說了出來,包括當天前往實驗室發現已經被摧毀的事。崔東時想到霍九生說楊旭明沒有能力參與東石科技的下一輪融資了,接著他的實驗室被毀,現在又對姚春至進行傷害,他已經感受到一點恐懼,霍九生是比楊旭明更加令人厭惡的角色,比楊旭明凶狠百倍。輝勝資本投資東石科技,意在將楊旭明踢出局,解除楊旭明對崔東時的捆綁,姚春至也就不會再受擺布,崔東時冷靜下來,妻子的車禍,算是對楊旭明的打擊,也是對他的一種警告,如果現在就跟霍九生撕破臉皮,後續會是是什麽結果呢?妻子知道真相,後續肯定不會支持自己,但生意場上,不能感情用事,得看利益如何。崔東時有些矛盾,需要幾分鍾平複自己的情緒。


  嶽父姚遠行問道:“東時,跟楊旭明就保持距離,別陷進去了。”


  崔東時點點頭,表示:“下一輪融資,楊旭明就沒機會興風作浪了。”現在這麽說,是為了在姚春至麵前表示跟楊旭明劃清界限,也算是認可了輝勝的投資合作方案。


  天亮前,姚遠行先回去,趙陽安排兩天時間給崔東時陪姚春至,崔東時一整夜都在醫院,椅子上睡著了。清晨,唐義來電,又有一大批人像約好了一樣,陸續朝東石科技大樓聚集,有人拉著橫幅,“分享複活技術成果,不能獨吞”,“人人平等,永生不能是有錢人的專享”……


  電話那頭,唐義站在窗前,手裏拿著望遠鏡,“咱們這是被道德綁架了呀,說沒有那回事還沒人相信,要不趁機賣點產品,管他有沒有效果,反正就是,收費昂貴,還不保證效果。”


  崔東時:“別搗亂,你安排好工作,晚上談事。”


  唐義:“公司被圍了,你想想辦法呀!要不開場直播?”


  崔東時:“冷靜。”


  掛斷電話,崔東時為了驗證自己的推測,打了個電話給霍九生,表示晚上喝茶。霍九生哈哈笑道:“難得老弟你有興致,就等你喝茶。”


  崔東時訴苦道:“興致很差啊,我這邊正煩著呢,多少人圍住公司,非得讓我拿出複活技術跟他們分享,我上哪去找這東西給他們呀。”


  霍九生道:“看出來了吧,大家都希望你有,相信你有這個實力搞得出來,你肩上任務重呀。”


  崔東時:“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現在在醫院呢,公司都不敢回去,麻煩大了,看來隻能報警了。”


  霍九生:“你報了警他們散了還會來,沒有用的。”


  任何技術成果的驗證環節,總有犧牲者,在崔東時已經明白霍九生的計劃,開研究院搞技術,開醫院收病人驗證技術,在驗證的過程中,還能獲得巨大收益,沒有比這更好賺的生意了。


  不到五分鍾,一輛食材配送車從醫院側門進入,霍九生下了車直奔姚春至的病房。崔東時向姚春至介紹是生意上的朋友,表示自己的已經請假陪妻子。姚春至頭部傷口處換藥後,不必留在醫院,正想要求回家的時候,霍九生道:“崔夫人你有所不知,你下床看看外麵,大門口堵了多少人,有記者,有自媒體人,有病患家屬,找你們都有目的,我剛剛過來時,得知那幫人已經去過你們住處蹲守,然後又跑來醫院,現在被保安堵在外麵。”


  姚春至下床靠近窗子,遠遠看見大門口有人拉著橫幅,要求東石科技崔東時將複活技術分享出來。回家的念頭頓時消失了,趙陽發來消息,公司樓下聚集的人群正在有序散開。霍九生建議道:“反正要休養,我有個去處給你們推薦,適合休息,環境清淨。”


  姚春至想離開醫院,這種被包圍的感覺讓他有些難受,看妻子同意,崔東時表示前往,換了便裝,戴上帽子和口罩,跟著霍九生上了車,車子外觀是食材配送專車,裏麵車廂卻是如商務車配置,座椅豪華。


  走了不到五公裏遠,車子進入小道,上山小道兩旁樹木蔥鬱,環境清幽,枝頭鳥鳴。車子在半山的山莊門口停下,霍九生下車引路,介紹:“吃的是家常小菜,後院自己種的無公害蔬果,住宿條件齊全,談不上星級酒店的豪華,但比鄉間的民宿要舒適一些。”


  工作繁忙,難得有這麽短暫的時間釋放,姚春至表情露出滿意。進入茶室,一個穿著雅致的女子過來服務,黑色長裙,打扮成熟,麵容略顯稚嫩,看裏年紀不大,泡茶操作熟練,細微之處,讓姚春至倍感滿意。


  女子就坐在姚春至右側,轉頭一看,發現她眼眶裏異樣,看樣子是哭過的。姚春至品了一口茶,讚道:“茶很好,泡的技術也很到位。”距離上一次由衷的讚茶好喝已經五六年了,還記得那種口感,那種獨特的茶香味。


  霍九生指著泡茶的女子道:“不是什麽名貴的茶,是泡茶的人手法獨特。”


  崔東時道:“確實,感受得出來,同樣的茶,不同泡法,口感享受有別。”


  姚春至:“清香味。”


  霍九生:“難得崔夫人愛上這茶,隻可惜呀,這樣的茶香很快就沒了。”


  姚春至:“什麽意思。”


  霍九生舉杯指向女子:“顏妍,是這裏山莊泡茶最好的姑娘,在外茶藝大賽獲獎無數,但就是這麽好的一個姑娘,上天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說到此,姚春至發現身旁的顏妍眼眶溢出淚水,沒有抬手擦去。霍九生繼續道:“上天不公呀,這麽優秀的人,怎麽配給這般苦難和遭遇。”


  姚春至問:“為何?”


  霍九生:“崔夫人您是醫生,我就算顏妍介意揭她傷疤,我也想跟您說說這遭遇。”隻見身邊顏妍一些哽咽,並不反對霍九生,默默繼續倒茶。“顏妍上麵有兩個哥哥,得了點怪病,不到三十就英年早逝了,普通家庭,兩個兒子相繼離開,留下債務,失去依靠,本想還有個女兒,就是顏妍可以依靠,可是兩個月前,顏妍被檢查出乳腺癌,不樂觀,手術已經沒有意義,我們也是想盡力幫助顏妍度過難關,可她父母得知女兒被查出惡性腫瘤,想不開,兩人約著自盡,一家人就這麽散了,上周才處理好兩個老人的後事。”


  崔東時想起霍九生聊嚴輝女兒患白血病的時候,那個感情流露,就像現在的樣子,帶著悲傷,就差眼淚了。也不知道眼前這叫顏妍的女子是否真患病,是不是他刻意安排的。崔東時也喜歡茶,茶藝相關的資訊偶爾關注,仔細一瞧,這顏妍好像是有些麵熟,可能在媒體上露過臉。


  談起乳腺癌,姚春至內心也被觸動了,死去多年的母親,還有等待被自己複活的小姨李婉,她的情緒被觸動,看著眼前這個正年輕的顏妍,估摸也就二十五六,她的家庭就像被詛咒,兄妹三個都活不過三十歲,姚春至伸手拍拍顏妍的肩膀,下滑至她的手心,緊緊握住她手。


  手裏的香茶,此時已經變了一種味道。崔東時道:“挺遺憾,換作誰,都很難接受。”霍九生點點頭。


  姚春至問:“有沒有確診信息,我給你看看。”


  顏妍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一張圖片,姚春至看得出來,不是造假。霍九生道:“我們全力支持顏妍去做治療的,不放過任何機會,不計成本,純是為了幫她。崔夫人你看,除了常規療法,還有什麽方法能做,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爭取。”


  姚春至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假裝饑餓,提出讓顏妍幫她去拿一份點心,趁顏妍起身離開的間隙,姚春至道:“話題太殘忍了,我不忍心讓她聽見,她才二十多歲,已經有擴散嫌疑的話,基本上是無解的。”


  霍九生:“顏妍很堅強,她知道情況,我們也沒有辭退她,而是要求她繼續上班,如果她哪天上不動了,我們會安排讓照顧她。”


  簡單的午餐過後,霍九生有事先行告退,姚春至和崔東時趁機休息,缺乏睡眠的他們,睡了滿意的個午覺,醒來時已經快四點。吃喝住宿,由顏妍負責照顧,料理到位。


  崔東時約了唐義見麵,在輝勝資本辦公室,霍九生提前安排人過來接崔東時,就融資細節進行最後的溝通。


  山莊,茶屋,煙氣繚繞,姚春至坐著,顏妍在旁服侍,聊了起來。


  姚春至:“為何不選擇化療?”


  顏妍:“我不想去折騰了,反正最終還不就是個死。”看著她頭上的發卡款式,姚春至知道價格,也估摸到她的經濟狀況。


  姚春至:“現在感覺怎麽樣?”


  顏妍:“身體裏不舒服,渾身都不自在,很虛,沒力氣。你治好過我這樣的病人嗎?”


  姚春至:“沒有。我當醫生的時間不長,後麵就不做醫生了。”


  顏妍:“我知道你,在新聞裏那個事,楊旭明複活的那個新聞。”


  姚春至:“那你信嗎?”


  顏妍:“嗬嗬,我不知道,信不信都沒有意義,就算真的有,我也等不了想也沒有條件做,法律也不允許,我隻能等死。”


  姚春至:“我還上學的時候,我媽媽也患了你這個病,她想不開,然後就提前走了。”那過程和細節,都姚遠行轉述的,姚春至當時沒有在母親身邊。顏妍問:“她自殺?”姚春至點點頭,顏妍說:“我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了我兩個哥哥,患怪病,也沒法治,家裏很一般,幾十萬的手術就夠難受的了,根本做不了其他治療,隻能回家等死,輪到我,爸媽就完全崩潰了,我也是沒法治療的,爸媽受不了這個事實,現在討債的隻能找我這個活人了,我在這裏還好,暫時沒人找到。”


  姚春至:“你哥哥他們患什麽病。”


  顏妍:“我也不清楚,爸爸很強勢,醫院裏開個檢查單確診資料檢查材料收了一個文件袋,被他燒了。媽媽說是爸爸身上的毛病遺傳給了兩個兒子。”


  姚春至:“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顏妍道:“畢業後就一直在這裏工作的,這個店來了一個月。”


  屋外夜色無邊,姚春至喝了一口茶:“霍先生很關心你啊,怎麽不去嚐試治療一下,給自己多爭取點時間。”


  顏妍:“我見過化療的人,她們都沒有了頭發,過程經曆了異常的痛苦,但也撐不了多久,後麵就走了。我見過將**切了還是沒能保住性命的病人,放療,全身的皮肉找不到一點正常的顏色,潰爛,在一種慘狀下死去。”


  姚春至:“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顏妍:“我在男朋友的醫院裏看到的,那個醫院裏都是腫瘤病人,看著那些病人,麵無血色,一眼就能看出他們能活多久,一年,可能半年,甚至幾個月都撐不住,有意義嗎?受那麽大的痛苦,換來的卻是短暫的慘痛生活,半死不活的肉身。”


  姚春至:“男朋友是醫生啊?”顏妍點點頭,姚春至繼續道:“那他是腫瘤醫院的醫生,應該支持你積極治療啊。”


  顏妍:“他選擇尊重我的選擇,一開始,我也不懂,但他說他了解情況,知道治療方法,也知道療法的副作用,效果如何,於是帶我去看那些治療中的病人,化療,放療,手術,太痛苦了。”


  姚春至想起腫瘤醫院的顧長生,於是問:“腫瘤醫院我也常去,你男朋友哪個科室的。”


  顏妍:“嗯,胸外科吧。”顏妍抬眼看了牆上的時鍾,努力笑著向姚春至說:“我先失陪一下,我不太舒服,老咳,還失眠,男朋友送藥給我,他應該到了。”


  顏妍起身離開,沿著走廊往大門方向走,步伐緩慢,體力不支,時不時要暫停扶住柱子,姚春至擔心她發生意外,於是起身跟著,保持距離觀察。


  五十米,看見大門口處站著一個男子,一身休閑穿著,卡其色的褲子,手裏提著藥袋。聽見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熟悉,莫非真是他?姚春至往前幾步靠近,麵容有些相似但不確定,再往前幾步,那男子也發現了姚春至,兩人定睛相視,一旁的顏妍發現了異樣。


  男子往前靠近,在暗黃的路燈下看見了姚春至,嘴角抽動,但無言語,姚春至湊近一看,竟然是顧長生,不穿白大褂的他,有些不好辨認。顧長生看見姚春至臉上的傷,上前問道:“你怎麽在這?怎麽受傷了?”


  姚春至:“是你啊,你們……那個……”


  顧長生點點頭,承認了他和顏妍之間的關係。姚春至道:“我,不小心弄的,在這短暫歇歇。”想到顏妍的病,夜風清涼,不想她再生不適,於是建議進裏麵聊。顧長生猶豫了一番,問顏妍:“我進去,方便麽?”


  顏妍轉頭看了姚春至一眼,征求她的同意:“姐姐,去你的茶間可以嗎?”姚春至點點頭,走在前麵帶路,顏妍帶著藥往休息區走去,顧長生跟在身後,又被顏妍勸說,跟著姚春至來到僻靜的茶間。


  坐定,顧長生左顧右盼,顯然內心不安。姚春至倒了茶,“請。”


  顧長生:“挺巧啊,在這能見到你。”


  姚春至:“是啊,我挺意外的,你竟然是顏妍的男朋友。”


  顧長生:“你和她認識?”姚春至點點頭,“剛剛認識,幾個小時而已。而且一認識便知道她患病的事。”


  顧長生麵露為難,哀歎一聲:“唉,沒法,她……我什麽也做不了。”


  姚春至:“骨轉移了嗎?”


  顧長生:“我自己判斷,應該還沒有。除了確診的檢查,後麵,一次檢查都沒做。”顧長生停頓後繼續道:“她不願意,她說,完完整整的死去算了,不想折磨自己,不奢求多活幾天。”


  姚春至:“因為家庭變故,所以絕望?”


  顧長生:“都有吧,她說自己身上掏不出兩千塊錢,不必奢求太多了。我提出我可以負擔,這麽多年的感情,我早已把她視作親人,我願意負擔。但她拒絕了,她要求我帶她去醫院看那些病人,然後就徹底放棄了,不想給我負擔,到時候來個人財兩空。”


  姚春至歎息一聲,想起帶著他和崔東時來這的霍九生,問道:“這的老板你熟嗎?姓霍的,他也挺支持你女朋友積極去治療。”


  顧長生:“不認識,顏妍也不沒提過,這裏麵,我還是第一次進來,別的時候都隻是到門外那。你們很熟嗎?”


  姚春至:“不熟,我丈夫認識,我也是頭回見。楊旭明最近不找你麻煩了吧。”


  顧長生:“沒有了。抱歉啊,有人威脅我,讓我匿名舉報你,我真的去做了。”


  姚春至:“我不怪你,你不必自責。”


  顧長生:“楊旭明動作真迅速,實驗室瞬間就搬走了。”


  姚春至:“也沒保住,燒了,炸了。你看我,差點就沒命了。”


  顧長生:“你受傷,跟這事有關?”


  姚春至:“不知道,反正楊旭明的仇家吧,往死裏逼了,我隻是被逼著做事的,也慘遭毒手。”正說著,顏妍進來,靠顧長生而坐。“想不到你們會認識。”


  姚春至笑道:“見過,在他們醫院見過。”本想不繼續談楊旭明和複活的事情,顏妍卻突然開了口,氣氛變得極為不自然。“新聞裏都說,姐姐你能讓人起死回生,姐姐能救我一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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