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你怕死嗎
所以,小鵬擔心自家這個會賺錢的大嫂某天直接跑路。
可他真說不出什麽難聽話,怪隻怪大哥吳大順空有那麽好的功夫和打獵本事,怎麽突然就沒了?
見小鵬鬱鬱寡歡,南清漓斟酌了片刻,簡單說了實情,“小鵬,你別亂想了,那個大主顧是翠紅樓的鴇兒,而且她給美顏膏改了名兒,叫翠紅膏。”
小鵬聽了這番話,心情不是用震驚這兩個字可以形容出來的。
聽屯子裏的潑皮無賴說,那翠紅樓的老板娘鴇兒可是個成了精的女人,對,就是個老妖精。
就算是閻王爺那種級別的從她麵前走過,也能被她剝下來一層皮煮湯喝。
那麽貌不驚人的大嫂怎麽就做成了這筆大買賣?
這個念頭冒出來,小鵬卻不想再深想下去,總之大嫂是個有能耐的,不管大嫂怎樣做都是為了這個家好。
南清漓依舊是平淡如水的語氣,簡潔無藻飾的話語,卻字字直落小鵬的心底,“翠紅樓那種地方不適合你去,萬一你學壞了,我對不起你大哥!”
話說開了後,氣氛隨之歡愉起來,走上返途不久,小鵬看見一隻土黃色的野兔從枯草從中蹦跳出來,孩子心興起,歡呼著追起來。
南清漓挎著空籃子,望著那兩個歡脫的影子,放慢了腳步,拿出來冷饅頭和水,啃一口,喝一口。
最終小鵬沮喪折回來,說自己差點就逮到了那隻野兔,到嘴的兔子肉沒了。
南清漓安慰說家裏還有熏雞架和肉包子,晚飯多吃點也一樣。
叔嫂倆說笑著趕路,不知不覺間就進了那片林子,南清漓刻意留意著身後,確定沒有那種被跟蹤的感覺,心裏為之一鬆。
可是出了林間小道,他們走上車道沒多久,就遇見了一個熟人,文老九。
牛車上空無一人,駕車的老黃牛悠然自得地啃著路邊的枯草,而文老九則捂著肚子,埋頭蹲在路邊。
小鵬急吼吼衝過去喊了聲,“老九伯,你咋啦?”
文老九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一臉的白毛汗,恍神的眼睛多了點喜色,“小鵬……”
在小鵬的再三追問下,文老九老臉臊紅,聲音低到了極點,說自己一時嘴饞,在鎮上路邊小飯館吃了碗羊雜,結果就鬧起了肚子,一路上,他時不時停下牛車,進路邊灌木叢裏解手,於是坐車的村人嫌牛車磨蹭,一起步行回屯子裏。
時常饑腸轆轆的小鵬很不理解,吃碗羊雜怎麽就會拉肚子了?
他沒有多想,還以為南清漓是坐文老九的牛車到鎮上的,“老九伯,謝謝你載我大嫂到鎮上,我扶你坐車上,我來趕牛車。”
文老九心虛地擺擺手,“算了,走不大一會兒,我又要鬧肚子了,你們甭管我,你們先回屯子。”
南清漓適時出聲,“老九伯,羊雜的油湯很濃嗎?”
文老九不敢直視南清漓,多了抱怨,“哪有油湯?店裏飄著油湯的濃香,但碗裏沒幾個油花,味道也寡淡的很,真不如大順煮的豬頭肉好吃。”
一般來說,肚裏沒有二兩油的人,偶爾吃頓肥膩的葷腥就可能會拉肚子。
南清漓排除了這種情況,“老九伯,你吃的羊雜食材不幹淨,所以就鬧肚子了,再放任不治的話會引起昏厥,你上車躺下,我幫你看看!”
文老九各種心虛內疚,卻不太明白南清漓的話,帶了幾分氣結,“我一個光棍,你一個寡婦,你怎麽幫我看?你不怕別人的閑言碎語難聽,我怕!”
南清漓耐性耗盡,不再客氣,“那麽你昏厥後會沒命,你怕嗎?”
文老九一聽,猶豫起來,他這個人平時很少生病,還從來沒有試過這樣難受乏力的感覺,不由得惴惴然,快死的人就是這感覺?
最終不想沒命的文老九求助地望向了小鵬,後者當然相信南清漓自有分寸,當然依著她的意思,“老九伯,你還是上車躺下吧,我大嫂的能耐大著呢!”
文老九忍著腹中不適,上車躺下,整個人緊張不安,仿佛下一刻南清漓會在他脖子上抹一刀放血似的。
前不久,他向這個十五歲的小寡婦索要她二叔賒欠的車費,還以雙倍車費刁難她,還好死不活地發病撞到她手上,所以他從頭到腳,每一根頭發,每一根腳趾都深深擔心她趁機打擊報複。
南清漓扯了一旁的布簾子蓋在文老九身上,讓他保持全身放鬆狀態,然後從懷裏摸出荷囊,從裏麵取出放針具的革囊,拈出來兩根銀針。
“小鵬,你扯一點兒布片,用火折子點燃!”
聽到南清漓的吩咐,小鵬依言照做,南清漓手法純熟,以燃燒的火焰給兩根銀針消毒。
然後在文老九的足外踝處,利落地認穴紮針,囑咐他不要動彈,不然還要重新紮。
紮針時,文老九試得銳痛了兩下,一針一下,也僅僅是兩下而已,然後他就沒什麽明顯的感覺了。
他由此斷定南清漓應該不會害他性命,但是腹裏腸子的蠕響真切入耳,他尷尬地想,如果實在是忍不住了,又不能動彈,那就拉在褲子裏?
所以文老九厚著老臉,鼓起了勇氣,給南清漓說好的,“清漓……今天老九伯沒讓你坐車……都是老九伯的不對,你別放在心上,我一直這樣不能動?”
小鵬正思忖著,大嫂這是啥本事啊? 他倒是聽吳大順說過,有些習武的女子將銀針作為一種防身暗器,但是自家大嫂這樣,這樣用?還能治病?
聽到文老九這樣說,小鵬雖然不清楚事情原委,但也自動站到南清漓這邊,“老九伯,我大嫂既然肯出手救治,就證明她沒有計較你什麽,你放心吧,她也這樣紮過我,你看我還活得好好的。”
南清漓暗暗點讚小鵬淡定如是,作為一個專業人士,她清楚文老九擔心什麽,“老九伯,你冷得厲害嗎?”
雖然此刻冬日柔暖,周遭也沒有一絲風,但畢竟是臘月天,南清漓擔心低溫影響針灸的效果。
小鵬腦子又靈光了一次,“是啊,老九伯,如果你冷,我在車旁生堆火。”
此時此刻的文老九被將要拉在褲子裏的念頭折磨得夠嗆,僵硬地搖搖頭。
南清漓還是讓小鵬生了一堆火,周遭立即暖意融融。
小鵬這才想起來懷裏還有半拉熏雞架,馬上拿出來,在火上隨便烤了烤,“大嫂,我沒啃雞脖子,我這就掰下來分成兩半,你和老九伯一人一半。”
南清漓坐在車尾烤火,“我不餓,老九伯不能吃葷腥,你自個兒啃吧!”
小鵬這才正視起來自己的身份,大嫂當然不會和他這個小叔子搶食兒,他訕訕一笑,專心致誌啃起來。
南清漓搓著烤得熱乎而舒服的雙腿,提醒文老九試得紮針處泛痛就吱聲。
約莫一刻多鍾後,南清漓拔針,讓小鵬滅掉火,文老九慶幸自己沒有丟盡老臉拉褲子。
看著文老九依舊皺巴著臉,南清漓了然僅僅是止住了腹瀉,她吩咐小鵬慢一點趕路,因為還要紮一次針。
小鵬噯了聲,明白大嫂不想被村人看見她與文老九走得近。
值得一提的是,南清漓第一次到鎮上,就在藥材鋪買了這副針具,不過她暫時不想做走街串巷的鈴醫。
由於給文老九紮針耽誤了路程,因此牛車到達屯子口的那棵老楊樹時,日墜西天,晚霞如錦。
“老九伯,我把牛車趕到你家門口,然後我再和大嫂回家。”
聽到小鵬這樣說,躺著的文老九雖然依舊身體乏力,但還是勉強坐了起來。
不過文老九還沒說什麽呢,一個人衝過來,重點是這個人還有點瘸腿。
南清漓,小鵬,文老九,這三個人一致都討厭來人,這個人是文家屯子裏能叫上號的人,吝嗇鬼歸榆花。
老黃牛似乎認識歸榆花一般,馬上就停下來,睜著一雙滄桑而淡漠的眼睛,淡得不能再淡地瞧著她。
歸榆花瘦黑的老褶子臉上卷積著不可描述的笑,“文老九,大順剛下葬,你就勾搭上了我大媳婦,到了屯子口才裝正經坐起來,吳家的名聲就這麽髒了,你沒錢賠,這牛車就是吳家的。”
文老九畢竟是個腳夫,一時惱火,蹦出來一句,“老不要臉的東西,想在我身上下蛆,你眼瞎透了!”
遇見了這種似蒼蠅嗡嗡不休的渣人,卻不能像蒼蠅那樣隨便拍死,這種無力的感受有誰懂?
南清漓唯有養精蓄銳,裝耳聾中……
老楊樹下,一個坐了文老九牛車去鎮上的男人吭了聲,“吝嗇鬼,你瞎嗶嗶啥?老九趕車回來時鬧肚子,看見的人多了,清漓和小鵬碰見了老九,就一起回屯子,老九肚子難受,在自個兒牛車上躺著很正常。”
這男人如此說,馬上就有不少人附和,而且都是文姓一族的人。
歸榆花自知吳家是單門獨戶,與文姓大戶為敵討不到半點好處,就放棄了在文老九身上摳唆錢的算計。
但文老九不依不饒,“吝嗇鬼,你兒子吳三順上次請王半仙的車費還沒給,當著大夥兒的麵,馬上掏錢,十文!”
大夥裏麵不乏想象力豐富的,吳三順請王半仙做什麽?肯定是賣吳大順屍首!
隻有南清漓清楚,那時劉明珠掐死了原主,吳家想賣原主屍首。
誰也沒想到歸榆花再次無恥耍賴,“文老九,三順欠了你車費,你騷了大順的老婆,扯平了,不想把牛車抵給吳家,從今兒起,你離我大媳婦兒遠著點兒。”
換做平時,如果哪個男人敢這樣胡言亂語,文老九真會揮拳頭揍一頓,但歸榆花是個老幹婆,而且他現在由於鬧肚子,由於氣惱,真的沒有揍人的力氣。
老楊樹下這夥看熱鬧的人中不乏幸災樂禍的,一個個想看南清漓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