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眾仙人聯袂降世,徐鳳年陷陣誅仙(5)
白鹿仙人突然消失。一抹虹光闖入重騎軍騎卒體內,然後這一騎極為突兀地就出陣展開衝鋒,快如疾雷,轉瞬間就奔襲徐鳳年身邊。
徐鳳年隻是提起刀鞘指點了一下,金甲騎士就轟然碎裂,流光溢彩的殘影在徐鳳年身側幾步外煙消雲散,徐鳳年紋絲不動,衣袖微微拂動。
那抹虹光突然化作兩點金光,以金甲騎士為圓心,向左右劃出兩條弧線撞入兩騎。
兩騎開始奔殺。
徐鳳年收回刀鞘,不等兩騎衝到十步之內,金甲騎士的頭顱就像被一根羽箭穿透,當場死絕。
兩點金光各自一分為二,四名重騎軍又開始慷慨赴死地衝擊。
徐鳳年當時抗衡祁嘉節那一劍的意氣飛劍全部都已經現世,現在破敵的飛劍,則是當年鄧太阿在東海之濱所贈的那盒袖珍飛劍。飛劍在與韓生宣死戰後銷毀數柄,這兩年中徐鳳年又悄悄補齊了那十二柄劍胎圓滿如意的飛劍,心神所向,劍之所至。
玄甲、青梅、竹馬,朝露、春水、桃花,蛾眉、朱雀、黃桐,蚍蜉、金縷、太阿。
將軍台上,將點雄兵。
金甲四騎以卵擊石,金色絢爛的八騎又至。八騎戰死,便是十六騎洶湧而來。
徐鳳年十二劍起雷池。
金甲鐵騎,不破雷池誓不停。
遠處,鄧太阿有些不加掩飾的笑意,嘖嘖道:“這次是學我了。”
洛陽沒好氣道:“花架子。”
鄧太阿挑了下眉頭:“根本就是好看又實用,你就不要違心說話了吧?”
曹長卿聽著兩位都位列武評十四人之列的大宗師在那裏鬥嘴,有些好笑,道:“這有什麽好爭的?”
大街兩端,不下兩百騎,密密麻麻的金甲騎士開始集體提槍衝鋒。
映入眼簾的那一大片金光燦燦,讓人恍如置身威嚴天庭。
哪怕遠在一裏之外也是被照映得滿臉金色的曹長卿眯眼輕聲道:“以一人之力抗拒仙人天威,不比北涼鐵騎抗拒人間皇帝的聖旨差了。隻可惜,除了咱們幾個,有幸看到這一場景的人不多。”
鄧太阿點頭附和道:“想當年那幾次在武帝城看別人挑戰王仙芝,或者說別人看我鄧太阿登樓,都有些黯然失色。”
寥寥十二飛劍,如同一堵銅牆鐵壁,千軍萬馬不可撼動。
兩百多騎身披金甲的天兵天將在那堵牆壁之外,悍不畏死地依次撞得粉碎,密集的雷聲不絕於耳,匯聚在一起,真正有一種人間人聽聞天上天雷的錯覺。
許多密切關注欽天監動向的武道高手,都不得不向後撤退。不是沒有人想堅持不退,但是這些高手都驚悚地發現自己開始七竅流血,隨手一抹,就是滿手的鮮血。
唯有吳家劍塚老祖宗吳見、東越劍池柴青山等少數幾位宗師能夠繼續堅持。
接著那一幕,激蕩人心:四百多騎金甲仙兵,從左右兩側向欽天監門外的那名年輕藩王發起衝鋒。
光線奪目,簡直如同日出東海。
一輪紅日,起於欽天監。
日出東方。
便是太安城的百姓,也被這驚心動魄的一幕所吸引,紛紛仰頭望去。
徽山紫衣軒轅青鋒不知何時來到了九九館,跟一眼就認出她的年輕店夥計要了一份招牌的羊肉火鍋,她麵無表情地提起筷子。
有個人,不但比吳見、柴青山這些老人更接近欽天監,甚至比洛陽、鄧太阿、曹長卿還要更近。
少女站在一堵高牆的牆根後,伸手扶了扶有些遮住眼簾的歪斜貂帽。
沒有人知道她何時來到此地,不光是欽天監門口仙人不曾發現,甚至就連專注於迎敵的徐鳳年都沒有察覺。
而她其實距離那些淪為棋子的重騎軍,隻隔著一堵牆而已。
作為刺客,她殺的人其實並不多,甚至準確說來,屈指可數。
比如最早武評的天下第十一王明寅。
還有京城看門人柳蒿師,當年分明已經逃過了大秦皇帝附身的徐鳳年追殺,到頭來卻給她宰了,頭顱被當球踢著玩。
除了殺徐鳳年,她的失手其實隻有一次,就是阻擋王仙芝進入北涼。
這一次,她不允許自己失手。
大街之上,四百多騎開始相向而衝。
如果這一次依然被徐鳳年的十二飛劍阻擋,想必下一次就是僅剩千餘騎傾巢出動了。
但是徐鳳年的飛劍意氣顯然已經消耗殆盡,八柄飛劍都已經接近碎裂邊緣,不得不重返袖中。
事實上徐鳳年一氣綿長至此,如果是對陣人間精騎,已經不亞於破甲一千六了。
化身虹光的白鹿仙人卻沒有給徐鳳年換氣的機會,四百多騎已經奔雷而至。
徐鳳年眉心棗印熠熠生輝,嘴角滲出一縷血絲。
他雙手抬起,起手作劍勢。
生平僅有三尺劍,有蛟龍處殺蛟龍。
兩袖青龍。
遙想當年,那個羊皮裘老頭揚言要傳授他這招與劍開天門齊名的劍招,年輕世子殿下還納悶獨臂老人如何兩袖青龍?
一甲子之前,偌大江湖僅一人。
一甲子之後,大雪坪“劍來”二字。
年輕劍客揭幕,是禦劍大笑過廣陵。
老人謝幕一戰,是廣陵江畔一劍破甲兩千六。
入江湖時驚豔,出江湖時瀟灑。
這就是李淳罡。
千年以來,獨此一人劍道可與呂祖並肩的李淳罡。
曹長卿和鄧太阿幾乎同時瞪大眼睛,便是這兩位武評四大宗師中的陸地神仙,也有些疑惑和震驚。
他們依稀可見一位羊皮裘老人站在了徐鳳年身邊,這一次出現,不同於先前下馬嵬驛館街道上的“形似”。
這一次,是神似!
傴僂老人站在年輕藩王身後,微笑道:“臭小子,這次就當訣別了吧,以後別沒事就煩老夫,該走就走,老夫自己都沒啥好留戀的了,你為何放不下?”
徐鳳年輕輕點頭,兩袖之中,磅礴至極的青色罡氣瘋狂流瀉。
“你小子是要學老夫在江畔一戰啊,如此逞強,不後悔?”
“不比她強,以後沒那臉皮去接她。”
“倒也是,老夫當年就比綠袍兒厲害,要不然她也看不上眼。對了,別仗著武功高,就欺負她。老夫是過來人,知道會後悔的。記住,仗著女子喜歡自己,就不曉得珍惜,最要不得。”
“不用你嘮叨。”
“臭小子!”
“以前都是看你耍帥,要不然最後這次,換你好好瞧瞧?”
“行啊。”
兩袖青龍,一左一右,如洪水決堤,各自如一條大江東奔西走。
李淳罡的身影逐漸消散,眼中充滿緬懷和激蕩,最終輕聲道:“百年江湖,有我李淳罡,有王仙芝接班,如今又有你徐鳳年……無酒也無妨了……”
兩條青色蛟龍一衝而過,四百多騎金甲騎士大多數人仰馬翻,有五六十騎竭盡全力逆流而上,但是滿身金光依舊迅速渙散。
大街盡頭的牆壁,轟然倒塌。
但是這幅兵敗如山倒的頹勢畫麵中,有四騎最為矚目。他們“生前”在軍中的官職品秩大多不高,單槍匹馬的戰力更是遠不如那些騎軍將領,可無一例外,他們都是晉心安前往大營中親自挑選出來的騎卒。在這之前,他們在馬祿琅的重騎軍中並不起眼,當時被選中臨時加入欽天監之戰,其實這四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也未深思,隻當是自己不小心入了軍中大人物的法眼。這四名騎軍自然不清楚他們在征北大將軍馬祿琅眼中,也許隻是重騎軍中的普通一員,但是在煉氣士宗師晉心安看來,卻是各自身負某種氣運的存在。四名騎士祖輩分別來自老離陽、東越北漢以及西楚遺民,所以他們才是對付徐鳳年和北涼的真正撒手鐧,將會是這場大戰中用心最為陰險的陷阱。四名脫穎而出的騎士雖然衝勢受挫,但依舊在逐漸接近徐鳳年。為首一名騎軍手持金色長槍,胯下戰馬在距離徐鳳年身側五步外,實在無法再向前推進一步,悲哀嘶鳴中,戰馬高高仰起雙蹄,騎軍手中長槍的槍尖一寸一寸遞出,刺向徐鳳年的頭顱。
戰馬終於支撐不住,雙蹄砸在地麵,而那杆長槍也順勢向下劃去。
但是長槍如冰雪靠近火爐,眼睜睜在徐鳳年肩頭幾寸外消融。
這位祖父曾是東越鎮東大將的離陽騎軍都尉隨之灰飛煙滅。
無形中屹立於東越國都的那根氣運柱子,如遭雷擊,轟然震動。
接下來是舊北漢境如今的薊州附近,又出現一陣震撼,許多舊北漢春秋遺民都感到一種玄妙的心神不寧。
迎來中原第一位女皇帝的西楚帝都,許多讀書人,不論是正在書房捧書的士林大儒還是在私塾背書的黃口小兒,都停頓了一下,莫名其妙後也就繼續看書讀書。
當最後那名父親戰死於西壘壁戰場的重騎軍士卒也金光碎裂,整座太安城上空驟然響起一聲悲憤龍吼。
徐鳳年身軀先後出現四次細微顫動,尤其是最後一次,竟是從眉心滲出鮮血。
有三位仙人抓住機會悍然出手,試圖聯手重創那位強撐一口氣的年輕藩王。
徐鳳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濁氣之中布滿血絲。
吐出這口舊氣和瘀血後,位於他頭頂上空的數百柄飛劍看似頹然落下,三名仙人有驚無險地繞過了這場落雨,身法輕靈。在欽天監大門和年輕藩王之間,三位龍虎山仙人一閃而逝,一閃而現,迅速向徐鳳年逼近。這些無力支撐的紊亂飛劍隻不過是略微拖延了他們一瞬而已。
但就是珍貴至極的這一瞬,大拇指按在左側腰間北涼刀的徐鳳年輕輕一推,涼刀幾乎全部出鞘,僅留刀尖在鞘內。
徐鳳年雙腳紮根不動,身體後仰,而未曾完全出鞘的涼刀刀柄,剛好撞在一名拂塵橫掃的仙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