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眠之夜
周大人嗬嗬笑道：“兩位小兄弟還沒睡啊？”
如果周大人對他們態度冷淡，言語苛責，無爭倒覺得心裏踏實些；如今他恁般客氣，無爭便感到背脊骨發涼。反正明天就是大祭之日，幹脆把話挑明，無爭問道：“周大人真是稀客，今兒夜晚來此，想必是有大事吧！”
周大人拍掌道：“陸無爭真是聰明，來，我們屋裏說吧。”說完一腳踏進屋，找了張椅子坐下來，陸無爭和六兒隨後*進屋，站在周大人麵前。周大人說：“是這樣的，昌源這幾年來五穀豐登，百姓安居樂業，除了城主的勵精圖治之外，更依賴神靈的賜福，為了報答神靈，我們必須派人去神靈身邊服侍他們，你們說對不對？”
六兒似懂非懂，無爭點點頭。
周大人見無爭點頭，很高興，繼續說：“神靈隻要童男童女，我們這些老頭他們是看不上的，不然的話我就辭掉官職去服侍神靈了，那可是天大的福氣啊！”說完歎了一口氣，眼裏充滿了向往。
無爭道：“那周大人可以把您的孩子派過去呀。”
周大人臉色變了，不過馬上笑道：“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可是神靈說這麽好的機會不能給我們這些人，要我選一些無父無母的孩子送過去，好賜給他們福氣，甚至是長生不老呢！既然是神的旨意，我也隻能照辦啊！”說完又長長歎了口氣。
六兒天真地問道：“神靈長什麽樣子？我們怎麽才能夠見到他啊？”
“你們明天就能見到他老人家啦。”
無爭聽到這，打了個哈欠，說：“好啊，明兒個見到神仙後找他要唐僧肉吃，我要長生不老。——哎呀，好困啦。”說完朝床上一躺就睡著了。
六兒見他睡著，叫道：“哥，你還沒蓋被子啦。”說完跑到床邊，把被子拉開替他蓋上。
周大人見兩個孩子如此顢頇，心中大喜，道：“兩位小兄弟早點睡覺，明天就可以見到神靈啦，他會給你們唐僧肉吃，吃了就長生不老啦！”說完就出去了。出了門，周青楊的臉立刻恢複成以往的陰冷，他對身邊的“棍子”說：“今兒晚上多派人手看住這兩個小子，如果最後關頭出了問題，我唯你是問！”
“棍子”趕緊點頭稱是。
無爭哪裏睡得著，他閉眼假寐，將周大人在屋內屋外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子時過後，他悄悄起床，穿好衣服，將藏在屋角的羊皮紙書放進懷裏，然後坐在地上調息運功。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六兒翻了個身，無意識地用手摸了一下旁邊，見無爭不在，迷迷糊糊地問道：“哥，你人呢？”
無爭見六兒醒來，連忙收功起身道：“去了一下茅房。六兒你醒啦？”
“嗯。”
無爭爬上床，小聲說：“六兒，明天你一定要聽哥的話，還有，你一定要跟著哥，不能一個人亂跑！”
六兒還在迷迷糊糊，聽無爭說話，隨便嗯了一聲。
無爭推了六兒一把，六兒這才醒了，問道：“哥，你咋啦？”
無爭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六兒不解地問道：“哥，明天會有什麽事啊？”
無爭覺得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再不把真相告訴六兒就晚了，便說：“明天我們會有大難！”
六兒一聽說有難，一骨碌爬起來，大聲道：“啊，大難！”
無爭忙把他按下去，示意他不要作聲。待了片刻，見屋外沒有動靜，無爭才小聲說：“明天行大禮的時候我們要被殺掉作為祭品。”
六兒不懂什麽叫祭品，但是他知道被殺掉肯定不是件好事。他膽顫心驚地問道：“哥，那可咋辦啊？”
“我也不知道咋辦，你才七歲，我也才十一歲，怎麽和那些大人鬥啊？”
六兒想了半天說道：“難道我們被賣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明天被殺掉？”
“弟弟，你終於聰明了一回。”
六兒用被子蒙住頭，輕輕地啜泣起來。
無爭拍拍他的頭，說：“男子漢不要哭，我們已經死裏逃生過好幾次了，再堅強一回，這次一定能死裏逃生！”
“哥，我從生下來就被賣來賣去，在別人家裏不是挨餓就是挨打，這一回和哥在一起過了幾天好日子，沒想到最終還是要被殺掉。我覺得真沒意思，死了就死了吧。”
無爭哼了一聲道：“真沒出息，我爹說：‘男子漢有多種死法，不過被人像豬一樣宰掉，可不是好死法！’”
六兒嘟著嘴道：“你有一個好爹，可是我沒有。”
無爭被六兒逗樂了，笑道：“可是你有一個好哥哥啊。”
六兒也笑了，道：“嗯，跟著好哥哥有肉吃。”想了一會兒又說道：“他們那麽多人，如果要殺咱們，咱們也沒辦法啊。”
“如果咱們現在就投了降，那就真的沒辦法了；可如果咱們到時候能搏一把，說不定有出路！”
“怎麽搏呢？我這麽小，又不會武功，腿腳也不好；你武功那麽高，卻要帶著我。——對了，你幹脆一個人逃吧！”說完他兩眼放光，坐了起來。
無爭連忙示意他躺下，說話小聲一點。過了片刻，無爭見門外沒有動靜，便說：“好弟弟，我要是想逃，半個月之前就逃了，我之所以留下來，就是想和你一起走，記住，我們一定不會死的，因為要死早就死了，對吧，弟弟！”
“哥，我記住了！”
“那好，趁現在還沒到時辰，咱們多睡會。”
六兒雖然絕望，在床上翻滾了幾次就漸漸睡著了；無爭卸下了心頭的包袱，覺得輕鬆多了，不一會也呼呼入睡。
寅時三刻，兩個衙役踢開門衝進來，對著兩個孩子叫道：“快起來快起來！”
無爭一骨碌爬起來看著他倆，詫異道：“到時辰了嗎？”
“沒到，不過洗漱之後要給你們穿戴呢！”
六兒被他們兩個嚇了一大跳，躲進被窩裏叫道：“我不去我不去！”倆衙役可不管這些，上前掀開被子，抓住六兒的胳膊，要把他扯下床。
無爭抓住倆衙役的手說道：“兩位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否則出了事情，周大人怪罪下來，你們怕擔待不起！”
倆衙役沒想到無爭說話突然變硬，而且手勁這麽大，隻好縮回手退了出去，到門口時又掉轉頭狠狠地道：“小子，死到臨頭了還囂張，到時候讓你變成屍魔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