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複生
十年後啊,師父。
當年你笑著說十年後,我以為那是非常遙遠的。畢竟十年後,會物是人非,也可能會鬥轉星移。師父,為什麽你不告訴我,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永不再見?
陳應擁住玄羽。
輕輕的靠在了玄羽的胸前。
又傳來一陣敲門聲。
陳應看著玄羽那安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的臉,勉強扯出一分笑意。
站起身,在開門前又回頭去看玄羽。
希望他可以坐起來,可以斥責自己,甚至是怒喝,問自己就這樣不管他了麽?可榻上的人依舊是那樣躺著,沒有一絲要動的跡象。
師父,玄羽。
讓我再好好的看看你吧。
陳應凝視著榻上那個多次與自己同生共死的男子,生怕這敲門聲代表著死亡,代表著從此永不再見。
那敲門聲卻一點都不體諒陳應的心情。一次次急促的響起,沒有半分的猶豫與徘徊,反而一次比一次堅定。像是要催開陳應的猶疑,刻不容緩。
陳應走過去開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孟凡楊喜悅的臉。
那聲調帶著壓抑不住的歡欣與激動,高聲道:“大人,左相有救了!”
又是三天。
三天仿若是一個輪回那般漫長。
依舊是勢成傾盆的雨。
眾人依舊呆呆的站立的小院裏,看著那扇緊緊掩住的門。
手心裏都是濕的。
不過,可能不是因為雨水的緣故。
又是三天。
玄羽悠悠的歎了一口氣,睜開眼,看到自己的屋子裏平白多了這麽多的人。有的繾綣在屋簷上,有的困倦的蹲在角落裏,更有甚至,頭壓在別人的肚子上,腳蹬在一旁的凳子上。
再抬眼,就看到陳應,笑眯眯的坐在床沿。
“你醒了?”
陳應開口,驚醒了一旁睡著的朱雀。
“去把他們趕出去吧。”
“去把他們趕出去。”
兩聲幾乎是同時出口,也驚醒了屋簷上蜷著的媯芷。
媯芷會意的朝朱雀眨眨眼,朱雀一掌拍醒白虎,“嘿,走,不打擾主上的二人世界啦!”
於是,三個人連拉帶扯的拽著剩下的那些人往出走,孟凡楊忽然跑過來嘿嘿一笑,對著陳應低聲說,“原來你是女的?”
然後再笑著跑出去。
陳應笑了笑,忽而發現一直下著的雨是這麽的纏綿多情,而門外那些個下屬們都是如此的盡職盡責,尤其是孟凡楊這個小鬼頭,從未見她如此的可愛惹人憐惜過。
低頭去看牆角那一簇新草,也是綠意盎然,讓人想起所有的生機。
陳應看著玄羽臉上的笑,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這笑中複生了。
“看什麽?難道我好看的厲害?”
玄羽動了動胳膊,驚覺自己的肚子上已經多了那麽大的一個洞,抬眼看向陳應,不由歎了一口氣道,“你瘦了,對不起。”
“什麽對不起?”
因為心有餘悸,陳應說的很輕很輕。
“因為……我拖累你了。非但沒有照顧好你,反而還讓你照顧了我這麽多天,我該死!”
“哪有……”陳應一把捂住玄羽的嘴。
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又想了想把手輕輕放了下來。
“幹什麽。”玄羽握住陳應的手,低聲說著,“這些日子……麻煩你了。”
“怎麽會呢?”
陳應盯著玄羽的唇,一字一句的說著。
“羽……你幫了我這麽多,我怎麽可以一聲不吭呢?”
“咱們之間,為什麽要講究這麽多?”
玄羽笑笑,疲倦般的向後仰去,“我睡了多長時間?”
陳應癡癡地笑了起來,“三天加三天再加三天,你說是多長時間呢?”
“可我覺得……我睡了像好幾百年那樣的久。”
玄羽笑笑,“現在可以告訴我我肚子上的洞是怎麽回事了吧。”
陳應站起身,轉身走向屋外。
“這怎麽可以?”
身後忽然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回頭就看見玄羽單手撐地,另一隻手捂著那個洞,艱難的抬頭看著自己。想起王巧珍告訴自己說,手術後的病人不可亂動,慌忙跑過去,扶住玄羽,焦急的問道,“你沒事吧。”
玄羽一臉的痛苦之情被喜悅所代替,反手抱過陳應。和陳應擠在那小小的一張床上。
“我怎麽會有事呢?”
明明……他明明就沒有受傷啊!
陳應狠狠的掙紮了一下,臉刷的紅了,“你幹什麽啊,外麵還有人呢!”
“那又何妨?”
玄羽板著臉叫道,“外麵的人給我聽著,如果誰敢想不歪一個字,我就剝了你們的皮,抽了你們的筋,誰讓你們不會說話,不會從分的想象啊……”
話還未說完,陳應舉起拳頭,對準了玄羽的肚子。
“你你你……你怎麽可以這樣說?”
玄羽笑著支柱下頜,仰頭看著陳應,眼光如水,那樣子,仿佛在看著陳應,挑釁間又帶著幾分無辜,在說,你來啊你來啊,諒你也不敢。
好吧,陳應放下拳頭,無奈的在心裏承認,師父的眼光再一次秒殺了她。
她還真下不了手!
門外立刻有笑聲混雜著跑步聲陸陸續續的傳來,之後是朱雀欠揍的嗓音,“放心吧主上,您可是忘了我曾經在皇宮時是怎麽幹的了?這種事,交給屬下可能有絲毫的差錯麽?”
又是一陣陣的嬉笑與哄鬧。
陳應生氣的做起來,“你看你看,這可還有什麽體統可言啊!”
“要那麽多的體統幹什麽,做給人看而已。”玄羽懶懶的低下頭,微微一笑,手指動了動,忽然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一份淺紅色的信紙,遞給陳應。
陳應看見信皮上那幾個瀟灑利落的字時,就已經明白了幾分。
不過仍舊紅著臉低聲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玄羽蹙起眉,凝神想了好一會兒方才笑道,“巧珍說這個是情書。”
“情書?”
陳應奇怪的揚了揚那淺紅的信紙,不明白巧珍的嘴裏總是冒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語句來,不過情書……這個也不算難以理解吧。單從字麵上來翻譯,就應該是寄托情懷情思的書信?
玄羽一臉舒適的躺下,閉著眼睛說道,“她說情書就是男子寄給女子心裏想要說的情話。我也不逼你了,我的心意你是懂得的,我要睡了,你是在這裏看呢?還是出去看?”
陳應的臉又一紅,想著門外那些如狼似虎的家夥們,“這東西……誰稀罕看啊。”
玄羽假裝沒有看懂陳應說什麽,眯起眼睛睡覺。
陳應掂量了半響,再看看玄羽一副真的睡著了的樣子,嘿嘿一笑,跑到牆角蹲下,慢慢的,輕輕地撕開了那情書。卻沒有看見榻上的陳應,早已露出一絲滿意的笑,透過那微微睜開的眼睛管擦著這個好麵子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