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美人難囚“13”
“我悶了,想出去走走。”說著,她轉身對他一笑,雖然是發自真心的溫柔一笑,卻因為麵色蒼白越顯的淒楚。
耶珈夙一襲黑色錦袍立在回廊下,腰上沒有掛什麽玉佩,隻是她繡得那個香囊,簡單典雅,雖然周身暖陽籠罩,卻仍是脫不去那股威嚴的清寒之氣。“要出去也得換了衣裳,穿戴妥當出去。”
他上前來打橫抱起她返回房內,讓她在榻上躺好,“不準再亂動,我先叫鍾肴離來給你把脈,若是身子好轉了再出去。”
“好。”她喜歡他這樣的關切,也喜歡他的緊張,更喜歡他對她如此體貼。
鍾肴離很快便背著藥箱進來,小心翼翼地把了脈,“啟奏陛下,娘娘鳳體已經痊愈,如今隻是虛弱,也無需再多用藥,食補調養便可。若是能出去走一走,心情開朗些,對病情康複也有益處。”
“好,朕聽禦醫的。”他打了個手勢,見鍾肴離退出去,才坐到她身旁來,握住她仍是清涼的手,悄悄度了幾分真氣給她。“祈縈,你想去哪裏玩?”
“去河上遊一圈吧,鳴熙不喜歡船,他應該不會去。這院子臨近護城河,走路過去就好,臨橋的地方都有船可租借,我沒有太多力氣走路,坐在船上,又能看風景,又能環遊整座城。”
難得她想得如此周到,其實他不讓她出門,也是怕遇上司徒鳴熙。“我去打點出門,讓紋竹進來幫你更衣梳妝。”
他起身之際,她忍不住拉住他的手,他的手仍是暖的有些燙似地,反襯的她的手冰涼。
他也不禁俯首看著被她主動握住的手,“怎麽了?你若累了,便躺著休息,要不然,在附近走一走也好。”
“我是想問你,朝中局勢可穩定了?”
“你還在擔心這些?早已穩定下來,好在沒有什麽傷亡,我也不想做的太決絕。耶珈綾延被貶為庶民,禁足府中,三皇叔罰去了所有的俸祿,也將他禁於府中。”
祈縈沒想到他會留耶珈綾延一條活路,“畢竟他們都是對社稷有功的,又是皇族中人,他們這些年暗中積蓄的力量龐大,若是全部斬殺反而弄得民心惶惶,招降了被你所用也未嚐不可。”
見他隻聽不語,她不禁失望,難道她這個皇後不該知道後宮的變更嗎?為什麽她傾心相交時,他卻又對她隱瞞?“就再沒有別的封賞了嗎?那些平定叛亂的臣子也是功勳卓著的。”
“封了竇震和他的屬下等人。”
他還是沒有再多說,簡單的一句話把一切封賞都蓋住了。
祈縈虛弱一笑,握住他的手緊了緊,“你……”她其實並不知道該問什麽,如果再多說一句,便是明擺著說自己偷看了聖旨。“你去叫紋竹來吧。”
“祈縈,你有心事?”
“沒有,我隻是……隻是忽然發現自己竟這樣在乎你,覺得自己沒骨氣。”她是該保持些理智的,這樣,就不會再受傷。
他把她攬在懷中,無奈地長歎一聲,“你竟是在乎我的嗎?如果在乎我竟能惹出你的淚,我倒是寧願你仍是與以前一樣沒心沒肺。”
她破涕為笑,輕推他,眼睛裏卻再無剛才的溫柔,“你才沒心沒肺。”
這座城是祈縈長大的地方,名叫潭陵,比南闋都城江州還美。
暖陽和煦,風拂而過,護城河上波光如散金,小舟,畫舫,歌聲,叫賣聲,還有孩子們的嬉鬧聲讓整個江陵的護城河熱鬧非常。岸上垂柳妖嬈,灰瓦白牆的民宅簇擁著那些色彩豔麗參差不齊的樓閣,岸邊的街道旁還有大大小小的商鋪,這所有的一切組成了一幅鄉情濃鬱的畫卷。
耶珈夙沒有帶隨侍,和祈縈手拉著手兩人閑逛上了一個裝飾別致的畫舫。
畫舫裏的老板是個熱情開朗的五旬婦人,容貌雖然已見蒼老,卻風韻猶存,對祈縈極是熱情,如見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般拉著她的手,把她帶到竹簾隔成的雅間裏。
其實,祈縈倒不是隨便閑逛到這裏來的,她隻是習慣了往這邊來坐坐,走著走著,便不知不覺來了這兒。而且,除了這兒,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這裏已經不屬於她。
畫舫裏賣些茶水果點,有幾個乖巧伶俐的小丫頭幫忙打點,她們也都認識祈縈,爭搶著叫她姐姐。
“去去去,都幹活去。”婦人轟走了那群小丫頭,給祈縈倒茶,端來糕點,“表小姐有些日子沒有到婆婆這邊來喝茶了,這位公子好生俊朗呢,可是表小姐心儀之人吧?”
祈縈看了眼耶珈夙,說道,“他……是我夫君,婆婆最近身體可好?”
婦人不禁仔細打量耶珈夙,“好,好好……”她笑得有點尷尬,也不知道是說耶珈夙好,還是說祈縈找了個好男人,還是說自己身體好。“表小姐何時成婚的?竟沒叫婆婆去喝喜酒?你不是在司徒府舉行的婚禮嗎?”
祈縈聽得出,婆婆的開心與熱絡裏已經透出擔心,“我是在夫君家舉行的婚禮,那邊很遠,不方便叫婆婆去。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婆婆放心,我很幸福。”
婆婆卻不太開心,笑也更僵冷了些。
耶珈夙忍不住插話,“婆婆似乎和祈縈很熟悉……”
“十年前,我原是被花樓裏趕出來的老姑娘,流落街頭,乞討為生。表小姐和鳴熙少主在街上見到正被人打罵的我,他們救下我又給了我些銀兩,讓我自己做小買賣養活自己。後來,表小姐十一歲那年又在街上遇到我擺攤賣茶水,她便買下這座畫舫來給我,她不要我賺來的利錢,隻讓我多收容街上流浪的孤兒寡婦,讓大家都能好好活著。”
耶珈夙倒是沒想到桀驁不馴驕縱跋扈的九公主竟是如此菩薩心腸的,他從桌下握住她的手,“看樣子,我是撿到了寶貝。”
“何止是寶貝,是無價之寶!我原還以為表小姐會嫁給鳴熙少主呢,沒想到……”說到這裏,她忙改了口,“少主娶的那位少夫人實在配不上少主,剛剛那女人又去了那條船上和人私會了。”
祈縈看向遠處的那條兩層樓閣似地華美大船,那是城北駱府的船。
駱家和司徒家常有往來,以前駱家少主駱東軒原是非要迎娶清嫣的,私下裏對清嫣動手動腳,好在那樣的看似嬌弱的清嫣有武功防身,每次都把駱東軒打得鼻青臉腫,舅舅托辭沒有答應這門婚事,並讓清嫣去了清涼小築裏住。
當然,祈縈前幾日也才明白,清涼小築和祈昊有關。
而這位駱東軒少主卻也並沒有強求要清嫣,還是整天來司徒家玩。舅舅一再警告鳴熙,交友慎重,鳴熙為人客氣,也不好傷了兩家的和氣,而且,那時白芍也常來,一群年輕人時常在一處切磋武功,也更熱鬧……
祈縈越想越是懷疑,本當著耶珈夙的麵不好問這種問題,可她更擔心駱東軒會借著白芍害司徒家。“婆婆,你說白芍和駱家少主私會?”
“表小姐竟不知道嗎?這是整個潭陵都知道的事呀,那位少夫人幾天就會出來一次,都是上了那條大船,叫人不懷疑都難。偏偏鳴熙少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也就不好再管這些。”
祈縈沒再說什麽,起身離席,跳上畫舫前的小舟,便拿起船槳拚力往那邊劃去。這會兒,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小舟極快地往前行……
耶珈夙坐在原處歎了口氣,眼色低沉地瞪了眼那位多嘴多舌的婆婆,若是在玖瀾,他早就割了她的舌頭丟出去喂狗。
婆婆被他看得不安,忙往後退了一步,“公子,你也不要介意,司徒家對表小姐有養育之恩,鳴熙少主又……”
見他滿是殺氣地猛然坐起身,婆婆忙止住話音,“你,你要做什麽呀?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玖瀾皇帝哈,這裏是南闋地盤,我一嗓子就喊來一群人幫忙!你拆散了表小姐和鳴熙少爺,把我的表小姐帶到那麽遠的地方去受苦,我不和你拚命已經夠客氣了!聽說你的皇宮裏有幾十個妃子,個個都是飛揚跋扈的賤胚子,我們表小姐這都病懨懨的,還指不定受了什麽欺負?!”
其他幫忙的小丫頭也都奔過來,擋在婆婆身前。
耶珈夙氣急失笑,看樣子,這群女人是對祈縈崇拜的五體投地了,罷了,好男不和女鬥,他縱身輕點水麵,在祈縈爬上遠處那座大船時,他也穩穩落在船頭上。
那群小丫頭簇擁著婆婆說道,“婆婆,這人好像比鳴熙少主厲害多了,配得上祈縈姐姐呀!”
“死丫頭,你們懂什麽?表小姐嫁得那麽遠,被人欺負了也沒人幫襯呀!”婆婆說著便落下淚來,“我可憐的孩子,瞧瞧那小臉蒼白的,平日這麽短的距離她嗖就飛過去了,這會兒卻要拚了死力氣劃船過去,看那身子也大不如前了……”
小丫頭問,“要不要去找鳴熙少主來?”
“去,快去!”
駱家華麗麗的大船上,幾個小廝被耶珈夙打暈,他牽著祈縈的手徑直上樓。
祈縈頓住腳步,低聲說,“耶珈夙,這件事與你沒有關係,你不該過來。要不……你在樓下等我吧。”說著,她從他手中抽出手,“這是司徒家的家務事,我是司徒家的人才管的。”
“好吧,如果他們衣衫不整,我見了也不太好。若有人對你不利,就叫我。”
“嗯。”
祈縈一上了樓就聽到白芍嬌軟曖昧的低吟,還有男子穿著粗氣的聲音……果然,是夠“苟且”的。
她放輕腳步在那個門前停下,等著他們把“事情”做完。
她從袖中取出迷藥,正要從門板的縫隙吹進去,卻聽白芍說,“鳴熙已經開始懷疑我,我攏不住他的心,他也懷疑孩子不是他的……再這樣下去,別說司徒家的藏寶庫的鑰匙拿不到,恐怕我的性命也不保。”
駱東軒沉了沉氣說道,“你尋個借口,說把兒子送到娘家去住幾天,我把他帶回駱家,免得司徒鳴熙失控殺了他,那可是我唯一的親骨肉,總不能讓他姓司徒。計劃已經進行到一半,你得穩住陣腳,決不能出差錯。”
“我怎麽穩住陣腳?鳴熙每天就知道尋找藍祈縈的下落,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書房,老爺子的書房,我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鑰匙。”
“老爺子去嵩山何時回來?”
“兩天後。”
駱東軒衣袂??似在翻找什麽東西,隨後,他又對白芍說,“這種藥無色無味,絕世神醫也辨別不出,你給司徒鳴熙下在茶裏,天黑後我們把他擄劫出來,到時候老爺子為了救兒子一定會交出寶庫的鑰匙。”
“這藥不會害死鳴熙吧?”
“你是我的人,還擔心他做什麽?害死了更好,我娶你回來做大的。”
祈縈的怒火早已無法隱忍,她把迷藥吹進去,聽到他們再沒有了聲音,從靴筒裏取出防身的匕首,踹開門。
“白芍姐姐,我念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放開鳴熙成全你們,為什麽你要害鳴熙,要害司徒府?我這輩子可以不再見鳴熙,但我絕不允許別人傷害他!這是你和駱東軒自找的,別怪我!”話音落,她揮起匕首很很地刺下去……
耶珈夙在下麵等得焦急,本要上來看,卻見祈縈水藍色的衣裙帶血的從樓梯上走下來,她的手上也滴著血,那樣子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