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美人難囚“40”
祈縈剛站起身,賽場上便擊鼓,宣布比賽結束,她隻能硬著頭皮坐回來。
場上已經死傷的差不多,玖瀾進七球還活著三個人,達斡爾進三球就剩了阿斯蘭一個,這就是比賽的最終結果。
護衛們司空見慣地將死屍都拖了下去,耶珈夙和阿斯蘭還是哥倆好地大笑著給了對方一個有力的擁抱。
他們都更換了龍袍回來,耶珈夙在一片喝彩恭喜聲中從祈縈那邊上了觀亭,經過她時悄然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忙頷首抽回手,“陛下可有受傷?”
眾人都說恭喜,卻隻有她擔心他是否受傷,“放心,沒有受傷。”
她這才說,“恭喜陛下凱旋。”
其實,他從沒把阿斯蘭放在眼裏,“你高興就好。”說完,他坐回龍椅。
阿斯蘭不客氣地冷哼,“我達斡爾族死傷這麽多人,九公主隻看到‘凱旋’嗎?”
司徒琦端起茶輕抿了一口,“賽事是阿斯蘭陛下提出的,勝也好,敗也好,都該淡然接受,何必把氣出在我女兒身上。”
“嗬嗬嗬……司徒皇後也太偏寵自己的女兒了。”一側的台階上又走上一個身穿紅色錦衣的女人,那衣裝束袖收腰,搭配刺繡革靴,更像是跑馬裝。她笑聲如鈴,肌膚勝雪,一雙幽黑的眼睛卻隻凝視著耶珈夙。而她的長發都編成細細的發辮,足足有幾十條,發辮上罩同色的八角垂紗帽,帽邊上還點綴著白色羽毛,再加耳飾首飾與陽光下光芒閃爍,越是映襯地明豔動人。
“薩莉?”阿斯蘭驚喜上前給她一個擁抱,“堂妹怎麽來了?”
“皇妹若不來給皇兄助威,隻怕會被夙欺負的不成樣子了。”薩莉又走向耶珈夙,握住他的手,幽怨嬌嗔,“這麽多年,你可忘了我?!”
“……”耶珈夙臉色微變,忙抽回手。
薩莉看了眼耶珈夙身旁的竇和麗,“我知道,你是怕你的皇妃吃醋。不過,你莫要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才好。”
耶珈夙極不自然地輕咳兩聲,向眾人介紹薩莉郡主。
到了蕭雅爾麵前時,他還沒有開口,蕭雅爾就拉著薩莉郡主坐到了自己身邊來,“薩莉就如哀家的親生女兒一般,她此來也是哀家邀請的。夙兒,哀家就算不認識你,也認識這丫頭。”
薩莉乖巧地倚在太後懷中咯咯直笑。
耶珈夙沒有再開口,他轉頭看了眼正喝茶的祈縈,擔心地握緊拳頭。
藍望潮和司徒琦卻相視而笑,“看一場早知道結果的比賽真是無趣。”
“既然比賽結束,而薩莉郡主也來了,總該換一換心情。”司徒琦對蕭雅爾說道,“蕭太後隻知我們縈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一定還沒有見過她的另一項本事,就讓縈兒跳她最不拿手的漫花舞來祭奠你們逝去的婆媳關係吧!”
薩莉看向坐在藍望潮右側的祈縈,又揶揄瞥了眼耶珈夙,“原來那位就是九公主,傳說她傾國傾城,原來也不過如此。”
祈縈盡量不去注意薩莉和耶珈夙之間的微妙,心裏卻已痛不欲生。
“最不拿手?”蕭雅爾不明白司徒琦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凡是人,要賣弄幾招的話,大都是選擇自己最拿手的。
“是呀,縈兒八歲開始練舞,練到十二歲,腳趾上滿是傷口都沒有練好這支舞,所以,本宮作為一個嚴厲的母親,要讓她記住,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不過,就算她跳得最不拿手,別人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蕭雅爾倒是也深有體會,“的確,做個母親既要夠狠,又要有無限慈愛,這樣,才能教導出好子女。”
藍望潮擔心地拍了拍祈縈的肩,“縈兒,告訴父皇,你可以的。”
“父皇別擔心,這點小傷沒什麽。”心傷,腳傷,她都能忍。現在也的確該讓眾人和緩一下心情,隻是,她不喜歡這樣大張旗鼓的賣弄,她隻想跳給耶珈夙一個人看,可她已沒機會說“不”。
宏大的蹴鞠場上擺了大片紅毯和粉色蓮花舞台,舞樂震撼,四個宛若飛天神女的舞伶漫天散花,飛身而下,齊齊落在紅毯上。
祈縈站起身,深呼吸,足下點地,飛身而去,裙帶飛舞,於高高的半空兩個絕妙的旋身回轉,柔軟的腰肢如靈蛇般,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暗暗充盈,場上眾人驚起一陣喝彩。
她緩緩下墜,四個舞伶簇擁飛來,她左腳的腳尖點在地上時,舞台上的花瓣都幻渺地被她強大的真氣震起,向上翻滾飛揚,她在花瓣間如花仙子般,淩空於四個舞伶的肩頭,曼妙暢舞……她手上的裙帶時而如雨後初霽的虹,時而如漂流而下的水,時而如擊空的長劍……
耶珈夙想起了花神坡,她頭戴花環地在花間快樂的一會兒跳一會兒笑,著實一個傻姑娘,可是這個傻姑娘此時卻真的成了花之仙花之靈,仿若要飛天而上,從此再也不會出現。
他又像是不認識她了,她的琴棋書畫,他以為不過是附庸風雅,卻的確無一不精;他以為她要獻舞隻是如其他妃嬪一般嫵媚舞動幾下過場,卻的確無人能及;她的醫術也讓邱仁、鍾肴離嘖嘖讚歎,她的謀略更是神不知鬼不覺……這樣的藍祈縈隻留在他身邊做一個擺不上台麵的情人,真的是委屈她了。
“這算什麽?不過是幾招花拳繡腿罷了,什麽漫花舞,我看是白癡抓嚇吧!”
薩莉刺耳的聲音就連對她疼寵的蕭雅爾和阿斯蘭也不禁皺眉,而舞台上一片花瓣猝然飛來,蕭太後不禁暗驚,但花瓣卻貼著薩莉的臉頰劃過,徑直刺入了椅背的實木雕花中。
薩莉感覺臉上有什麽液體在流,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指尖上竟是血。
她頓時勃然大怒,要起身飛向舞台,手臂卻被一旁的阿斯蘭按住,“皇妹,別自討沒趣。祈縈跳得的確無人能及,你的妒恨和傷口,也隻能說明你技不如人。”
“皇兄……她也太囂張了。”薩莉見阿斯蘭隻盯著台上不回話,惱恨譏諷,“看你的魂兒都被勾走了!”她又轉向耶珈夙求助,“夙,那個女人要殺我,你管不管呐?”
耶珈夙哪裏還聽得到她的話,全神凝注於舞台,七魂沒了三魄。
蕭雅爾歎了口氣,低聲吩咐身後的宮女,“帶郡主去找禦醫上藥,別留下什麽疤痕。”
薩莉冷哼一聲,隻得隨宮女去找禦醫。
舞台上的漫花舞終結,而坐在耶珈夙右手邊的竇和麗卻瞅準機會,從袖中取出匕首,手悄然從後伸過去,迅猛刺向耶珈夙的後心……
立在耶珈夙龍椅後的付中驚呼,“陛下,小心!”因他離得遠,來不及抽劍阻止,隻能快速拉著耶珈夙歪向一側,竇和麗那一記刺偏,落在了耶珈夙的手臂上。
場上頓時亂成一團,竇和麗被付中當場按住,其他護衛將竇和麗的幾個宮女太監也都按在了地上。
祈縈也在台上大驚失色,忙飛身過來,從身上扯下一條絲帶係在耶珈夙流血的手臂上暫時給他止血。“夙,你怎麽樣?怎麽這麽不小心竟讓人有機可乘呢?”
耶珈夙緊抓住她沾了血的手,他想對她說不要誤會薩莉郡主的話,他和那個女人根本沒什麽,眼下這種境況,卻又根本不是解釋誤會的好時機,他張了張口,也什麽都說不出來,隻得將心裏壓著的怒氣都出被付中按在地上的竇和麗身上,“將竇家查抄,滿門九族押入大牢,聽候嚴審。”
竇震奔過來跪趴在耶珈夙麵前,“陛下,冤枉,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陛下開恩呐!老臣為玖瀾王朝鞠躬盡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開恩……”
“誤會?開恩?若非付中護駕,朕早已死在你女兒的手上。”他咆哮著坐回龍椅,“今兒在朝堂上進言舉薦竇和麗為後之人,暫禁宮中,容後處置!”竇震和竇和麗都被押了下去,他沉了沉氣,這才宣布,“南闋九公主藍祈縈複位玖瀾皇後,誰若再敢提另立皇後,殺無赦!”
“夙……”祈縈不可置信,她說過不想做皇後,為何他還是執意如此?
“夙兒……”蕭雅爾抗議,她特意叫了薩莉來,也是想利用和親,換一個皇後,也給玖瀾和達斡爾族換一種關係。
“耶珈夙,我們和談時可不是這麽說的。”藍望潮也不同意,“縈兒此次要隨我們返回南闋,靖宸和婉瓊也已經被接入南闋皇宮,你應該不會是又要出爾反爾吧?!”
“父皇?!”祈縈聽不懂藍望潮的話,靖宸和婉瓊不是在司徒府嗎?怎麽會去了南闋皇宮?這是在威脅嗎?
蕭雅爾也不禁緊張起來,“藍望潮,你這是要做什麽?靖宸和婉瓊可是你的外孫和外孫女,你怎麽能舍得用他們來威脅夙兒呢?”
司徒琦坐在位子上不緊不慢地“縈兒,你也看到了,耶珈夙身邊還有一個薩莉郡主。若本宮沒有估錯的話,薩莉即將成為他的新皇後,而薩莉郡主與他當年在花前月下的約定便是等他登上皇位之後,要薩莉做他的皇後。可惜,這位見異思遷的皇帝陛下見一個愛一個,因為蕭悅心忘了薩莉,又因為你忘了蕭悅心,轉來轉去,還是逃不過宿命輪回,薩莉如今回到他身邊了。”
祈縈聽得陣陣心涼,她從耶珈夙的掌心裏用力抽出手,“既然如此……耶珈夙,我祝福你和薩莉郡主。”
“祈縈――”耶珈夙怒瞪了司徒琦一眼,忙追上祈縈。
蕭雅爾更是心冷,竇和麗到底為何要刺殺皇帝?她已經是皇貴妃呀,沒有皇後,她已經最高位了,而竇震這個元帥也是榮寵極盛,怎麽會落得如此地步呢?如今軍心動搖,朝堂動亂,阿斯蘭也虎視眈眈,萬一再與南闋強行對抗,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她忙扶著福仁起身,去追耶珈夙。
整個觀亭內,隻剩了司徒琦,藍望潮和阿斯蘭。
阿斯蘭忍不住大笑,“司徒皇後和南闋陛下真是一招好棋呀!得回了女兒,又重創了玖瀾,弄得人心惶惶,求得自家太平,果然高明!”
藍望潮拉著司徒琦走下觀亭,頭也不回地說道,“若非阿斯蘭陛下的薩莉堂妹,我們南闋也不會如此大獲全勝。”
祈縈穿過禦花園的漢白玉拱橋,徑直走向使者寢宮,被突然落在麵前的耶珈夙擋住去路。
她又折回來,他忙上前兩步,踩住她曳地的裙擺。
“你到底要怎樣?”她憤恨轉頭揮拳就打,淚眼婆娑地怒斥,“我愛你愛到如此卑微低賤,你卻還是欺我瞞我騙我!你還想要我怎樣?!”
他顧不得手臂上的傷,紅著眼眶抱住她,將她強箍在懷中,“我從沒想過傷害你,隻想和你在一起。是你的父皇母後不肯善罷甘休,是他們不肯成全!”
“你和薩莉的事還有假嗎?”
“我從未愛過她,那時尚不到十歲,小孩子家家酒也能當真麽?你聽不出你母後決意要你離開我嗎?”
祈縈要掙脫,卻感覺身側已經被他的血弄得滿是粘稠,也不敢再動。“你又在騙我!那些花前月下你儂我儂的薩莉郡主可當了真,誰知道你當時對她說了什麽,你哄人的本事我最清楚!”
哄人?冤枉!天地可鑒,他那時八九歲,未經世事,更不懂男女之事,能說什麽山盟海誓的約定?事隔這麽多年,他說了些什麽自己都不記得了,若非阿斯蘭前些天提醒,他壓根兒就忘了薩莉郡主這個人。“祈縈,你忘了我們在佛祖前的誓言了嗎?我還怕遭了你的詛咒不得善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