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二、官場商場,有奶便是娘
這天,仍在平安保險公司工作的老部下劉小強來找夏天。
言談中,談到他的哥哥劉小雄沒有在建設銀行上班了,轉而承包了一家醫院的一個門診部。因為流動資金緊張,想變現一些有價單證。他說了一些種類後,問夏天:“你要不要?”
夏天沒有正麵回答,轉而問道:“你哥哥為什麽要離開建設銀行?”
劉小雄說:“我哥有點撞在槍口上了。建行剛剛新換行長,要燒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我哥那天鬼使神差的與人打牌,被抓了個正著,就被處理了。”
夏天說:“這也太重了一點吧?去年,我偶然在建行的一家支行看了一個通報,一個工會幹部到一家夜總會幹那偷雞摸狗的事,不就撤職、降級了事,也不至於除名哪!”
劉小強說:“這是新班子。”
夏天說:“可以向上申訴,表明自己的觀點。”
劉小強說:“那個關廣軍的事情你聽說了吧?更加扣人心弦,說起來就像坐過山車一樣!”
夏天說:“前年我曾經去過他的辦公室,聽他講過他的行長比他年輕,對他看似很尊重,經常表揚他,而他當時就覺得有危機感。後來打電話給他的時候,說是在上步一個支行搞會計了。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劉小強說:“壞就壞在關廣軍的業績非常突出,他的行長推薦他參加歐洲遊,遊了半個月回來,他的信貸科長已經被人取代了。”
夏天笑著說:“這手法不就像當年的蘇聯一樣,把不喜歡的政治局委員、軍方元帥,安排出國訪問,一下飛機就被免職。”
劉小強說:“是啊!他出國後,他的行長對總行說:‘關廣軍和我拍不到一塊。’就這樣換人了。小關還是憑著原來的老關係,到了福田區的銀行上班,不然連工作都沒有了。那一段時間他的心裏非常苦悶,我也經常陪著他。後來,原來領導過他的一個女科長,在深圳營業部當主任,這女的很喜歡小關。就把他調到營業部當信貸經理。”
夏天問:“那營業部原來的信貸經理呢?”
劉小強說:“這女主任依樣畫葫蘆,也對總行人事部說,信貸經理跟她拍不到一塊,就炒掉了。總行人事部發了一個通知,讓他在三個月內係統內自找工作,否則調出係統。”
夏天說:“銀行用人能這麽隨意的?大家能安心嗎?”
劉小強說:“小關對這點倒還看得比較開,說他那個銀行一直都是這樣的。問題是,現在又沾上了麻煩。”
夏天問:“他現在沾上什麽麻煩?”
劉小強說:“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姚中平比較清楚。好像是監察局時不時找他,他想甩都甩不掉。聽他的講話,有點心灰意懶,想離開這家銀行了。”
夏天問:“他老婆不是搞了一個紅磚廠嗎!生意怎麽樣?”
劉小強說:“哎,怎麽說呢:那是做給別人看的。有什麽生意?”
劉小強走後,夏天在心裏想:“要與姚中平聯係上,了解清楚關廣軍是怎麽一回事。”
話說這個關廣軍,父母都是建國前參加工作的老同誌,他的父親在五十年代被打成右派,在教員的崗位上幹至離休。他的母親是一個老黨員,她在建國前介紹入黨的一些同誌,後來當上了廣東一些地委、縣委的負責同誌,因而在地方的影響比較大。關廣軍進入銀行也就是因為縣委組織部照顧老同誌的原因而破例招工的。
關廣軍早年與夏天一起工作的時候,夏天作為黨內主管青年的支部委員,他就是共青團的書記。
關廣軍由於生長在一個既有光榮革命曆史的母親,又有受到右派牽連的父親組成的家庭,小時候處處低調,做事喜歡心計。久而久之,養就了內斂的性格。
他雖然有點靦腆內秀,但卻相當有組織能力,而且他的性格很受女孩子喜歡。當然,他這性格特征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幫上了他的忙:他被貌合神離的行長炒了魷魚後,先後到了兩個支行上班,都是原來的女同事、女領導幫的忙。從這個意義上說來,人們崇尚“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不是沒有現實意義的。
夏天在辦公室裏正在接待深圳花花兒實業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劉桂花。
這劉桂花及其公司的貸款,是原湖貝金融服務社人事經理陳士清介紹的,甚至連貸款申請書也是陳士清幫助代勞的。劉桂花是個老實人,當初貸款80萬元,是由一個企業——也就是幫她的公司代理出口的外貿企業擔保的,後來深圳放開了外貿出口權,普通的民營企業也可以直接出口,這使得擔保企業沒有辦法從結匯的渠道控製花花兒公司了,提出終止對花花兒公司的擔保。而劉桂花便向湖貝支行提出用龍崗的一棟剛剛建好、辦妥房地產證的四層廠房作抵押,更換原擔保單位,她向夏天提出將貸款金額增至130萬元。並表示幫助引進150萬存款作為配套資金。
事情跟王顯耀一說,王顯耀表示同意,於是就派了黃華林做了貸款調查手續,放出了貸款。現在半年過去了,劉桂蘭來找夏天是有另外的事。
原來,劉桂蘭為了節約經營成本,將公司的辦公地址搬到了服裝加工廠的四樓,這樣,公司的結匯工作就要選擇龍崗區的一家銀行擔任。夏天向劉桂蘭介紹了姚中平所在的專業銀行龍崗支行。半年來,劉桂蘭找了姚中平兩次,開展了結匯業務。
這姚中平是個官場上吃得開的人,隻要你跟他對上一眼,你就會對他身上表現出來的幹練、靈活和朝氣產生好感。夏天對他這個學弟的第一印象,還得從姚中平的眼睛說起。
那年,姚中平回老家辦事,在朋友引推薦下來找夏天幫忙,夏天聽了介紹,看了新認識的姚中平一眼,二話沒說,就幫了他。其實,夏天的眼睛也長得不錯,但夏天看那姚中平一對神采奕奕的眼睛,是一對能洞察世事的眼睛,是一對能預知成功的眼睛。你不論認不認識他,隻要看了他的眼睛,也就可以判斷他的為人,一般說來能做到:心正行端,不出大外。因此,自然樂於交上這樣的朋友,何況還是自己的學弟呢!
夏天的判斷不錯。
夏天來到深圳後,在特區總公司向銀行辦理貸款時,沒有去找作為信貸科長的姚中平幫什麽忙,因為姚中平當信貸科長的工商銀行對新興客戶缺乏認同感,夏天更多的是向建設銀行建立信貸關係。
當夏天到了金融服務社後,姚中平的作用便得到了發揮,而且介紹了很有建設性的朋友前來捧場。夏天將姚中平的幫助與其他老同事、校友的幫助相比較,發現姚中平顯得更加真誠可貴。
劉桂蘭這回來的目的,是想叫夏天再出一把力:打一個電話給姚中平,日後再關照一下,將這裏的貸款還了,就在龍崗的銀行發生業務關係。
夏天對劉桂花的想法表示理解,同時,想到上次劉小強講的關廣軍出問題的事,打個電話聊聊也應該。於是,夏天撥通了姚中平的電話,有意用普通話對姚中平說:“喂,姚行長,您好!”
姚中平從接電話開始,就有點笑意地注意聽來電人的聲音,當夏天講完後,他笑著說:“別這樣玩了,夏老總!我知道衰了!嘿嘿。”
夏天看沒有瞞住他,便改用家鄉話說:“中平,好久不見,最近很忙啊?”
姚中平仍不失往日的調侃情懷,說:“我哪有夏總那麽忙,我這裏山高皇帝遠,最好偷懶。”
夏天說:“我問你個事,小關最近經常與你在一起嗎?”
姚中平說:“在一起呀!我們經常一起讀書哇!”
夏天問:“最近他換了幾個單位,隻有你知道怎麽回事,能告訴我嗎?”
姚中平說:“說起他那家銀行,聽說人事機製是這樣,要你幹就是員工,不要你幹就走人,沒有什麽保障的,小關也覺得不穩定。要是我的話,搞不慣。”
夏天又問道:“聽說他最近出了點麻煩是嗎?”
姚中平說:“應該沒事了吧!你別說,我雖然與小關經常在一起,但他做業務的那一套,還真能瞞,從不示人。這點是他的強項。所以,他究竟在什麽方麵有事,我不得要領。”
夏天說:“沒事就好,同事一場,聽到消息,總想了解是怎麽一回事。”
“老大哥就是不一樣,懂得愛護我們。”姚中平調侃說。
夏天說:“比起你的熱情來,我有差距。喂,中平,上次那個花花兒公司的劉總,來找過我,說起你的關照。她要我對你表示感謝。你能關照到她,看看扶持她一把。”
姚中平說:“夏總說了,我敢不盡力?”
夏天說:“你又說笑了,哎,改天到市內我們敘敘?”
姚中平說:“好的。”
夏天放下電話,劉桂蘭說:“謝謝夏經理幫忙,我先走了。”
話說湖貝支行同意深圳深汕化工有限公司將地產證轉換成房地產證後,雙方各自忙開了:深汕公司信守承諾,動員了1500萬元的企業存款存入湖貝支行,作為對銀行的支持;而湖貝支行也重新做了貸款調查報告,報到總行批準了借新還舊貸款手續。接著,銀行和企業一起到了龍崗國土局辦理了企業房地產證的分割辦證和抵押登記手續。不到半個月,這筆新貸款便出帳了,還了老貸款。
幾天後,夏天到行長室向王顯耀匯報到總行開會的精神。匯報完後,王顯耀看著夏天,用平靜的語氣對夏天說:“前幾天,深圳深汕化工有限公司的淩華送來三萬元購物卡,好像是感謝我們給他們公司辦妥了借新還舊手續。我和陳行長商量後,決定退還給他,並已經退還給他了。”
夏天聽完王顯耀的說話,心裏很不是滋味。在心裏對自己說:“這又是一個有奶便是娘的家夥!原以為他還像點朋友,現在看來,還是一個很現實的角兒。他看到我答應得很幹脆,覺得沒有什麽料道,便直接往行長身上打主意了。但這樣一來,不是把我害苦了嗎?”
王顯耀在講完後,看著夏天臉上的變化,隻聽到夏天小聲地說了一句:“這淩華不像什麽東西!”
夏天在心裏想:“淩華要是把自己當朋友看待,他要送三萬元購物券給王行長,也要跟我通個氣呀!問問這樣做行還是不行?現在好了,我既不知道此事,也沒有收到一分錢。由王行長事後跟我說,搞得我哭笑不得。行長是怎麽想的:給了行長,信貸科長、信貸員難道沒有收嗎?王行長講話的意思也許暗示叫我也把收到的退回去呢!這不就是俗話說的:‘鹿還沒有打著,鹿湯已經喝了一碗’?退一步講,黃華林、喬一族收了他的購物卡沒有呢?真是沒事找事!”
後來,夏天坦然地對行長說了一句:“我在金融服務社做順風工貿集團公司貸款時說過一些話,看來還是對的。原以為淩華像個做事業的人,現在看來,我們這些老貸款戶都不是善主。”
其實,夏天的憂慮不是沒有道理的。正是因為夏天為主的計劃信貸人員在搗動舊貸款的過程中,一些客戶不鹹不淡的搞一些名堂,另外一些客戶則像半紅半黑的江湖人士一樣起橫,讓王顯耀覺得夏天、徐東海等從金融服務社過來的信貸骨幹,不知陷入多深,以致一直在猶豫,導致對夏天的任用滯後。事後證明,這無論於公於私都是一個損失。
而淩華則覺得夏天好說話,沒有什麽摳扭,組織了存款就可以了。壓根兒就沒有對他說這事。後來王顯耀退回了購物卡,淩華想:“不要就不要,反正我的事情已經辦妥。大不了日後不與你們打交道。”
這時的淩華已經有了在資產經營上找退路的想法,開始用他那淩木棉的香港身份證在深圳大規模置業,其中一套房地產買在紅嶺中路的八卦嶺一側,起名銀泉大廈。
他與夏天經辦的其他貸款戶一樣,在夏天管理著貸款的時候,懾於夏天的正派和做貸款的無條件,願意與夏天配合。一旦夏天離開市民銀行後,借款人就像過海的八仙,也像其他債務人一樣,使盡渾身解數躲債。而繼任者則像是一群無頭蒼蠅,怎麽也找不到北,剩下的貸款本息便沒有了著落。就這樣,淩華以中國(香港)商人淩木棉的名義,仍在做著他的生意。他那掛著深、港兩地牌的奔馳600轎車載著他一樣的跑得甚歡。
正是:
人間世事多荒唐,堂堂七尺廣東郎;
光著膀子創實業,穿了西裝是港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