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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古城長街白馬

  華夏大地,又被稱為【中原】。

  而所謂的中原,其實是指黃河以南、長江以北的這片區域,也便是俗稱的河洛地界。

  至於河洛地界的中心,自然便是洛陽。

  千年的杜康,盛放的牡丹……

  這座漢唐盛世之帝都,如今雖已退出長袖善舞的政治舞台,卻依然掩蓋不住它的光輝。

  伴隨著一輪紅日緩緩爬上清晨的天空,洛陽古城的城門,也到了一日之中的開啟時刻。

  待到幾名看守城門的兵卒例行公事,懶洋洋地打開城門,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兩匹駿馬拉著一輛黑色的馬車,已風馳電掣般駛來,在掀起的漫天塵灰中,徑直衝進洛陽城中。

  一眾兵卒愕然半晌,頓時想起上面早有交代,說有不少江湖人士近日要在城裡洛河邊的【天香閣】召開什麼武林大會,城中軍士務必小心戒備,以防有歹人趁亂滋事。

  可想而知,這輛咋咋呼呼的馬車裡面,定然就不是什麼好人

  ——就算不是歹人,似這般衝進城門,連招呼也不打一個,豈不是沒將一眾守城的軍爺放在眼裡?

  理清這一邏輯,為首的兵卒立刻便要傳出消息,通知全城搜查這輛馬車。誰知號令還沒發出,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馬蹄聲響,二十餘騎緊隨馬車之後,一路往城門這邊飛奔而來,分明也是要進城。

  只見這二十餘騎之中有男有女,衣衫形貌各異,手上甚至還拿著各種明晃晃的兵刃

  ——唯一的共同點是,所有人臉上此刻都寫滿了冰冷的殺意!

  要是這些都不是歹人,那麼世上還有歹人嗎?

  一時間,眾兵卒顧不得追趕那輛馬車,立刻搬來幾排拒馬封住城門,沖著迎面而來的二十餘騎高聲呵斥,要他們下馬接受盤查。

  為首那兵卒甚至大搖大擺搶上幾步,叉腰站在路中間,大聲喝道:「都給我滾下馬來!」

  但是這隊快馬顯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奔行得得更快了。為首兵卒話音未落,當先一騎已衝到他面前,眼看就要撞上!

  那兵卒「哎喲」一聲,哪裡來得及做出反應?

  幸好馬上那長須男子騎術不俗,在間不容髮之際一拉韁繩,居然連人帶馬從這兵卒頭頂上方跳了過去,然後又接連躍過兩排拒馬,旁若無人般地進到城中,繼續追趕那輛馬車而去。

  那兵卒死裡逃生,正要罵上兩句緩解心中驚恐,誰知緊接著又是一匹狂奔的黃馬衝到面前。

  這一回,他的好運顯然已經用完了

  ——馬上是個滿臉暗瘡的中年悍婦,也不多話,手起刀落間,已將這兵卒攔腰斬成兩段!

  隨後她馬不停蹄,手中長刀飛快探出,只在眨眼間便將城門口的兩排拒馬挑得飛出老遠,然後縱馬奔行入城。

  餘下的一眾騎士也紛紛跟上,一路絕塵而去,似乎根本就沒出現過一般。

  只有地上的兩截屍體,和幾個目瞪口呆的守城兵卒,證明方才發生過的一切……

  殺害朝廷官軍,其罪等同於謀反!

  就算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惡霸,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敢胡亂殺害官軍!

  這二十餘騎究竟是什麼來頭?

  顯然,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武功手段,對他們而言,殺一個朝廷官軍根本不算什麼事。

  至於他們今日之所以出現在此,不用多問,當然就是要追趕前面的那輛馬車。

  馬車只能繼續狂奔,行進在空無一人的清晨長街上,似乎也害怕了這窮追不捨的二十餘騎。

  很快,馬車轉過一條街道,迎面而來的一輛糞車躲避不及,當場翻倒,黃白之物立刻潑灑一地,散發出衝天臭氣。

  糞車上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若非為了生計,又怎會起早貪黑干這份差事?

  眼見糞車翻倒,夫妻倆氣急敗壞之下,同時破口大罵

  ——然後他們就撞見了緊隨其後的二十餘騎。

  雖然這對老夫妻並未礙著他們的路,但當中一名獨眼男子似乎嫌他們聒噪,抬手就賞出兩柄飛刀,精準無誤地插入了這對老夫妻的咽喉要害。

  獨眼男子飛刀出手,甚至連看也不看,繼續縱馬追趕前面的馬車。眼看離得越來越近,他抬手又是兩柄飛刀激射而出,直取馬車右輪。

  「啪——啪——」

  飛刀射向旋轉的木輪,原是打算擊破車輪,從而令整輛馬車傾翻。

  誰知那黑漆漆的車輪看似普通,卻是異常堅硬,居然將他的兩柄飛刀灰溜溜彈了開去,顯然是由能工巧匠專門定製打造。

  如此看來,要想攔下這輛馬車,就只剩一個辦法了,那就是殺死駕車之人!

  獨眼男子剛生出這一念頭,他前面的一名同伴已經先行動手

  ——一個身形猶如竹竿的瘦高男子,徑直從馬背上飄然而起,彷彿御風前行一般,飛身撲向馬車前方,做鷹擊長空一擊。

  然而他這一擊,似乎被馬車前的駕車之人躲開,令他不得不在馬車車頂借力躍起,第二次撲落猛擊。

  但這一次,馬車前分明有寒光乍起,彷彿照亮了整座古城的清晨。

  那是劍光!

  劍光落盡,瘦高男子胸前的衣衫已從中破裂,點點飛濺的鮮血,來自從他胸口一直延伸到小腹的傷口。若是再深數寸,便是開膛破肚之災!

  這一次,後面的二十餘騎皆已看清,馬車前面那個駕車、出劍之人,竟是一個二十來歲年紀的少年俠客,一身白衣滿是血跡,兩隻眼睛冷若寒星。

  他的劍不輕易出鞘

  ——劍一出鞘,就要見血殺人!

  這位少年俠客,自然就是南宮珏了。

  歷經荒山古寺一役,本該命喪當場的江濁浪,卻因白馬寺凡因大師拚死施展最後一次【虎衣明王金身】,用一十二道禁制強行壓住他的傷勢,僥倖護住一時之命。

  而這位本該抓緊時間安排後事的江三公子,卻執意要趕赴洛陽,參加此間這場專門為他舉辦的武林大會。

  對於僱主的這一決定,南宮珏和小雨身為花錢雇來的保鏢,當然只能遵從。

  至於同行的開欣聽說要來洛陽看牡丹,居然非常興奮,舉雙手贊成,渾然不知此行的兇險。

  所以四個人一輛車再次啟程,終於在今日的清晨,抵達了這座洛陽古城。

  而這一路上,顯然並不太平……

  算上眼下這凶神惡煞的二十餘騎,在南宮珏的記憶里,這應該已經是第六波還是第七波人馬的追殺了。

  這當中,有來自荊州的綠林土匪,有來自蜀地的唐門高手,有來自淮安的世家子弟,更有來自南洋的出家之人……

  幸好連番的殺戮如今都已經過去,不管怎樣,四個人一輛車,終於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完好無損地抵達了洛陽,而且還趕在【天香閣】武林大會召開的頭一天。

  那麼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南宮珏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按照江濁浪的吩咐,自己此刻務必要將馬車行駛至城中一處地方,然後便可平安。

  對此,莫說是南宮珏,就連開欣也不明白,已經在車廂裡面問道:「三叔,外面好像有很多人在追我們!」

  江濁浪虛弱的聲音隨即響起,笑道:「他們都是……來和我們……玩捉迷藏的……」

  開欣「哦」了一聲,這才放下心,又問道:「那麼這一次的捉迷藏,我們要怎麼才能獲勝呢?」

  江濁浪柔聲說道:「只要我們能夠……及時趕到安全的地方……他們自然不會再追……我們也就獲勝了……」

  他的話音剛落,馬車前方又傳來兩聲悶響,顯是南宮珏在和人動手。

  開欣難免又有些擔憂,問道:「那……那我們能夠趕到那個安全的地方嗎?」

  江濁浪還沒回答,小雨的聲音已搶先說道:「這就要問你的南瓜哥哥了。要是他不能把馬車趕到安全的地方,害我們這次的捉迷藏輸了,那就罰他給開欣買糖葫蘆吃,好不好?」

  聽到車廂里三人這一番對答,馬車前的南宮珏卻笑不出來。

  他已經先後擋下了對方三個人的殺招

  ——而這三個人里的每一個人,若是單打獨鬥,武功皆不在自己之下!

  自己真的能夠在這二十多騎的追殺之下,將馬車平安行駛到那個地方嗎?

  就算到了那個地方,這些亡命之徒當真就會罷手嗎?

  南宮珏不敢多想,只能一邊專心駕車,一邊小心提防對方的攻勢。

  幸好那個地方,並不太遠……

  馬車又轉過一條街道,兩邊原本密集的房舍突然一空,放眼望去,在這寸土寸金的洛陽古城之中,居然出現了好大一片空曠的廣場。

  就在前方廣場的盡頭,是一排森嚴的紅牆。正中位置處,兩扇緊閉的大門歷經滄桑,默默述說著千百年來流逝的歲月。

  待到馬車穿行過這片廣場,來到那兩扇緊閉的大門前面,後面的二十餘騎果然紛紛勒馬,停留在五丈開外的地方,猶豫著不敢上前。

  原來在這些殺官軍、殺百姓的暴徒眼裡,天底下到底還是有令他們懼怕的東西……

  南宮珏顧不上理會他們,不等馬車在門前停穩,人已飛身下馬,上前重重叩響大門上的銅環。

  「咚……咚……咚……」

  敲門聲飄蕩在古城的清晨,一聲接一聲。

  可是這兩扇緊閉的大門卻並未開啟,似乎是時辰太早,裡面的人都還沒有醒來。

  南宮珏不敢耽擱,當即「唰」的一聲拔劍出鞘。劍光從兩扇大門當中的縫隙刺入,頓時便將裡面的門閂從中劈斷。

  門閂一斷,南宮珏再用力一推,這兩扇大門已向內緩緩開啟。

  門口,是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和尚,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摔倒。看他臉上驚愕的表情,似乎正準備過來給他們開門。

  看到這個老僧,南宮珏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不知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麼。

  幸好馬車上江濁浪的聲音已及時響起,恭聲說道:「勞煩大師……代為通報……故人江三,求見……苦海住持……」

  話音落處,老僧頓時釋然,向南宮珏合十一笑,說道:「罪過罪過……老僧在此看守寺門,至今已有六十三年。在這六十三年當中,小施主是第一個敢撞破我白馬寺大門之人!」

  南宮珏不禁一愣,下意識的抬頭,望向大門上方那塊古舊的匾額。

  匾額上是三個大字:

  白馬寺!

  東漢永平十年,天竺僧人攝摩騰、竺法蘭以白馬馱經,不遠萬里來到洛陽傳道,明帝感其誠意,於洛陽城內興建寺廟,賜名【白馬寺】,是為中原佛教第一寺,亦稱之為【祖庭】、【釋源】。

  不僅如此,在當今的江湖之上,白馬寺更是與五台山的大孚靈鷲寺並稱佛家門派的領袖,其武僧之首悲憫禪師,更是以【佛杖】之稱,名列【西江月】上的一十八位絕世高手。

  難怪後面這二十餘騎,如今到了白馬寺門口,也只能駐馬不前。

  所以,此間便是江濁浪所謂的「安全之處」。

  而且江濁浪既然以白馬寺佛僧之首苦海住持的「故人」自居,再加上已故的凡因大師沿途拚死庇護,想來洛陽城裡的這白馬寺,應當是友非敵了?

  果然,看門的老僧已向南宮珏示意,讓他將馬車駛入寺中。

  南宮珏這才松下一口大氣,準備回去駕車。

  誰知小雨突然說道:「等一等!」

  話音落處,她的人已從車上下來

  ——雖然左腿上依舊綁著紗布,但過了這許多天,她腿上的傷已然並無大礙。

  然後她也不多作解釋,拖著一條傷腿,獨自走向停留在五丈開外那二十餘騎。

  她想幹什麼?

  馬上的一眾騎士顯然都有些詫異,為首的那個長須男子更是冷笑道:「哼,既然有白馬寺出面庇護,我等多少也要給些面子。今日之事,就此罷手。至於江三公子和他身那半部【反掌錄】,待到明日【天香閣】的武林大會上,再議不遲!」

  他這話說得響亮,其實已經在示弱了,分明打算揭過今日的這一番追殺。

  誰知小雨含笑不答,繼續向他們逼近。

  長須男子不禁臉色微變,沉聲問道:「姑娘這是何意?」

  只見小雨幽幽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方才這一路追逃,不是因為怕了你們,而是因為我們趕時間,所以沒工夫搭理你們……」

  說到這裡,她腳步不停,向那長須男子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但現在,我們不趕時間了!」

  這話一出,她的人已飛身衝上,直撲馬上的長須男子。

  那長須男子見小雨一路行來,自然早有防備,立刻全力一掌拍出,雄渾的掌力所到之處,以這女子的功力,是無論如何也近不了自己的身!

  可惜小雨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

  ——長須男子的掌力一出,半空中的小雨陡然一提氣,整個人已借著這股澎湃的掌力再次躍起,從對方的頭頂上空翻身躍過!

  長須男子的後面,是那個使得一手精妙飛刀的獨眼男子,因為身在馬隊後方,此時全然沒有半點防備。

  「噗——」

  半空中的小雨當頭落下,重重一腳踏在他頭頂,當場將他的一顆腦袋踹進了胸腔之中!

  不等四下眾人回過神來,小雨再一次借力斜斜飛出,穩穩落在旁邊一名中年悍婦的馬上,就坐在她的身後。

  中年悍婦一驚之下,還沒想好應該如何將自己的長刀劈向身後的敵人,小雨已經從後面伸出雙手,雙掌往當中一夾,同時命中她的左右太陽穴,直打得她頭骨碎裂,口鼻中鮮血齊噴。

  這一回,周圍的一眾騎士終於回過神來。

  眼見這女子只在彈指間,便已連殺己方兩人,眾人驚恐之餘,紛紛勒馬退避,各自攥緊手中兵刃,只待首領一聲令下,便要將這女子碎屍萬段!

  小雨卻不以為意,從那中年悍婦的馬上慢悠悠下來,問道:「你們是一個一個來呢,還是一起來?」

  當先那長須男子顯然便是眾人的首領,面對眾人投向自己的目光,他狠狠怒視小雨半晌,又望了望前方紅牆大門上【白馬寺】三個大字,終於哼了一聲,說道:「走!」

  話音落處,這些騎士儘管心有不甘,到底還是一鬨而散,頃刻間走得乾乾淨淨,只在寺前廣場上留下兩匹空馬和兩具屍體。

  對於這個結局,小雨顯然有些意猶未盡,但心情卻已舒坦了不少。

  等她重新回到白馬寺門前,那守門的老僧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麼洪水猛獸一樣,努力保持著平靜,顫聲說道:「罪過罪過……老僧在此看守寺門,至今已有六十三年。在這六十三年當中,女施主是第一個敢在我白馬寺門口行兇之人!」

  聽到這話,小雨居然向他做了個鬼臉,笑道:「那可不好說,等我進去了,說不定還要在白馬寺裡面行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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