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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傷人和曹阿瞞發丘

  青州,高唐縣。


  殘破的城牆下,呂布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坐在草草搭建成的大帳中一個人喝悶酒。


  自以為縱橫天下,無人可敵,卻不想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碰了個頭破血流。晉陽城下,被兩個毛頭小子屢次三番的戲耍也就罷了,畢竟他麾下的并州狼騎並不擅長於攻堅。可是,他卻無法接受在正面戰場上的失敗,尤其是他的對手還是曾經的手下敗將。鬱悶的呂布,怎麼都想不明白,一度聽到自己的名字就未戰先怯的曹軍士卒,為什麼會突然爆發出那麼恐怖的戰鬥力?

  呂布是個簡單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懶得再去多想,借酒澆愁就成為了唯一的選擇。


  叢濮陽到高唐,曾經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并州狼騎,被曹軍像趕鴨子一般地沿著黃河亡命奔逃。


  士氣,已經落到了低估。軍心,也已經完全渙散了。


  而在大概百里之外,曹操率領著大軍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不是追不上,而是有意為之。


  程昱沒有食言,果真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為大軍籌集到了充足的軍糧。


  夕陽西下,黃河之上餘暉脈脈,曹操站在岸邊,感受著凜冽寒風,心裏面也是一片冰冷。


  他目光所看到的,是一片凄涼的蕭索。手裡拿著的,是讓他渾身都忍不住打著寒戰的「軍糧」——程昱千辛萬苦籌措來的軍糧。


  這是一塊被油紙包裹著的「肉乾」,據說味道有些特別,但是只要能填飽肚子,味道如何其實並不重要。哪怕是曹操,特殊時期整天也都是吃糠咽菜,和普通士卒一般無二。


  曹操不是不知道,野菜和稀粥不管事,吃肉才會有力氣,但是他卻從來沒有碰過手裡的「軍糧」。程昱說的很含糊,但是聰明的曹操,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自己手裡的「軍糧」,絕對不是程昱所說的取自某種動物的身體。


  「軍糧」取自何方,程昱沒有明說,曹操也沒有細問,彼此之間心照不宣,難得糊塗罷了。


  可是,曹操表面上裝作不知情,心裏面卻在遭受著道義和良知一遍又一遍地拷問。


  曹操就那麼孤零零地看著翻湧的巨浪,眼神獃滯,神情悲苦,指甲攥進了手心裡,牙齒都已經把嘴唇給咬破了。


  「主公,此事皆乃昱一手操辦。死後必會萬劫不復,永墜十八層地獄之底,永世難入輪迴之界。因此,因果報應劫難苦果我必定一人承擔!」


  不知什麼時候,身形瘦削如同竹竿一般的程昱,來到了曹操的身後,聲音低沉地開口道:「為主公大業,為大漢中興,程昱不懼個人毀譽,情願以身跳入這滾滾黃河之中,以免污了主公名聲!」


  曹操笑了笑,搖頭嘆息道:「黃河之水濁兮,何以濯我足?仲德苦心,我又豈會不知?曹操雖非英雄,但也絕非怕事之人!你我名為主從,實乃兄弟,我又怎捨得仲德離我而去?」


  程昱緊抿著嘴,尖銳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感動。


  曹操迴轉神來,輕輕拍了拍程昱的肩膀,嘆口氣又道:「只是此事終究有傷天和,可一而絕不可二!」


  程昱猶豫著點了點頭,隨即又皺起了眉頭道:「只是兗州今年大旱,夏糧欠收,秋糧又遭蝗災,絕收已是不可避免。如此一來,軍糧必定短缺嚴重,若因此而導致軍心動蕩,則主公再想要掃平天下廓清環宇就很困難了。」


  曹操眨巴著小眼睛想了想,「中原旱災蝗災不斷,糧食欠收,而江南等地,據我所知,並未受到太大影響。」


  程昱苦笑道:「可是,想要從江南購糧,非大量財帛不可。可是……」


  曹操擺了擺手,阻止程昱繼續說下去。他當然知道程昱要說什麼,無非是手頭缺錢罷了。


  曹操心裏面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打算,一個能夠快速獲得大量財富的辦法。


  只是,究竟要不要採用這個辦法,曹操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是夜,月朗星稀,冷風呼嘯。


  狼狽奔逃的呂布,大醉一場之後便忘卻了所有的煩惱,呼呼大睡了。而得勝追擊的曹操,卻是愁眉不展,在帳中枯坐了足足有兩個時辰多還沒有下定決心。


  戲志才和程昱,身為曹操的左膀右臂,在曹操面臨重大選擇的時候,自然是要陪伴在其左右的。


  「如今我軍中存糧,省著點吃勉強可供大軍一月用度。」


  程昱緩緩開口了,目光堅定神情凝重,撫摸著頷下美須髯緩緩道:「如今呂布損兵折將,遁逃而去,不過一喪家犬而,主公又何必與之糾纏?」


  曹操搖頭道:「仲德,你不了解呂布,他絕對是個危險人物,不能給他留出任何捲土重來的機會!死灰復燃,是最可怕的。打虎不死,必為虎傷!因此,呂布必須要除之方能后快!」


  程昱反對道:「呂布叛董以來,屢戰屢敗,軍心士氣已經所剩無幾,已經不足為慮!更何況即便呂布有機會捲土重來,那也需要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主公也足以踏平徐州,收取江淮膏腴之地了!」


  戲志才附和道:「呂布或是猛虎,但如今也是病虎,爪牙盡失,威風全無,只要選派良將守住緊要關隘,則呂布必將再無機會荼毒禍害兗州!反觀徐州陶謙,與主公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為人子此仇不可不報,為飽受陶謙欺凌的徐州蒼生也不得不管。主公心懷天下,絕不可因一人一城而迷失心智,坐失良機!」


  曹操又笑了,搖著頭道:「呂布是狼,充滿侵略性的狼!陶謙卻是羊,只知道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吃喝拉撒的羊!是狼,就永遠不會甘於蟄伏,更何況呂布此時有陳宮相助,正可謂是如虎添翼。當此緊要關頭,正是一舉滅掉呂布之良機!因此,我寧肯讓陶謙多活一年,也絕不願讓呂布偷生一天!」


  戲志才和程昱面面相覷,想不明白一巷從善如流的曹操,今天為何會如此固執?


  沉思了半晌之後,曹操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緊攥著雙拳站了起來,「我意已決,原定計劃不變!至於錢糧之事,二位也無需擔心,我自會親自處置!」


  程昱和戲志才,帶著滿肚子的疑惑,離開了曹操的大帳。


  而他們的前腳剛一離開,後腳就有一個相貌奇特,稍微有些猥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夏侯真,生長在夏侯家的偏房末枝,從小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可以說是哭罐子里泡著長大的。


  一個人餓急眼了,為了生存,總會想一些歪門邪道。住在芒碭山旁的夏侯真,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將主意打到了大漢的龍興之地歷代王侯的墳墓上。


  夏侯真不是個膽大的人,盜墓對他而言,其實是一件很恐怖也很恐懼的事情。若不是實在沒飯吃了,他是絕對不敢大半夜裡在芒碭山上轉悠的。


  但是沒辦法,一個人都快要餓死了,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什麼讓他感覺到恐懼的事情了。因為沒有什麼,比飢餓,比死亡的陰影,更加讓人感覺到恐懼了。


  但是,江湖月老,膽越小。從軍之後的夏侯真,不需要再擔心自己的溫飽了,也就沒有了再去芒碭山上踅摸財富的膽量了。


  憑藉著和曹操之間有那麼一點點血緣的關係,再加上他為人還算機警,因此夏侯真此時已經做到了都尉,手裡面有了那麼點權力,對於自己的性命自然也就更加珍惜了。


  雖然和曹操勉強算是本家,但實際上,這卻是夏侯真第一次距離曹操那麼近。


  緊張是一定的,但是在緊張之外,夏侯真還有著劇烈的恐懼。


  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而夏侯真害怕的是,自己早年間的那些陰暗的勾當,被人揭發到了曹操的案前。


  「你我也算是兄弟,不用那麼拘謹,坐吧!」


  讓夏侯真越發恐慌的是,曹操的態度,居然是出人意料的和善,絲毫也沒有他印象中那些大官大將的驕橫跋扈。


  夏侯真膽戰心驚地坐下了,心裏面卻愈發的緊張了。


  曹操笑了笑,緩緩道:「你從軍時間也不短了吧?」


  夏侯真鼓起勇氣回答道:「小的是在曹使君檄文討董之時投軍的,如今算下來,已經是三年多了。」


  曹操眯著眼睛點了點頭,「三年多了啊,不短了。我欲要提拔你為中郎將,不知你可願意接受?」


  「啊?」


  夏侯真徹底懵了,眼睛瞪的溜圓,似乎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無比巨大的餡餅,就這麼從天上掉下來砸中了他的腦袋。


  曹操繼續道:「當然,這個中郎將與其他一般的中郎將,是有些區別的。也只有你方能勝任,其他人,我不放心!」


  受寵若驚的夏侯真,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地道:「曹使君錯愛,小的惶恐不已。只願為曹使君當牛做馬……」


  「行了!」


  曹操不耐煩聽夏侯真表忠心,粗暴地打斷道:「我欲任命你為發丘中郎將,你可敢接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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