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沐熹俯視著地上跪拜著的如齡,問道,“皇後究竟要繆氏做什麽?”
如齡直起身子,道,“皇後是想將繆才人逼急,由才人之手,毒害三位皇子和他們的母親。”
沐熹已猜的八九不離十,但真的被確定,還是不免脊背發涼。沐熹問,“什麽時候下手?”
如齡答道,“正月十五,上元節。”
沐熹皺眉。旁邊芳曉急道,“沒有幾天了!”
沐熹繼續問,“用什麽法子?”
如齡道,“如貴妃所知,皇後通過司膳弄到了許多魚蝦。這幾日,在椒房殿的小廚房內,一直在熬這些魚蝦,熬得濃濃的厚厚的,要熬幹了熬成粉更好。另外,是一種雲南來的稀罕果子。這果子單看除了味甘,和隻長在雲南以外,並無什麽特別,但它若是和魚蝦一道吃,就會合成劇毒。可平常那點食量,即使一道吃了倒也不會危及性命,所以皇後才要許多的魚蝦,熬得濃厚非常,到時由繆才人下到幾位皇子和妃嬪的宴食中。”
沐熹冷哼一聲,道,“好計謀。麵上看來,幾位皇子和嬪妃吃的與旁人並沒有不同,所以到時候即使想查也查不到什麽。魚蝦和果子在冬季都是稀罕物,想來上元節宴上,必定每個人都會食用。可又有幾個人能想到,這果子和魚蝦能變成毒物呢?畢竟平常裏都有食用,兩樣混食也是有的。即使魚蝦腥味弄了些,又有誰能往毒物去猜?好好好,我都忍不住想為她喝聲彩。”沐熹搖著頭,麵帶譏諷地輕拍了兩下手掌。
繼而沐熹又繼續,“我就疑惑,皇後怎麽會忽然想起要收養蜀王,卻又壓根沒有什麽致勝法寶,原來皇後和白氏,就是要輸了這一仗。他們先是引誘繆氏,高高地抬起繆氏的野心和妄想,然後利用朝前朝後打擊繆氏,狠狠地貶低她,最後再牽引著她,把從雲端到地獄的緣由都怪到先蜀王出生的幾個皇子身上。難怪放在繆氏身邊的人,一直未撤去,而陳氏那邊的人卻也始終不換,原來目標一直都是繆氏。成了,皇後和白氏自是最大的贏家;敗了,繆氏為了有人繼續為她兒子爭,定會將所有罪責攔在自己身上。”
“是,一切都如貴妃所想。”如齡道。
沐熹在屋內踱步了幾個來回,而後對如齡說道,“未來幾日,你須日日都來這裏,候著芳曉,她會告訴你後頭怎麽做。”
如齡抬頭看看沐熹,又看看芳曉,低頭稱是。
…… ……
回到億清殿後,芳曉服侍沐熹退妝梳洗。
沐熹坐在床榻邊,正把雙腳泡在熱熱的薑水裏驅寒,可腦袋一刻也不停,細細地思考著,該如何化解這件事。
芳曉知道沐熹此刻想的事情事關重大,所以一點聲響都不發出,隻手上用力,給沐熹按摩,希望能舒緩她一處疲勞。
…… ……
沐熹一夜未睡,加之又寒夜外出,早起疲憊虛弱的樣子,倒應了她向瑧華撒的謊:著了風寒。借著怕傳染的由頭,也避免了瑧華和致寧兩父子來看她,給了她足夠的時間思考對策。
沐熹散著頭發,斜靠在榻上,邊上放著暖烘烘的火爐。
芳曉服侍沐熹在榻上梳洗,又端上一碗甜糯的粥給沐熹。
沐熹攪動著銀匙,向芳曉道,“我記得太後給的錦囊中,有一個是關於大小章氏的?”
芳曉道,“是的,娘子。那錦囊裏說,司膳章氏因為夫家的罪而被沒入後宮,但小章氏是她娘家的侄女,當時並未牽連。宮中宮女大都是如大章氏一般,身上背著自家或夫家的罪。可小章氏卻是在大章氏成為司膳後,被接進宮的。想來章氏是想延續自家在宮中的這份職權,可小章氏卻並不願意繼承她姑姑的衣缽。”
“是啊,她在宮外長到十二三歲才被接進宮,見慣了宮外的自由,如今卻要她老死宮中,不願意也是情理之中,畢竟不是人人都像大章氏一樣,貪戀這點權勢。”
“娘子提起小章氏,是想讓她做什麽?”芳曉問道。
沐熹笑答,“扳倒皇後,她是最重要的一步棋子。”
“可是,司膳畢竟是她親姑姑,而司膳幫著皇後,皇後倒了她自是脫不開關係,讓小章氏陷害自己親人,她能答應咱們嗎?”
“哎,話不能這麽說。”沐熹直起身子糾正芳曉,道,“章氏幫著皇後購置毒物,謀害嬪妃皇子,到這裏,她已然是死罪。我們不是要小章氏陷害親人,而是在幫她,幫她把自己摘在這件事之外。皇後這邊動手的是繆氏,而司膳這邊就是她,到時候生死攸關時刻,誰能確保她一定不被出賣?而若她願意幫我,不但可以保她性命無憂,到時憑著一個首告之功,定能圓她離宮的願望。”
“可是,買的不過是魚蝦而已,魚蝦和果子合在一起成為毒物,咱們現在知道了,可皇後那邊也都知道,兩邊都知道了,誰還會吃這些?又怎麽給司膳定罪?”芳曉疑惑。
“誰說她隻是替皇後尋來魚蝦?”
芳曉看著沐熹自信的笑,更迷惑了。
沐熹道,“你去寧安殿找柳菁,讓她把當日毒害我的那東西拿來。”
芳曉瞬時瞪大眼睛,道,“娘子是要把太後做的那事也加給皇後?”
“有何不可?既然要扳倒她,那她身上背的事情越多越好。”
芳曉點頭。
沐熹又道,“小章氏務必要拿下,換上咱們的藥,還有後頭的告發,都靠她。”
“是,娘子。”
“給如齡的說辭,我也想好了,你今晚帶給她。”
“是。”
沐熹的局已經在心裏布置好,但要最後能夠實施,她還需得到一個人的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