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有驚無險
黑衣人於是將先知山人引下山崖,然後便騰空一躍,人已隱入樹林頂峰。先知山人忽然想起被點了穴的小乙還在張著嘴巴呆睡一旁呢,正欲發聲留住黑衣人之時,卻見一顆小石子從天而降,恰好落在小乙額頭上。小乙隨即一驚,連忙爬起來一番找尋,見到先知山人安然無恙后,竟一把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膀大哭起來。
「小乙怕不怕鬼呀?」先知山人一本正經的問道。
「先生神人轉世,先生在我就不怕。」小乙抽噎道。
「可是這裡剛剛死去上百人,要都變成鬼了,我可打不過。你看,你看。」先知山人故作驚悚的問道。
小乙忍不住扭頭看去,除去暗淡的光芒就什麼也看不見了,但一旁的先知山人卻趁機邁開一步小跑起來。小乙心頭一緊,趕忙摸起地上行囊追趕了上去。此計一出,二人便早早的離開了這塊是非之地。
先知山人與書童小乙沿著邊塞匆匆趕路,兩日後邊抵達了襄陽城郊。只是襄陽乃與金兵對峙前沿,素來是重兵把守之地,先知山人日前見牛進攜緝拿案圖而來,想必襄陽的大街小巷也都貼滿了懸賞通文,卻如何過得去呢?
「先生通曉神明,何以心事重重?」小乙問道。
先知山人卻只無謂苦笑道:「需知自助者天助,我所能者,也不過是趨利避害罷了。今遇重關橫阻,不知如何繞過。」
小乙卻相信先知山人能未卜先知,他說過此行雖艱難但最後終是可以去到南蠻的,便堅信所遇艱難險阻都會有驚無險,遂放心說道:「何不試試?」
先知山人也無路可選,總不可能跨過邊界走金人關口吧,那可是一去不復返的路子。唯今看來,也只好賭賭運氣了,畢竟現在的他還是一副老叟打扮。
應是兩國對壘之地緣故,襄陽城對來往行人盤查的特別細緻,但有矇混過關之輩,必被當場拿下,期間任何意圖行賄之舉都是徒勞無功的。先知山人見如此情形竟忍不住誇讚道:「襄陽軍果真嚴明有度!」
先知山人這無意之贊自然引得軍士注意,待他們再次盤查之時,先知山人故作蒼老的聲音卻引起了對方警覺。畢竟有感而發之語是未加修改的原本口氣,一聽便知是青壯之音。
先知山人暗恨自己一時意氣,只得耷拉著頭跟著軍士回營盤問。才出龍潭,又入虎口小乙也是嚇得沒脾氣,一張稚嫩的臉全是土灰色。
只見押解兵士將先知山人和小乙一同壓入中軍營帳,堂上一位飛髯老將正環睜雙目的審視台下二人。小乙從未見過如此惡煞面孔,自然不敢抬頭去看,先知山人卻靜靜的審讀起這老將來。
「我乃襄陽節度使雲照雪,任何姦細宵小都妄想逃得過老夫法眼,說,你是姓甚名誰?為何被緝拿於此?」堂上這飛髯老將厲聲喝道。
先知山人卻依舊沉靜在雲照雪的面相上,卻隱隱露出悲憤色來。雲照雪見階下老者出神,便大拍案台再呵斥一道,總算是把先知山人的魂給拉回來了。
先知山人按著先前套路述說一番,但卻哪裡瞞得過雲照雪那一對火眼金睛。既然兵士呈報說此人有喬裝之嫌,只需探手撕開喬裝皮囊,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先知山人自知躲不過去,便也只好認栽。
就在此時,一個少年將軍從帳外興沖沖的闖了進來。雲照雪見狀卻怒目呵斥道:「你不去崗位守著,跑來這作甚?」
「爹爹,聽說城口抓住了一個姦細,我便來看看這姦細到底長什麼模樣,他日若再遇到我也好長長心眼。」少年將軍依舊興奮道。
「混賬!你道天下賊人都長著一張臉?馬上給我滾回哨崗去。」雲照雪罵道。
雲海知道父親脾氣,若再不從,定是軍杖伺候,那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雲海只得無氣嘟啷幾句,但見得雲照雪怒目,便生生咽下未完話語,然後灰溜溜的出去了。
先知山人全程留意著雲海這個少年將軍,待他離去之時才又贊又惋的搖起頭來。雲照雪見先知山人如此神情,便正色道:「你不必惺惺作態,你若無辜,我不傷你半個指頭;但你若果真賊人,呵呵,那就是活該碰到我。」
語罷,雲照雪便喚左右上來撕扯先知山人裝扮。
「且慢!」先知山人忽然喊道。
雲照雪卻得意一笑,輕蔑道:「果是心虛了?」
先知山人卻搖搖頭,說道:「將軍可敢遣退左右與我獨談?」
雲照雪久經沙場,一身高強武藝,豈會怕了眼前這個消瘦之人?當下便喝退了帳中軍士。
先知山人見狀只嘆服道:「倘若我大宋將士人人有雲將軍一半膽氣,也斷不會受夷族之氣了。」
此話發自肺腑,句句真言,又何嘗不是這飛髯老將之日夜悲嘆?雲照雪驚訝眼前這個人能講出如此憂心話語,便更是疑惑的打量起他來。
先知山人卻也不再隱藏,只順手將面套取下,然後恭謙的講出自己身份來。雲照雪對先知山人早有耳聞,尤其是他逆權相之意為岳家軍鳴不平之舉,更是讓人欽佩萬分。需知雲照雪乃北伐將領,曾追隨岳元帥征戰多時,風波亭后一直鬱憤難平,今見得仗義之士,豈可再輕待了?
「原來是神相,真是久仰。」雲照雪激動的衝下堂來說道。
「落魄之人落魄氣,今自號先知山人,豈敢稱神相?」先知山人慚愧道。
「無妨,無妨。先知山人比神相稱呼更加仙氣。」雲照雪痛快道。
雲照雪於是追問起對方被緝捕的事情來,等先知山人略略交代完后,這老將便又氣又憤的罵道:「又是這幫禍國殃民的奸人,老天怎就不收了他們?」
先知山人卻只默笑無言,既從此沒入江湖,那麼朝堂的一切就隨他去吧。雲照雪似能感知此種無奈之感,但念一代奇才心死歸隱,總是覺得惋惜非常。
「先生力排重壓為英雄仗義執言,雲某欽佩非常,襄陽城自不會遂了奸黨心愿,先生大可放心去吧。」雲照雪硬氣說道。
先知山人對此感激不已,臨行又止道:「我初入堂前時,見雲老將軍飛髯齊胸,鳳眼凜凜虎威,似漢壽亭侯轉世。然關將軍晚年歿於襄陽,此地實非將軍福地,萬望將軍往異地駐守。」
雲照雪聽罷眉頭稍稍一鄒,然後又暢快笑道:「雲某何德何能比肩漢壽亭侯?今先生道破天機,雲某不敢不信,然大丈夫為國戍邊而死,死得其所,豈不快哉?」
先知山人敬佩的望著雲照雪,明顯的感覺到一股怒髮衝冠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先知山人於是叫上小乙,然後恭敬的對這位老將軍深深作輯。
「對了,方才那小將軍可是將軍之子?」先知山人忽然問道。
雲照雪點點頭,便一語簡簡介紹。原來這個小將軍便是雲照雪的次子云海,奈何嚴父管教厲害,出生尊貴的他竟然被列入行伍與一般士卒守關戍衛。
「虎父無犬子,我觀少將軍忠厚本分,可是屬土相的?」先知山人道。
雲照雪點頭應允,又想起方才先知山人見雲海時的奇怪表情,便急切的追問道:「雲某老來得子,不求他大富大貴,但望能平平安安。趨利避害之處,萬請先生賜教一二。」
「五行相生相剋,尤以木克土,木在東方,少將軍忌往。」先知山人再三叮囑道。
雲照雪銘記於心,再三謝過後,才遣手下護送先知山人過境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