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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交易

  清冷的月輝靜撒在階梯上,如水般綽綽閃閃的晃動。拆開手腕的繃帶,清楚可見的牙印就像滲進了肉裏,依稀見血色。


  前日裏,她找到了那個讓她困惑的鞭子聲響,那是一個鐵屋,就在雜草叢間。地勢的荒涼,隻有風吹枯草窸窣聲響,顯見人來。她在周圍尋了一圈,除了緊鎖的鐵皮門,就隻有一個小天窗。她聽到他在窗口的嗷叫,每日夜晚都會。尤其在得到回音後,就會更為瘋狂的撞擊鐵門,而每次都逃不過挨鞭子的惡果,所以她在門鎖上做了手腳。希望他可以逃出去,不想反而害了他。


  直覺告訴她此時應該做些什麽的,驀的起身,向著衡院的方向而去。


  陰暗潮濕的空間,糜爛腐朽的味道,每個毛孔的不舒服,那些汙垢好像浸染到皮膚裏麵令人作嘔的感覺。


  鐵柱圈圍的牢房中,四根鐵鏈嵌進手腳,蓬頭垢麵,連街前行討的乞丐也不如。幹裂的嘴唇一遍遍的叫喚,“水,水……”


  鐵門轟的一聲被推開,將某個陰暗的角落照亮。蘇繼明順著樓梯下來,對此處的環境,沒有絲毫的不適,慢有條理的將邊處的燈盞一一點亮,“按理說我該對你盡賓客之禮的,可你就是軟硬不吃阿。”


  突然亮起的光線,男子顯然很不適應,隻是聳拉著腦袋,閉目不語。


  蘇繼明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接著說道:“你想耗著就這樣耗著吧!你不配合的事,你女兒都會聽話的配合著。而我想得到的,也終會得到。”


  “你如果還有良心,就不該用一個十歲女孩來做威脅。”在蘇繼明離開時,男子忽然開口,飄蕩的尤於幽魂般的暗啞。


  “別忘了,當初不顧她死活的是你,妄為人父的也是你。”冰冰冷冷的一句話,在陷入陰暗的空間一遍遍的回蕩,男子抬起頭黑色的眼眸中,竟閃爍著淚光。


  屋裏的燈盞,照著門麵上瘦弱躊躇的身影。


  九歌本是要扣門進去的,抬起的手卻又放下,憂憂慮慮也不清楚自己是在害怕著什麽。


  “既然都來了,為何又不進來。”裏屋的人道,九歌沒再憂慮,推門便進去了。


  “莊主。”九歌隻是垂著頭恭敬道,她見蘇繼明的次數並不過,印象中是個很冷淡的人,也並沒有多少信心他能答應自己的要求。


  “我知道你是為那狼孩的事來找的我吧。”精明如他,在看到鐵門時就知道有人做了手腳的,再到她不顧自身的抵擋在那狼孩麵前,而一切的發展也真如他所料。


  “恩。”九歌雖說驚訝,但依然平靜並坦誠道,“那個鐵門是我做的手腳。”抬眸看著蘇繼明,“九歌請莊主放過他,至少該應有他做人的資格。”


  “放了他。”蘇繼明手指叩著椅子,緩緩的重複了遍。


  “是。”


  蘇繼明沒有說話,站起身走到屏風後的架閣,拿出一個錦盒看著九歌道:“吃了它。”


  錦盒中是個綠光碧透的丸子,蘇繼明隻是擱在桌上,“放他是不可能的,但以一個人的資格活著,這道不難。”


  “這是蠱蟲,巫族的一種蠱術,每三個月都要服用解藥,不然-生不如死。”看著望著錦盒發愣的九歌,薄涼的唇緩緩道,“這隻是個交易,我不牽強。”


  “生不如死。”喃喃的重複了一遍,沒有再憂慮一把服下:“當日是莊主救的九歌,生死便也是莊主的決定。”


  蘇繼明滿意的笑-果然,慕清河,你女兒可比你明事理的多。


  夜色靜之又靜,鐵皮門打開後照進的月光,如流水傾瀉在角落草堆裏蜷縮著的人,那刺耳的聲音,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狼孩猛的起身,以攻擊的姿勢,警惕的看著麵前的人,喉嚨裏發出低沉的低吼,因頭上套著鏈子,約束了活動範圍。隔著兩臂的距離,九歌也沒有再靠近,隻是輕聲道,“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是來帶你出去的。”


  狼孩似是聽懂了,放鬆了些警惕,不再出聲了。披散著頭發,卻能看出他是一直盯著九歌的。以至以後他一直都記得,那一襲白衣,以及清冷的麵容。遐思間卻發現九歌已經走到了自己麵前,狼孩慌張的後退了兩步,被鏈子絆倒,狼狽的摔在地上。


  九歌剛伸手打算幫他拿掉脖子上的鏈子,狼孩猛的張開了嘴咬去,而嘴裏卻被堵了一塊布。


  “還好我早有準備,”九歌呼了口氣,說真的這家夥咬人還挺疼得,狼孩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響,似在抗議。“你以後可不能見人就咬,有的身上還指不定又沒有跳蚤,小心拉肚子。”說話間,脖子上的束縛已經沒有了。


  “好了,走吧!”走到了門口,見狼孩還站在哪裏一動不動的,又轉身回去,將手遞過去,“你自由了。”


  狼孩懵懂的看著她,無奈下一把拉著狼孩的手向外麵去。狼孩也沒有再做抵抗,很順應的跟在她後麵。


  他看著前麵的人,在飛的吹拂下,落下的幾縷秀發掃著耳畔。就像舞著翅膀的蝴蝶,他忍不住的伸手去捕捉,九歌正好轉過身,看著已經伸在她眼前的手,張開竟飛出了隻閃著微弱綠光的螢火蟲。夜裏的螢火蟲很多,都在草叢的飛舞,及膝的雜草,每當經過都引的一片的飛舞。


  “你喜歡這個。”九歌不禁問道。


  他不禁的點頭,連自己也不自覺的舉動。


  “下次有時間再來吧!”九歌看著狼孩,因方才掙紮衣服滲著血,從劃破的衣服口看著傷口都觸目驚心。要是再不及時清理,恐怕就嚴重了。


  滿天飛舞的螢火蟲,九歌忽然停下來,“你還沒有名字吧!”想了會,“螢……螢,你就叫螢吧!”


  她期許的看著狼孩,似是想得到他的認可,看著那熠熠生輝的眼眸,狼孩嗷嗚的叫了聲,大概是表示同意了。九歌歡喜的伸手,揉了揉他蓬亂的頭發。狼孩有些抵抗,卻更為吃驚的看著她,發現自己好像很歡喜於她的笑容。


  簷廊的窗口不知何時多了一盆花,血紅的花瓣。在這瑟瑟冷風中開的妖嬈豔麗。記憶中的某個地方好像也見過,成片成片的,像被血染了的般。


  “壞東西,壞東西。”見來人,那鸚鵡又一遍遍的叫喚了起來。狼孩猛的一聲低吼,那是對食物的可求欲,鳥驚叫的撲棱翅膀,奈何腳上懸著身子,青綠的羽毛反而落下了幾片來。


  九歌將狼孩拉進去,生怕他忽然撲過去將那鳥活吞了。滿嘴羽毛的樣子……又看著身後還瞅著那鳥不罷眼的狼孩,幻想的場麵讓她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咯咯’的聲音如泉水的清脆好聽。


  狼孩停止吼叫,驚奇的望著九歌。道是把九歌看的不好意思了,聲音停止了隻是臉上的笑意未笑,在這裏這麽長時間,這樣歡愉的時光還是第一次。她也越來越肯定,不管以後要付出什麽代價,救他是沒錯的。


  藥閣這次收斂的要幹淨許多,莫大夫在軟榻上就呼呼大睡了起來,似是很疲憊的感覺。方才屋外的動靜也未能將他吵醒。


  屋內的爐壺熏著艾草的味道,狼孩一進來就噴嚏不斷的,不禁捂了捂鼻子,似是很難受的樣子。


  “先帶他用花精油泡個澡。”莫大夫依然閉著眼,捂了捂鼻子,甚有些嫌棄,“他現在這個樣子,也隻是白白浪費藥材。”


  滿滿一木桶的熱水,騰騰的冒著熱氣,九歌特意找了一套新衣服擱在衣架上,便出去了。想了想又倒回來,將瓶中的精油倒了進去,屋裏霎時彌漫這幽淡的芳香。“你快點,我在外麵等你。”


  狼孩弄了半天都拖不下衣服,猛的用力拉扯,一件本來就不完整的衣服,更是被扯成了碎片。


  灰蒙蒙的天,邊際漸漸開開亮,染著豔陽的光彩。樟木樹上的鳥兒飛出巢窩覓食去了,還有幼鳥在嘰嘰喳喳的叫著,折騰了一晚上竟都到卯時了。


  “你-好了嗎?”九歌叩了幾下門,都未見有回應,不過除了吼叫,他應該也是不會回應自己了,“我進去了。”她小心問道。


  未見動靜。


  九歌輕輕推開門,屋內的芳香還未散開,夾雜著散騰的霧氣,臉頰不禁有些微紅。


  “你……”屏風後的少年,隻是站在木盆前一動不動的,背後全都是傷口,舊的新的,沒一塊好的地方,九歌轉過身,糾結的想著,他一直和狼生活在一起的阿,難道是不會洗澡。找人幫忙的念想剛在腦海浮起就打消了,估計那人不會有自己幸運,就一個牙印這麽簡單了。哎!看來以後要學的東西還多的很。


  “你先到盆裏去。”背著屏風,隻聽落水的聲音,九歌斂了汗巾走到木桶前,緊閉著雙眼險些絆倒在地。狼孩突然站起身,嘩的濺落的水打在九歌身上。


  “蹲下。”九歌道,狼孩又很聽話的蹲在水裏。看著像個盲人般伸手尋找方位的人,抬起手拉住她的手。


  手觸到水麵,九歌有些不自在的抽回了手,過後又順著那方向試水,他很瘦很瘦就像一層皮包著骨頭,皮膚都是凹凹凸凸的,新的舊的傷疤,粗糙的蹭著指腹很不舒服。狼孩突然倒吸了口氣,因為隻是憑著感覺擦拭,觸到傷口都是難免的,雖然已經是很小心了。


  “對不起,我會小心的。”九歌道,狼孩沒有再出聲了,伸手拿過了她手中的汗巾。


  “你要自己洗嗎?”九歌問道,狼孩點了點,發覺她是看不到的,喉嚨中發出個恩的聲音。九歌準備離去,不覺的睜眼,看著水中瞅著自己的狼孩,逃似的跑了。


  衣服是隨手拿的不大合身,寬寬大大的包裹著更顯消瘦,束了發冠,麵如冠玉,目如朗星。道也是個俊郎的少兒郎,甚至還帶著莫名的妖氣,若不是那雙清冷的眼眸。九歌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用‘妖氣’形容,但她就覺得這個詞很貼切。


  狼孩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扯著衣服似是想要脫掉。被九歌製止,又重新將他的衣領弄好,“衣服是大了些,過段時日就再去做件合身的,或許也能出去招花引蝶了。”


  狼孩聽不懂話裏的意思,見九歌笑的明朗,隻是發愣的看著她。而嘴角卻也不由的勾起一抹淺笑的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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