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可憐可恨
「李王，你又輸了，哈哈哈哈！二十萬，你可賴不掉了！」
「嘿，老李，我可不管你在這裡混了多久，但欠債還錢，你借下的高利貸期限可到了啊……什麼？沒錢？沒錢也行，你不是有房子么？」
「老李啊老李，我勸你多少次了！別賭了！你的儲蓄都用光了，我也幫不了你了！」
「李王，你這負心人！雖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十多年我都忍過來了！可你還把我們母女倆當人看嗎！你居然要把我們當做賭債押給其他人！」
「爸爸，爸爸……你不要圓圓了嗎？」
……
「啊……啊……啊！！！」
李王雙手捂面，口中發出沙啞悲絕的嘶啞聲調：「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不信！」他仰起頭來死死盯著白知：「你在騙我！你在騙我！這都是你弄出來的幻覺對不對！」
「如果我回答『是』的話，你就能騙的過自己了么？」白知淡淡的反問了一句，他五指交叉，在漆黑的空間里重新坐下，「但凡賭徒都有一種『僥倖心理』，越好賭的人越重，你在身前就是如此，即便是死了之後，也依然不能擺脫這種僥倖的想法。」
「夠了！」李王嘶吼道：「你別想騙我！我的一切都還在！我的老婆女兒，房子車子，一切都還在！」
「還在？」白知漠然的注視著李王，一字一頓道：「那你告訴我，這裡是哪裡？」
「這裡不是賭……場……？」李王自信的環顧了四周，但很快他的表情一僵，腦袋裡嗡鳴一響，望著四周左右，顯得驚慌失措。
黑暗逐漸褪去，原本喧嘩的賭場就如同褪色的油畫，一點點的失去了原本的顏色來，露出漆黑的深夜，四周是排列有序的樹林，秋夜裡的涼風鼓起白知的額前黑髮輕輕晃動。
「這裡早就不是地下賭場了。」白知所坐著的是一個石凳，他覺得有些冷了，哈出口熱氣，輕輕搓了搓手：「你在五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地下賭場在你死後的第六年，也就是四十四年前被警察局查封，在當時也上過報紙，火熱了一段時間，而這裡的地皮也被政府收購徵用，隨著城市化腳步的推進，這裡也算是距離城市較近的郊區了，因為此處桃花林很漂亮，所以建成了一個公園。」
「……我，不信。」李王呢喃著。
白知繼續耐心道：「信也好不信也罷，這都是事實，人在死去了之後，總會殘留一些思念下來，擁有過度執念的人無法轉生，只能留在現實里，就譬如你，留在了這裡，根本無處可去，算是半個『地縛靈』，但你也算是有本事，自己給自己造了一個夢，醉生夢死就這麼過了五十年。」
李王搖頭：「你老是說我死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騙我？也許這是催眠術什麼的……對，一定是催眠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錢？還是故意戲弄我？」
見到對方這幅模樣，白知無奈的嘆了口氣：「自欺欺人……」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長的過分的手機來：「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給你看點證據好了，首先……這是五十年後的愛瘋10S，長度快兩個巴掌了，平時我都不太喜歡用的。」
「愛……愛瘋？」李王盯著那手機楞住了。
「哦，對了，五十年前，愛瘋還沒在國內上市，不過你看看這個吧，都是高科技的東西，我眼睛不好使，平日里都沒怎麼玩過……這個應用我記得是……憤怒的小鳥4，怎麼樣？你們那時候有這玩意么？」白知問道。
「沒……不過這種高科技我都不懂的，你又唬我！」
白知放下手機，雙手插入口袋裡，縮了縮脖子：「好，我問你，今天是幾月幾號？」
「七月十六號，我出門前還記得，翻了日曆的。」李王想了想回道。
「確定？」
「確定！」
「那你不覺得奇怪么？」白知看了看左右四周：「如果是七月的話，為什麼我要穿這麼厚實，還有，為什麼這麼大的樹林里，都沒有蟬鳴聲？」
李王再次怔住了……的確如此，但自己清楚的記得，今天是七月啊。
「這……這……」
「想不起來也很正常，畢竟七月十六號，這一天是你進入地下賭場里，輸的體無完膚的日子。」白知緩緩道。
這句話落下的同時，李王的雙目陡然赤紅起來，他連忙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彷彿有一根釘子插入腦袋裡，疼的他死去活來，根本無法維持正常的思考。
「其實仔細思考一下什麼都明白了，而你卻在刻意的忽略著各種信息。」白知平靜如水的接著道：「想一想，從我進入地下賭場開始的時候，你根本就不認識我把……但為什麼後來又裝作了認識我的樣子？我本就是第一次見到你，在我自我介紹之前，你根本記不起來任何有關我的事情。」
「咕……」李王雙手扼住自己的脖子，嘴巴張開，猶如脫水的金魚一樣大口的呼吸著，雙眼布滿血絲，口中吐出的不是白色的吐沫，而是黑色的粘稠黑泥。
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李王全身籠罩在黑色的怨氣里，眼眸赤紅，斑駁的記憶碎片重新被喚醒過來，沉迷在了這幾十年的虛假幻夢的鬼魂終於開始睜眼。
它驚道：「我……不認識你……」
「你當然不會認識我，也不會知道任何關於我的信息，只是你自我的潛意識裡認為『我認識他』，所以忽略了一切……從我進入地下賭場開始，你對於我的所有認識都是出自於我的話，換而言之，是靠著你自己的『腦補』加上我的刻意引導而完成的。」白知惡趣味的笑了笑：「回想一下，我從進入地下賭場開始就說了什麼？」
……
「我可從來沒有帶任何人來過這裡。」
「你不認識，自然有人認識……你不會把我給忘了吧。」
「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老李，從來沒有贏過我任何一次。」
……
「這些都是誘導，故意讓你刻意的在下意識里補全了關於『白先生』的這個認知。」白知細細道來：「而現實就是，我這是第一次見到你，而你……根本就不認識我。」
「那……那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還有，我的性格舉動……」李王痛苦道。
「這一切就說來話長了，我也懶得跟你長話短說，總之……我就是知道，否則也不會在大半夜裡跑來這裡陪你胡扯這麼一堆。」白知哈出一口白色霧氣，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再道：「現在的話，你也應該知道為什麼之前一直輸給了我吧？」
「誘導……」
「對，我多次給你強調了『你根本贏不了我』的這個概念，不安成為了你內心的投影，動搖了你製造出來的『幻境』，從而最終導致了你的敗局，而當你輸的徹底的時候，就會被拉入現實世界里……不得不說，你用了五十年的時間製造的幻境足以騙過很多人的眼睛了。」
「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李王的語氣低沉，似哭似笑：「粉碎我的美夢很有趣嗎！嘲笑我的失敗很歡樂嗎！做了一輩子的人結果輸光了一切！就連做鬼也不能安心嗎！」
「做錯了事情，總需要償還……你就這麼待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度過，可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拋棄的妻子和女兒的下場么？」白知的語氣很輕很淡，卻不亞於一擊正面的重鎚，使得李王彷彿被當頭棒喝一般，呆立當場。
「你說……什麼？」李王澀然道：「她們怎麼了？」
「李王，你這一輩子都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哪怕是到死的時候，也是死在賭場里，你活了一輩子求的就是一個『贏』字，那我不妨告訴你，你究竟虧欠了多少人……」
白知細細道來。
「當年，你在這個地下賭場里輸光了全部的積蓄和家當，氣的你父親暴斃，而後葬禮現場甚至拿走了親戚朋友的禮金繼續賭博，讓你妻子丟盡了顏面……當然，你也沒有撈回成本，反而一輸再輸，血本無歸。沒有了本金，你沉寂了兩月，安定了下來，許多人都以為你會浪子回頭，結果你並非如此，而是暗中偷偷借了一筆高利貸。」
「高利貸的後果是什麼，不用說也知道，可你早已賭紅了眼睛，認為自己能撈回來本錢，贏上幾百萬，然而你還是再輸，可你不想放棄，繼續借，越借越多，一千，五千，一萬，五萬，十萬……最後借了三十萬，三十萬，一年之後就是一百萬，你輸光了所有錢，根本無力償還！」
「一年後，討債的人來了，你苦聲哀求沒有絲毫作用，房子被對方拿走，所有值錢家產都被抵債……你的兄弟和妻子用盡一切辦法，終於替你還清了尾款，希望你能醒悟過來。不過他們還是錯了，你是一個賭徒，一個根本不懂取捨和悔改為何物賭徒……僅僅半年時間，你又去賭了，這一次你賭的更大，更瘋狂，輸的更多，終於大到了無力償還的地步。」
「你的妻子女兒被帶走，兄弟也遭了秧，一切的一切都不復往日，你已經一無所有，連曾經無比歡迎你的地下賭場都拒絕讓你入內，而你自己則是在大雪天里，被凍死在了賭場門外，還是個有心人替你挖了個坑埋了你的屍骨。」白知拍了拍身旁的桃樹：「就在這顆樹下。」
「所以你這樣的賭徒是無法被超度的，也無法升入靈界里等待轉生的機會，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怨魂，而你所怨恨的不是其他，卻是一個『輸』字，從頭至尾都不知道悔改的可悲賭徒，死了還用幻境麻痹自己，可憐！可恨！」
ps1：大年初五，有晚宴，遲了些。
ps2：求推薦，但我不賣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