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因為深愛
一步一步走過去，百裏子衿的眸光變得愈加幽深複雜。想不到，觸目的竟是萬丈懸崖！
崖底繚繞著重重迷霧，飄渺而神秘。遼闊而深遠的兩側懸壁如刀削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那千年雪蓮就靜靜長在一側鋪雪懸壁上，綻放於離這山洞百米之外的地方。他，如何過去？
崖邊上並沒有任何可以依附的東西，山洞裏除了那條蛇也全無生息。唯今之計，隻有一個，就是他馭住輕功一口氣飛過去，摘了雪蓮，然後墜入萬丈深淵。
胸腔內如萬箭穿心一般疼痛，胃氣一陣陣上湧，翻江倒海。百裏子衿拄著劍閉目，忽覺喉間一股腥甜，倏然間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絲絲縷縷的紅色血跡裏竟然還夾雜了黑血。順著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沁濕了山洞裏的土地。
百裏子衿對眼前的一切都已經看不太真切了，他麵前漸漸升騰起了一陣血霧。前襟靜靜地被鮮紅染透。
已是這般境地。
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下去，他的精力就要耗盡。他今天必須，必須采了這蓮回去！
為了他深愛的她。
“玖兒，我愛你。”百裏子衿眸光幽深，唇邊浮過一絲寵溺的笑意。腦海中仿佛又看到了慕玖絕美的臉龐，看到了他此生最愛的人。
她是他今生最美好的存在。
百裏子衿看一眼雲霧繚繞的崖底，眸裏沒有一絲畏懼。如果死亡是命，他認命。如果可以幸存，那一定和玖兒好好過下去。
因為深愛，所以哪怕九死一生，也無所畏懼。
百裏子衿手下微微使勁，劍便被刺在了血跡斑斑的地上，晃動間連帶著他的身子也趔趄一步。
喉間的腥甜又湧上來，他強自咽下。
“玖兒，玖兒，朕一定要救你。”百裏子衿眸光猩紅，閃耀著執著和深切的光芒。他的大氅在風中飛舞，黑色長發淩亂。
閉眸，百裏子衿鬆開了那劍，步步穩健走向懸崖邊。計算好距離，便用盡全身的內力飛向那去！
千鈞一發！他的計算沒有錯，但是誰又想到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將他的身子差之毫厘，便就要失之千裏！
冰寒，冷清。
狂風暴雪，風雪大作。
他的手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就要碰不到了那雪蓮！
然而上天果真不忍辜負！百裏子衿馭住內力的最後一搏，竟然成功了！看著手裏拚盡全力才得到的雪蓮。他眸中湧出了熱淚。
身體在不斷的墜落，百裏子衿也不知道即將麵臨的會是什麽。他隻知道，他不想死。這一刻，他求生的欲望無比強烈。
他要回去，他還要為玖兒解毒！縱然是死，也得等到玖兒康複，他便死而無憾了。
風刮得臉生疼，一種強烈的失重感烘然朝他襲來。四髒六腑好像都要被寒風凜冽攪碎了去。
百裏子衿睜目向下眺望。透過重重迷霧，崖底竟然是片碧水湖！很難以想象，雪山之中，竟然有還可以潺潺流動的湖水。
風嗖嗖地刮過他的臉龐，冰寒刺骨，夾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痛意。
百裏子衿恍然間好像感覺到玖兒想過來擁抱他，又走不過來。
他想拉她過來，想對她伸出手，但卻渾身都動彈不得。
好想，擁抱她。
百裏子衿內心的思念突然逆流成河，泛濫成災。
而他的關注點絕不應該在這裏。因為下一秒，他便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霎時間便沁透了他的四肢形骸。
血液被冷冷凍住，仿佛不再流動了一般。百裏子衿的身體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無法控製自己的動作，水的強大阻力更讓他無法動彈。
他好想放任自己，百裏子衿的意識漸漸模糊，全身上下隻有手上使著力，緊緊捏著雪蓮花莖。而整個人則是毫無反抗之力地頹然下落。呼吸漸漸式微了下去。
無可奈何。
與此同時，流華宮中正在斟茶的慕玖，突然心頭湧出莫名的煩意，眼皮一個勁的跳，心神不寧。直到茶水浸濕了她的雲錦衣衫，濕漉漉的水燙傷她的手腕，她才恍然反應過來。
這是怎麽了？
她心頭不詳的預感竟如此強烈，慕玖撫住自己的心口，是衿嗎？他在哪？他遇到了危險嗎？
遊獵能遇見什麽危險呢？刺殺……？
慕玖的心緊緊揪了起來，陣陣泛疼。
說好一生一世在一起，你可不能失言。慕玖雙手緊握住，哪怕你變心了，也請你好好的。
也許是她的誠意感動了上天，也許是他心裏的愛意轉化為了執念。時光輾轉間，此時的百裏子衿似有所覺，指尖微微顫抖了一瞬。
“你說，我們會一生一世永遠在一起嗎？”是誰的聲音，在耳邊溫柔呢喃？他卻不能睜開眼。
一生一世永遠在一起，是誰願意和他一生一世永遠在一起呢？
話說得那樣純切，那樣動人。
“玖兒真的隻愛您一個人。”是玖兒，是她。百裏子衿的意識驚醒般猛地回籠。
玖兒，他的玖兒，還在宮裏等著他。
他不能死！不能！強大的意誌力緩緩力挽狂瀾，百裏子衿的身體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但是他的精神氣煥發出耀眼奪目的光彩。
如果他死了，玖兒的毒，便沒有人能解了。這雪蓮，幾百年，就這麽一朵……
隻有這麽一朵！隻有他，可以救玖兒！
百裏子衿意識愈加清醒，他的眼角沁出了淚意，用盡全身能用的力氣緩緩往岸上爬，嘴角邊的血液更加鮮妍亮麗。
玖兒，玖兒。每一次想到她，百裏子衿心裏要活著回去的念頭都會加重幾分。身上的疼痛如錐子一般陣陣刺刻著他的心，但因為想著她，身上的疼痛便又沒有那麽重要。
隻有她，隻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百裏子衿抓緊了岸沿，用盡了手上全部的力氣，帶動身體緩慢蠕動著向岸上爬。
艱難，疼痛。
其實都算不得什麽。
雪夾雜著冰砸在他的手上，臉上，身上，冰寒刺骨，他已手腳僵硬。
可是，無論怎樣，不能放棄！
終於，在最後一使力間，他爬了上去。
百裏子衿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千年雪蓮鮮豔奪目，閃著聖潔的光芒。雪蓮花瓣盡情吮吸著他滴落的血液，顯出一絲妖冶來。
舌尖的腥甜已經暈滿了他的口腔，胃裏一次又一次的翻滾讓他渾身沒有力氣。百裏子衿唇邊微揚，閉眸奮力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的步子無比沉重，仿佛下一步就會昏倒，也仿佛就能一直這麽走下去。
腦子間不知怎麽有些溫燙，大概是剛剛的冰水刺激。身上的刺傷和摔傷與肺腑間的內傷也交雜在一起，百裏子衿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隻是憑著一股意誌力走下一步又一步。
風夾雜了寒意於他身邊呼嘯而過，雪花從一望無垠的天空輕輕飄落下來，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將他的墨色長發靜靜染白。
百裏子衿沿著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著，總以為馬上就是終點，卻怎麽也到不了終點。他的精神已經倦怠，隻有心中想著她的信念支撐著他，腳步穩健。
大風，大雪。天地間隻餘白茫茫一片，還有他那已經風幹的絲絲血跡。
麻木，倦怠。
真的有終點嗎？百裏子衿不禁懷疑自己。
身體的嚴重透支讓他渾身沒有氣力，他都在想，不如就這樣吧，真的好累，好累……
但是，當他闔上眼的那一瞬間，腦海裏便浮現了玖兒那純切明媚的笑容。她一身單薄衣裳，眺望著遠方他的身影。
月光灑在她身上，耀眼奪目。
那傻丫頭，一定又在外麵等他了……
外麵那麽冷。
百裏子衿意識恢複了些許，唇邊不由浮現出一抹寵溺。玖兒，你等著朕，朕很快便回去了。
腳下的路，一步又一步，堅定不移。
終於，行宮越來越近，遠遠已經能夠望見那恢宏輪廓，百裏子衿唇邊勾出一抹動人笑意，如天邊的晚霞般似火妖豔。幸好他出來時走的是杳無人煙的偏遠小路，回去便也沿著原路返回吧。
百裏子衿一步一步步履蹣跚著走進了行宮後院小門，身上鮮紅的血滴落於雜亂的荒枝草地上，腳步沉重地踩下。
“什麽人！”在他即將靠近寢宮後門的時候，有巡邏的將士發現了這邊的動靜。
百裏子衿急忙閃過身子躲貼到了牆邊，用力控製住呼吸。那將士看了一會兒確定這邊確實沒有人，才又莫名其妙地罵一句：“艸，幻聽了。”
天邊的火燒雲燃得旺盛，噴薄欲出。那將士跟著巡邏隊伍一起走遠了。
百裏子衿聽著腳步聲漸漸消逝彌散，才控製不住地吐出口裏的淤血。
地麵上便綻出大片紅色狼藉。
他麵前也是觸目滿是殘紅血色，如天邊的晚霞，紅似火焰。
百裏子衿低眸看著那絲絲縷縷的血跡，唇邊浮出一抹笑意。
他身子趔趄著推開了門，賢妃本端坐於床榻上繡花，看到百裏子衿進來，本是歡喜，卻在看清他的麵容後大驚失色。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