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你喝醉了
是她，真的是她。她就要成為別人的正妻了！和那個人，執手一生。
可怎麽能？明明是他和她相許過的。
她的美好，怎麽能由另一個人來體會？
百裏子衿心底壓抑晦澀，眸中充斥了血絲猩紅。手下壓緊了宣紙，緩緩抬頭向餘秋生道：“準備禦駕，朕要去江南遊興。朝堂之事朕自有安排，後宮瑣事交給曦妃和……”
他頓了頓，又道：“和趙貴人，共同打理。”
“是。”餘秋生俯首應下，心下猜到一個假想，內裏莫名。
明妃娘娘，這是在用刀子往皇上心底戳啊。
梨花紛紛揚揚開了滿殿，潔白勝雪，飛舞著自由的音韻。
“千殤，你隨朕去。”百裏子衿幽深眸光轉向千殤，緩緩道。
“是。”千殤跪地答是，又看到皇上手勢後行禮閃退了下去。
一日後，大炎天氣很是晴朗，禦駕緩緩出遊。而與此同時，百裏子衿和千殤也踏上了去梅樁城的路。
他們行得很快，兩個人都是數一數二的武功高手，再加上百裏子衿心切，竟然在一天內就趕到了。
不過到的時候已經入夜了，百裏子衿在上次那家客棧開了兩間房住下，和千殤一人一間。
夜間繁星點點，百裏子衿駐足在窗前，看著對麵酒館生意的興隆和喜氣盈盈，他的心裏就泛上了翻江倒海的苦澀。
能想出來，玖兒定過得很幸福，有自己的生意，馬上又有自己的夫君，自由暢快，何不美滿。
他不能帶給她的歡樂，那個人都能給她。她再也不需要他了。
一個高頭大馬的捕快停馬在酒館前，又是向著屋裏呼喚。熟稔程度一看便是這裏的常客。不過這次出來的不是那次那個女子，而且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她的麵色紅潤了些許，麵上有著淡淡的紅暈。但窈窕的身姿還是有點瘦削。
百裏子衿明知道玖兒看不見他，身子還是忍不住向後躲了躲，將自己完全隱在黑暗裏。
他眼看著慕玖接過那捕快手裏的信，向捕快輕聲道謝。
又聽著屋裏另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越如錚：“城主大人對老板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就一個月都忍不了呢！”
百裏子衿隨後便去看慕玖的反應，卻看不太真切。隻知道她在笑著，笑得很是傾城。
未婚夫妻舉辦婚事前一個月是不能見麵的，這是習俗。
其實玖兒或許沒有在意過，下那道入宮聖旨之前，他也刻意一個月沒有召見過她。就連她和慕老將軍凱旋歸國的封賞，都是母後在為。
哪怕是當時不能給她名分，他也是一直拿她當正妻看的。
他怎麽就能丟了她？
風刮得大了一些，百裏子衿的銀色長發在夜空中肆意飛舞，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夜空中繁星點點被狂風所掩蓋，竟有絲絲雨滴下落。
下雨了。
冰涼的雨打在百裏子衿麵上，他卻不想關上窗戶。他看著玖兒從屋裏拿了傘具，交給那個捕快。
她的聲音在簌簌的雨中也開始清晰起來：“辛苦你跑這一趟了。再晚一些怕是雨會下大，告訴他，我也想他。”
告訴他，我也想他。
告訴他，我也想他。
這句話一直在百裏子衿心底回蕩，他想，她明明都還沒有拆信，就已經明透了信上的內容嗎？
百裏子衿手下捏緊了玉扳指，竟是將跟隨他多年的玉扳指捏碎了去。雨，下得越發大了，顆顆如亂了鏈的珍珠，注注下落。
捕快騎著馬走了。酒館門口喧囂了起來，解憂酒館的所有店員一起收了酒旗和擺在外麵的物什。
百裏子衿心思微動，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想法，跑下樓去。
那一刻，他什麽都沒有想，他什麽都不想想。
他隻是去飲一杯酒，避個雨而已。
僅此而已。
外麵很冷，夜雨煞涼。百裏子衿掀起了簾子，所有的店員都在忙著收拾，素兮和慕玖在前台算賬本。
素兮抬頭便看見了百裏子衿，他一頭銀發被雨縷縷打濕，風姿卓越，清貴無雙。
“這位俠客，來店避雨嗎？”素兮淡笑著開口，雖然滿頭銀發很是稀奇，但是江湖上什麽人都有，她不該好奇。
也因得他的一頭銀發太吸引人，素兮沒有認出他來，不知他就是上次自稱是老板夫君的人。
慕玖也隨著聲音抬眸，本想莞爾笑著接待，卻在看清來人麵容時笑意僵在了麵上。
“不是，買酒，”百裏子衿眸色幽深看向慕玖，緩緩道，“所有品種的酒，各來一壇。”
“啊，好。”素兮眼眸晶亮，又遇上買醉的俠客，可以大賺一筆了呢。不過如此清貴無雙的俠客，想不到也有自己的悲傷心事。
她下去找夥計搬酒。慕玖怔愣在那裏，百裏子衿的目光讓她無所遁形，似乎逃都挪不開腳步。
他兀自坐在了一個酒桌前，眸中幽深褪去，轉為了似水的溫潤，專注地看著她：“玖兒，要一起飲一杯嗎？”
慕玖咬住了下唇，沒有回答，轉身跑上了樓。
百裏子衿在看到她走了之後眸中閃過了黯然，素兮將酒搬了過來，又替他擺好了酒杯。
酒香凜冽，十裏飄香。百裏子衿很少過多飲酒，今夜卻想一醉不醒。
解憂酒館，若真能解憂，便好了。
一杯又一杯，百裏子衿又覺得這樣飲法不夠痛快，最後竟抱起酒壇子來，往嘴裏倒去。
薄醉，微醺。永遠是這樣的狀態，什麽時候能大醉一場呢？
他好想醉一場，空落所有的心思，痛痛快快醉一場。
“再來幾壇。”
“再來。”
直到他麵前似乎都出現了重影，似乎都出現了玖兒的身影，百裏子衿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醉了。
不然，怎麽會看到她呢？
“玖兒……”百裏子衿麵上竟落了淚，看著自己麵前她朦朧的身影，“不要離開朕。”
“是我要離開麽？是你親手將我推開的。”百裏子衿竟然還好像聽見了她的聲音，在他耳畔。
“不是，不是的。玖兒，我愛你，我愛了你十幾年。我怎麽肯推開你？玖兒……”百裏子衿苦於解釋，竟語無倫次了起來。
屋外雨下得越發大了，狂風大作，滂沱如注。
而屋內，卻是死一般的安靜。半晌，他的對麵都沒有聲音傳過來。百裏子衿唇邊自嘲一笑，玖兒又怎麽會過來呢，他出現幻覺了。
看來酒還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他見到想見的人。她的音容，她的笑貌，她的一切，都在他的心底。
酒伴的是孤獨，是寂寞。醉後才發現，隻是少了身邊的那個人。
也許愛情本就是場宿醉，他醉得徹底，醉得再不想醒來。
百裏子衿低頭自飲自酌，聲音低沉傷感：“我還愛你，可是你愛上別人了。”
都說酒後吐真言，他仿若喃喃自語的一句話，卻讓慕玖霎時變了麵色。
她不知為何會這樣，看到他一個人買醉，她的心就如撕裂了一般疼。
看著他滿頭的銀發，她就又覺得他很可憐，很可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予她那麽多苦痛折磨呢？
也許身在他那個位置上，多疑是難免的。但是他帶給她的傷害她再也不想再經曆第二次，她受夠了後宮的爾虞我詐，她也不想回去和一群女人鬥智鬥勇。
慕玖低聲歎息一句，輕輕道：“你喝醉了。”
“我沒有喝醉，”百裏子衿眸光渙散，看向身前的慕玖，卻並未真的看著她，“我沒有喝醉，我怎麽會喝醉。朕從來就沒有醉過！”
“你真的喝醉了，不要再喝了。”慕玖再忍不住奪了他手裏的酒壇，百裏子衿眸光幽深，閃過一絲不悅，又去拿另一壇。
“本店打烊了！這位俠客快走吧！”慕玖攔住他的手，麵色厭煩。
“走？我還沒有給錢呢！”百裏子衿唇邊緩緩綻出一個魅惑動人的笑意，從身側掏出錢袋來。
“好，現在可以走了。”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腳下搖搖晃晃，趔趄著左右搖擺往門口走去。
外麵風刮得很大，夾雜著暴雨呼嘯而來。慕玖心急，又拽住了他，卻不料他站不穩，竟帶著她一起往地上跌去。
“啊！”慕玖本以為要遭受劇痛，沒想到竟是他的身子“砰”得一聲落了地，最後一刻的翻轉，她跌在了他懷裏。
猛地和他近距離接觸，聞見他滿身的酒味。慕玖心下狂跳，很不安寧。
她隻是想問他有沒有住店，畢竟外麵下著大雨。他又醉得這樣厲害……
“玖兒？”百裏子衿眸光清明了些許，眸底還是朦朧的。下意識伸手擁住了她。
“你幹什麽……”慕玖掙紮開了他的控製，卻不料他一個翻身，竟將她壓在了身下，吻上了她的唇瓣。
濃重的酒香和他身上的龍涎香氣息瞬間將她緊緊環繞，他囿著她動彈不得。舌頭近乎奢侈得盡情攝取著她唇裏的甘甜，慕玖心神大亂，用上內力想震開他。
可是卻如石沉大海，沒有任何用。
慕玖怒了，心裏緩緩湧上一陣酸澀。憑什麽他想吻她就吻她，想抱她就抱她。
把她當什麽了？
她剛想發作，他卻卸了所有力道。大字形躺在了地上。
竟已睡熟。弄的慕玖哭笑不得。
睡著的百裏子衿就像個孩子一樣，絲毫不設防。以前慕玖從來沒有比他睡晚過，都是她困得不得了了，他卻還精神百倍。
所以也算是第一次看見他的睡顏。慕玖本來想扇他幾巴掌，又覺得自己對著一個熟睡的孩子下手太不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