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榆樹村
林暖暖看到林大柱夫婦臉色變了,正欲進一步解釋養殖場問題,卻聽到喬鬆柏喊她。
“娘子。”西廂房半敞,喬鬆柏微微倚在門框上。
因為林大柱、張荷花來的極早,所以,這會兒,喬鬆柏才起床, 身上竟然還穿著一層白色內衫。晨間慵懶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白色衣服散射著拂塵的光線,遠遠看去,飄飄然如遺世之仙。
林暖暖看的不由一愣,這人真的是好看到令人驚豔。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提聲問道:“什麽事?”
喬鬆柏卻也不看她、也不跟他說話。隻是眼睛轉著,腦袋輕微地左右搖擺,目光卻鎖在林大柱夫婦身上。
如此情景,就像是忌憚林大柱、張荷花,從而故意不說話一般。
林暖暖看的更加疑惑了,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朝喬鬆柏使了一個眼色,想問問究竟。
喬鬆柏卻指了指林大柱夫婦,然後再朝林暖暖招手,意思是,要她人過來。
雖然對目前的情況極其不了解,但是林暖暖仍舊是去了西廂房。
而喬鬆柏把林暖暖往房內一拽,關門的時候,還睨了一眼林大柱夫婦,然後才把門緊緊關上,還順手帶上了門栓。
“你要幹嘛啊。”林暖暖是真的不懂了。
喬鬆柏剛剛的行為,實在是不對勁。他提防林大柱夫婦的樣子,就連林暖暖這種不擅長解讀的人,都能感覺出來。
可是,這完全沒有必要啊。林大柱、張荷花, 這兩人對自己家那是好的很啊。除了喬鬆柏的身份,有什麽不能告訴他們的?
“娘子。”喬鬆柏雙眸含情, 臉上帶笑,張開胳膊,想要抱抱她。
可惜的是,林暖暖現在心思全撲在村子裏的事情上,沒能理解喬鬆柏的暗示,反而狐疑地看向喬鬆柏,大有不解釋就沒完的架勢。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喬鬆柏看林暖暖沒有朝自己撲過來,心裏麵有些小失落,卻又覺得林暖暖這副不解風情的樣子,又有些可愛。
把林暖暖拉著坐在桌前,喬鬆柏一邊給林暖暖梳頭,一邊給她解釋起自己的想法。
實際上,喬鬆柏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表演給林大柱、張荷花兩個人看。讓這兩個人覺得,自己在提防他們。
“可是為什麽啊?沒有必要吧。”林暖暖不解。
喬鬆柏替林暖暖把辮子梳好之後,穿起了他那件長衫來。
“非常有必要。有些話,如果你直接告訴他們的話,他們會覺得理所當然。但是如果你藏藏掖掖的,他們就會覺得,其中有陰謀。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而自己想象出來的惡果,永遠是自己最害怕的。”
若論玩弄人心這塊,林暖暖是遠遠不及喬鬆柏的。她會的,基本上都是用利益誘惑。
但是,這次林暖暖能夠給出的利益不多。反而要負擔的東西極多。所以不能利用利益這招了。
而且林暖暖,也不敢玩弄利益,怕他們心一橫,直接一拍兩散。
故而,喬鬆柏就想出了這招。
用流言蜚語,攻克林家村。
不是隻有明晃晃的利益可以瓦解一個小團體的,猜忌也可以瓦解小団體的。
喬鬆柏故意在林暖暖說,養殖場不能辦的時候,把她叫走。為了就是製造一種,不能辦養殖場這件事情,是秘密,是不能公開說的。
現在外麵的張荷花跟林大柱,心裏麵肯定想著這件事情呢。
說不準,他們就腦補成什麽樣子。
雖然養殖場都是利益,但有些人是為了打工的那份工錢,有些人則是為了給家裏所有人找個工作,有些人是為了填飽肚子。
現在故意含糊不清,所有人都會朝著自己最擔心的方向腦補。
很快,這條村內的統一戰線,會因為眾人對自己處境的擔憂,土崩瓦解。
“你可真是個人才。”林暖暖聽到這話,心情有些複雜。
喬鬆柏充分利用了古代的禦民術,又結合了林暖暖的利益分析法。幾個小小的表演,就能把整個村子攪得天翻地覆,進而成事。
也不知,到底是福還是禍。
“宿主,那不是小小的表演,這個演技雖然浮誇了點,但是比你強多了。喬鬆柏細節拿捏的很好,他出來阻止你的時候,為了表現出著急,還特意沒穿外衫。”
聽到小靈的話,林暖暖上下打量了一眼喬鬆柏,而後惡狠狠地朝小靈:“閉嘴。”
林暖暖知道,喬鬆柏向來注重禮節,即便在林家村待了許久,但是有不少禮節,已經成為生活習慣,刻在骨子裏了。除了在林暖暖麵前,他在任何時候,見人都是要穿戴的整整齊齊的。衣衫不整的出來,確實是在表演上下功夫了。
“我們現在該出去了。娘子,你切記,不要聊其他話題。如果他們倆提到養殖場的事情,你就朝我看,但是不要說相關的問題。”
做戲就要做全套了。
喬鬆柏再次打開門的時候,林大柱、張荷花夫婦,焦急地朝西廂房看過去。
見林暖暖出來了,他們趕忙迎上去。
而林暖暖也如同喬鬆柏所言,故意不提養殖場的事情,隻是顧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給個定數。
兩人見實在套不出話來,隻好告辭。
但是,還沒等他們出了林暖暖家院門幾步,就有幾個村民叫住了他們,詢問詳情。
張荷花的嘴有些碎,林大柱人又老實,這眾人一哄一逼,兩人就把林暖暖說養殖場有問題的事情傳了出去。
因而,現在在林家村的田地裏,正在種番薯的眾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你們說,這個林丫頭,到底是要辦養殖場,還是不要辦?”
“這誰說的清楚啊。我看她昨天的架勢,是想辦的。”
“那也不一定,我看她啊,是不想辦的。”
“對對,我也覺著,她是不想辦的。她昨天就想著辦造紙廠呢。”
“可別胡說啊。她昨天不是說了嗎?都辦的。就是,這隔壁榆樹村……”
眾人說著說著,就把話題扯到了榆樹村與養殖場的事情上了。
農民之間的競爭,一直都有。榆樹村養鴨子,就是在跟林家村作對。眾人感官自然不好。
但是,總不能攔著人家養鴨子吧。
“而且,肯定不止一處養鴨子。去年那個鴨肉的價格,眼饞的估計多著呢。”
說著說著,眾人也覺得,養殖場這事情很難辦。他們本來隻是氣憤被人學了養鴨子,現在都開始擔心起鴨子真的不值錢了,怎麽辦。
所以,養殖場到底該不該辦啊?
這左右為難的,有些人連田都沒心思種了。
心事沉沉的眾人,心裏麵其實已經有些底了。林暖暖跟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就是一普通莊稼人,能懂個啥啊?
十幾個臭皮匠,聚在田裏老半天,也商量不出一個結果來。還越講越離譜,直接朝著養鴨子失敗、賣身為奴、吃了上頓沒下頓去了。
要是想知道能不能成事,還真就隻能聽林暖暖安排設計。
“但是,要隔壁村的要住到我家!”想到這個,有些村民心裏麵還是不太高興,畢竟是外村人,要是強盜啊、流氓啊,那不是要完了。
他身邊的大兄弟攔住了他:“咱們盲目地幹事,也不頂用啊。要是真的不能辦養殖場,咱們真的辦了。林丫頭家有錢,青磚瓦房,經得起造。你家能?”
“去你的,說的你家能一樣。”被他指到男人不服,罵了一兩句。
最終,所有人不得不妥協。
紡織廠織的布肯定有人要,但是養殖場的鴨子不一樣,競爭激烈啊,得要人安排規劃。
總不能家裏就指著幾個婆娘吃飯吧?
最終,在村民們主動要求下,林暖暖可以在村裏開造紙廠,但是必須要優先招村裏人。外村人也可以住進來,但是得守規矩。
“真的都自己想通了啊。”林暖暖是沒想到,這些村民們居然比白鹿書院的老師開竅還快。
一個上午的功夫,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敲定了,就等著林暖暖點頭了。
林暖暖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她時間緊的很,所以跟眾人說清楚之後。
也把紡織廠與養殖場的事情說開了。
紡織廠要擴建,女工們還是照常幹活。
而養殖場則是要去隔壁榆樹村看看情況,再做打算。
“暖暖,我帶你去唄。”王寡婦熱情地拉著林暖暖,說什麽也要帶著林暖暖一起去。
她心裏算盤可響亮著呢,林暖暖跟著自己進了榆樹村,必定要先認識自己家的兄弟。
如此一來,自己家那兩兄弟,必定能夠被招上工。到時候,這田不種也罷,就憑著廠子裏的錢,他們也定能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有人引路,林暖暖自然不會拒絕。
隻是,她如果知道王寡婦的想法,心裏恐怕要笑了。
造紙廠的規模,是另外兩個廠子不可同日而語的。隻有人手不夠的,哪裏會有嫌人手多的。
滄州境內,大一點的村子,也就百十來人。正常村子,六七十人,已經頂天了。
林暖暖要的人口,恐怕不是一兩個村子能夠滿足的。不過因為怕嚇到眾人,所以她從未透露過造紙廠的規模。
喬鬆柏、林暖暖,跟著王寡婦,坐著牛車,朝榆樹村駛去。
坐在車上的王寡婦,原本是打算推銷自己家兄弟的。但是看到喬鬆柏在車上,又有些不好意思,擔心他誤會了,以為自己是想給林暖暖相親。
這扯了半天,王寡婦還是沒有介紹自己家的兄弟。
反倒是,那株大榆樹越來越近了。
“我們快到了!”趕著牛車的王寡婦,看到那株大榆樹,心裏麵別提有多高興了。
須知道農村裏麵,牛可是重要財產。
她現在駕著牛車回娘家,這可不是倍有麵嗎?
林暖暖遠遠地看著榆樹村,心情不太美好。
林家村,是她在這個世界,見過的第一個村子。長橋村雖然是第二個,但是它是折衝府手下的,有些不一樣。
所以,實際上來說,榆樹村,才是她真正意義上見過的,第二個村子。
“都一樣啊。”
看著破敗不堪的村莊,林暖暖心生感慨。
原來,所有的村子,都一個樣子。
現在的榆樹村,與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林家村,沒有什麽兩樣。到處都是破敗的稻草屋,村民們都是死氣沉沉的。孩子們,也都沒有什麽精神。縱然不像林暖暖當時那樣,幾近餓死,但是他們的神色,充分解釋了麵黃肌瘦這個成語。
不對!
榆樹村實際上更慘。
隨著牛車逐漸靠近,林暖暖聽到了榆樹村內吵鬧的聲音。
“周大頭來了。”王寡婦遠遠看過去,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周大頭,真名叫周富貴,因為肥頭大耳,天生大頭,所以村民們給他起了這個外號。
他是附近有名的豪橫地主。
去年鬧饑荒的時候,各村都自顧不暇。林家村因為林暖暖的河豚肉、野豬肉,還算勉強過得去。
但是榆樹村不一樣了,因為鬧饑荒,大家根本過不下去。
於是不得已,活不下去的村民們,就把田地,賣給了周富貴,成為了他們家的佃農。
佃農與農民不同,替地主白打工不說,碰上點事情,種了一年的田,還要倒欠地主銀子。
現在周大頭鬧的這家,就是村子裏最窮的楊二白家。
楊二白窮歸窮,可偏巧的是,他有一對如花似玉的雙胞胎女兒。
去年活不下去的楊二白把田賣給了周大頭,成為他們家的佃農。
可是,今天,周大頭鬧上門來,說楊二白當初簽的是個抵押借據。用田做抵押,借周大頭家三十兩銀子。約定在來年二月底還,連本帶息一共五十兩。
如果還不上,就把田,還有兩個女兒,給了周大頭。
“嘶。”林暖暖聽到五十兩的時候,吸了一口冷氣。
五十兩,這可是五十兩啊!
王寡婦說到這個數的時候,也是驚歎。
“這擺明了周大頭坑楊二白。但是白紙黑字的憑證在這裏,也沒辦法啊。”
林暖暖與喬鬆柏、王寡婦,正在院外看情況。
此時,原本色眯眯地盯著楊家姐妹花的周大頭,朝外看了一眼。
豐神俊朗、飄逸絕倫的喬鬆柏,就這麽入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