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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美人奇道:「這個張帆是怎麼了,怎麼好真的不認得我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說到小時候的事情臉一下子就變了,這卻是怎麼一回事。」


  張帆帶著解雨回到了客店中,吩咐小二為解雨備上換洗衣物,解雨自然去先洗浴了,張帆卻叫了一壇酒,獨自坐在客店窗口,一個人獨飲起來。


  張帆喃喃道:「我與武明訓其他也沒有什麼不同,我也是偷的別的東西,他也是強搶,我又有什麼了不起,想來真好笑,我卻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行了,我與師妹之間,終歸是一場誤會,只是大丈夫行事,光明正大,這件事情,我卻又如何向師妹去說,說了師妹也不會信,如此卻又如何,等師妹身體好了,我便向師妹告辭。」


  當下飲了一杯酒,將酒杯扔了,將滿口酒氣清理乾淨了,轉到解雨房外,低聲道:「師妹,你早此安歇下來,我將你送回師父處,我也要休息了。」解雨打開門,一頭秀髮卻還是濕的,道:「師兄,你是怎麼了,怎麼這般不高興,你放心,那武明訓沒有對我怎麼樣的。」張帆笑道:「不用擔心,不用擔心,你這麼些天沒休息好,只是讓你好好休息而已。」


  解雨道:「師兄,你且與我說實話,這些年來為什麼你每次似是總想愛我,卻又不敢愛,每次我以為你真距我已然很近了,可是你又馬上逃得遠遠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到這裡,解雨心頭幾年的話都說了出來,眼中都冒出了淚水,當真是梨花帶雨。


  張帆伸手擦了擦解雨臉上的淚水,輕笑道:「別哭、別哭,師妹,我何嘗不想,不想,我一個原本老婆都討不起的人,得到你垂青,高興的發了狂了,可是我知道,我只是偷的別的東西。」


  解雨道:「師兄,你還想著蘭教主么?你可知道,我與你的心,半點不比蘭教主差。」


  張帆笑道:「不是,真的不是,要是我告訴你我不是你從小愛的那個人,你還會愛我么?」


  解雨不解道:「師兄,你在說什麼,你越說我越不明白。」


  張帆摸摸解雨的頭道:「從前有一對男女,他們非常恩愛,兩小無猜,情定終生,可是後來另一個和這個男的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頂替了這個男的,而且還想娶這個女的,雨兒,你說這個冒名項替的人可不可恨,是不是很卑鄙,很無恥。」


  解雨道:「那是自然。」


  張帆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這個冒名頂替的人,是沒有資格得到這個女子的心的。」


  解雨抱住張帆道:「師兄,我看得出來,你是想愛我的,想娶我的,你為了給我一個安穩的家,舍下臉去做一個小官兒,你為了我,卻刺殺言家的老東西,你為了我,和二師兄弟幾次爭吵,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靠近你,你卻飛也似的逃了,這是為什麼?」


  張帆輕笑道:「因為我不配。」


  天亮之時,張帆從定中醒來,便看到一張留在桌上的白紙,上面寫著「我走了」


  張帆大急,翻了起來,實在想不起解雨在這神都中還有什麼熟人,想來想去,似是只有武明訓府上那個唐美人和解雨從小是舊識。


  張帆也不顧驚世駭俗,當即起身,施展輕功,撥地數十丈,飛向武明訓府上。


  武明訓府上雖然有高手,而且不少,但是也沒有這般誇張的人物,張帆飛過武府大門,落在昨天見到唐美人的院落。


  卻只看到幾個下人在打掃,這裡已然是人去樓空,昨夜讓自己踏壞的青石板,還留在地上。


  張帆飛入人群,信手抓了一人,叫道:「唐美人在那裡?」這下人大叫起來,驚呼不已,此時張帆早已沒有掩蓋行藏的想法,也不怕引來人。


  不多時,大群侍衛包圍而來,還有不少高手混在其中,二流人物不少,一流的高手見了許多,層層將張帆圍住,一侍衛大叫道:「狂徒,竟然來武王爺府上鬧事,活得不耐煩了。」張帆長笑道:「天堂地獄也不怕,何況一武府。」信手一伸,這侍衛便讓張帆拿在手中,張帆叫道:「你們府上唐美人住在那裡,我找她有急事。」下面的侍衛那裡肯答,一群人執刀槍上來,張帆道:「要見到人,便不顧客氣了。」雙手亂抓,侍衛高手如小兒,讓張帆抓了亂扔。


  一時間武府後院大亂,越來越多的人圍了上來,張帆高聲叫道:「唐依依,你且出來。」這話用內力傳出,整個武府都可以聽到。


  張帆邊打邊走,身邊侍衛越來越多,而且居然不雜了十多個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只是張帆是天山魔教總壇都硬闖過的人物,也不怕了這些人。


  不多時,便見到武明訓陪同唐依依到了眾衛士身後,唐依依叫道:「張帆,你怎麼不守信用,明說好了不再來找王爺的麻煩,怎麼卻打上門來了。」張帆道:「我不是來找武明訓,我是來找你。」上面武明訓面色有些陰沉,一揮手,層層包圍張帆的侍衛都散了開去。


  張帆搶先開口道:「昨天夜裡師妹偷偷走了,我找不到她,想到師妹在神都只有你一個熟人,便來問一聲。」


  唐依依怒道:「你怎麼越老越糊塗,你是不是說了什麼話,惹得她生了氣。」張帆道:「是說了許多話,卻不是你想的那般。」唐依依叫道:「我擔保王爺沒有碰過雨兒一根手指頭,你怎麼就是不信。」張帆急道:「不是這個,不是這個,你就說看到她沒有?」唐依依怒道:「就是看到了,也不給你說。」


  武明訓道:「張帆,你也是個英雄,怎麼如此對自己的女人,真是讓孤看走了眼。」張帆道:「我與師妹之間的事情,就不勞王爺掛勞,王爺也不用擔心,吾不是吳柄章的狗,自然不會聽他的話,王爺安心便是。」武明訓道:「原來卻不是個憐香惜玉的。」張帆朗笑道:「玉非我有,我怎能辱之。」說話間,便撥身而去。


  張帆回到客店,那小二看到張帆高來高去,嚇得魂都沒了,看到張帆回來,也不敢上前找他要店錢,張帆收拾了自己的長劍,抓起一錠銀子,往櫃檯上一扔,心道:「我現下卻往那裡去,還是先將師妹尋到要緊,可是往那裡尋?我就算尋到了師妹,卻又能怎麼辦?」


  看到人流向東,便打馬向東而去,心道:「先尋到師妹再說,我就不信,沒有法子讓師妹愛上我,愛上後來的我,總有一天,他會忘了以前的張帆,喜歡上現在的張帆,到了那一天,我就正式娶了她。」


  張帆策馬向東,一騎踏塵,向東而去。


  歷城中,崔歸元看著前來報信的小吏,雖然面上保持著平靜,但是文案下的手已然開始抖了起來。


  看到兩邊站的數排將領,崔歸元淡然道:「諸位,此事亦沒有什麼大不了,現下流民兵來攻,我歷城牆高城深,也是不用擔心的,諸將各回自己家兵營,不得有誤。」下面一排又一排的軍將面面相覷,祖廷年笑道:「只是大人,這幾日軍中兵士又在鬧餉,大人也知,若是兵餉接濟不上,這些丘八鬧起來,可是一件麻煩事。」祖廷年一開口,下面大小軍將也陰陽怪氣的接起口來,一時間巡撫衙門便只聽到一群丘八們的雜聲,眾將都知道現下崔歸元和兵部職方司一干人喝漂沒,拿回扣拿到手軟,下面軍將拿到六成都算得上多,本來這些丘八是沒有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鬧事,但是現在流民兵十多萬,洶洶而來,一路上攻城撥寨,大小驛傳、堡台被攻無數,從肥城到歷城一路上的守兵望風而逃,潰兵哄傳流民兵勢大不可擋,消息傳來,不想打仗的崔歸元也不得不應戰,一打仗,這些平日里點頭哈腰的丘八們頓時就重要了許多,祖廷年先開口,後面大小軍將也跟著一齊起鬨,就是要逼著崔歸元將吃進去的吐出來一些。


  崔歸元臉上看不出怒色,突然朝神都方向一拱手,跪倒在地,道:「聖上委任下臣牧守一方,臣無能,若是城破,臣當以死殉國,不得苟活,至於軍餉糧草,臣便是賣了全幅家當,也要為眾位將軍頭面人湊齊。「崔歸元一番話說得真像那麼一回事,下面祖廷年心中冷笑道:「你沒有喝兵血,那你在神都的大宅子是那裡來的,你沒有喝兵血吃漂沒,你家的奴才都穿得比一般的官紳好,你沒有夥同戶部一干人扣火糧的成色,那在齊地為什麼看到有你的店面倒賣軍糧。」只是這些話是不能說出來的,跟著崔歸元搞這些事的人有宮裡的娘娘太監,也有職方司的小吏,這是一大群人一起拿好處,要是現在祖廷年不識時務用嘴說出來,那就是和一大群人為敵,祖廷年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只是希望崔歸元少拿一些。


  下面的軍將看到崔歸元這個樣子,對於文官根深蒂固的恐懼又上來了,幾個將官面露遲疑的神色,崔歸元一站起來,一個叫龍世忠的參將道:「大人若是有難處,吾等等幾天也不是不行,只是大人一定要發下來,兵士們都頗有怨言。」祖廷年暗叫一聲糟,龍世忠一開口,幾個軍官又退縮,他們也都怕被崔歸元秋後算帳,這一下,越來越多的人退縮了。


  崔歸元冷知一聲道:「你說呢?祖將軍。」祖廷年之所以硬氣一些,不過是因為他是客兵,以後反正是要回遼東的,以後崔歸元也管不著自己。」現下看到一群軍官的樣子,祖廷年知道事不可為,便低頭陪笑道:「大人說的那裡話,小的只是個武夫,這種軍國大事,小的那有說話的地方,還請大人自行決斷便是。」崔歸元冷笑道:「我看祖將軍忠心體國,這樣的將領,今天實不多見,本官上表朝庭,將祖將軍調到山東地界,以後祖將軍便在本官手下為將如何?」這句話說出來,就是腦袋糊塗的軍將也聽出來崔歸元想將祖廷年調到自己下面,到時候想怎麼整祖挺年,就怎麼整祖廷年,若是膽小的將官,這一下說不定就要被嚇得在地上磕頭了。


  現下崔歸元也等著祖廷年求饒,祖廷年眉頭一皺,他也是為國立下大功,馬上取功名的人物,文官有一個怪癖,便是折辱有威望、有能力的將領,做給下面的軍將看,讓當兵明白他們是人下人,現下崔歸元正是想折辱祖廷年,讓下面的軍將看一看,明白在歷城在山東誰是當家的。


  崔歸元笑道:「大人說笑了,小將與小將下的兵丁,父母妻兒都在遼東,若是要遷小將至此間,朝庭至少得出八十萬兩白銀的安家銀子,如此破費,不知朝庭同不同意。」朝庭調武職的軍官,常常是連同其精銳家丁一齊調動,如果真的有這種調動,確實要用不少的安家銀子,皇帝不可能出這比銀子,崔歸元一下子碰了個軟釘子。


  崔歸元笑道:「如此真是可惜了,只是平亂的日子還長,想來祖將軍還要在歷城呆上許多時日,在本官帳下的時日也還長。」暗示在這段時間內,要整死祖廷年。祖廷年道:「剛剛朝中溫閣老來了一封家信,說用不了多少時日,吳大人的大家便要到了,想來那裡定然可以平亂,那裡小將便可以與帳下官兵同回遼東。」


  幾個軍將都面有怪色,溫閣老是武明訓一黨,溫閣老給祖廷年來信,是什麼意思,大家一眼就可以看明白,就是暗示崔歸元,祖廷年是有後台的,雖然後台不是什麼大樹,但也算是有人支持,而下祖廷年沒有觸犯整個文官集團的利益,反倒是抱一個文官的大腿卻對付另一個文官,在官僚群中,就不算是公敵,最多算是投機,所以也不會引起文官群體的整休攻擊。


  崔歸元笑道:「想來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諸位將軍,你們暫且退下罷,本官要斟酌一下用兵方略。」崔歸元打仗,是完全不想讓武將參與到戰略制定上來的,他的方略,大都是在書房中悶頭想出來的,下面的軍將也沒有人敢張口,依次退了下去,明白所謂戰略的制定,是不許武將有意思的,武將只許上陣殺敵,人頭計功。


  看到下面的眾多的武將下去后,身邊只有幾個親近的家人,崔歸元突然破口大罵道:「你們這些丘八,你們都是豬、都是狗、你們不過是一群添腳丫子的骯髒貨色,竟然也敢在本官面前放肆……」大罵間,將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扔,那茶水都飛到一邊的下人身上恥,這些下人個個面若寒顫,不敢出一點兒聲音。


  罵了半餉后,崔歸元手一召,一個下人靜靜跪在文案之前,也不做聲,崔歸元道:「你立時向泰安傳巡撫大令,要張率孝帶全部遼兵回援歷城,讓他把方元化的鄉兵也全部帶來。」下面的小吏小聲道:「大人,我們已然四個多月沒有為泰安提供一粒糧食了,他們怕是不會來。」崔歸元大罵道:「用你說么?我當然知道,如果他們來了,就讓他們做炮灰,如果他們不來,本官就上表參張率教,將他殺頭,你敢了本官這麼久,難道沒有看出來。」下面的小官連連磕頭,小聲道:「方元化是朝庭委任的練兵大臣,他手下的兵,若是不到歷城,也參不到他的頭上。」崔歸元沉呤了一下,這小吏說的卻是實情,名義上齊地的官兵都要受到兵備道、巡撫及經略的節制,這是朝庭以文制武的體系,張率教雖然是客兵,可是也被掛在這個體系里,被崔歸元管得死死的。但是孫元的練兵大臣的職務,走的另一個路線,各地的練兵大臣都是選取退休在家的朝庭大臣、舉人之類的文人所任,他們所練的兵糧餉自給,有的在朝庭中人脈廣的可以得到朝庭的接濟,他的配合朝庭兵馬作戰,聽不聽地方官的調動,要看練兵大臣自己的選擇,到時崔歸元一聲令下,方元化隨便扯一個什麼晃子不來,崔歸元也找不出理由參方元化,到時方元化大可以大咧咧的說「本大臣不同意崔大人的方略,不想派兵。」崔歸元也只有干看著沒有辦法,而且方元化雖算是清流正統,但是方元化在上一次正統派的內鬥中失勢,他的座師亦被罷免歸鄉,現下方元化的座師還想借方元化的勢重新上台,萬萬是不會來助崔歸元的,到時候若是歷城失守,泰安卻沒有事,那麼方元化就格外有功,方元化的座師也就極有可能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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