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四菜一湯
臨近過年，開國侯府的晚飯卻不團聚。
裴正穩在軍營練兵不回，崔夢章就找了個由頭躲在房裡帶自己親兒子裴行德，避免和裴朔同桌吃飯，馮姨娘見主母都不出現，再一打聽二房的人也不來，自己稱病不出。大房幾個人不在，二房李雙玉拉住他們家的當家不過去，裴行知巴不得不見裴朔，幾個兄弟來跟他訴苦，說裴朔放他的蛇來嚇唬他們，叫他們以後都別到侯府來，否則見一次咬一次。
這一來，餐桌只有裴隨隱、庶弟裴行寧和裴朔三個人。
冷冷清清。
裴隨隱嘆氣：「家不成家，你大哥也還沒回來。」
「爺爺。」裴行寧安撫他，「二叔二嬸估計有事呢，至於大哥，可能路上耽誤了吧。」
老大的媳婦不也沒出來。裴隨隱心裡念道。天天帶著行德，行德已經六歲了，該出內院搬到外院跟哥哥們住一塊，也該和行寧一樣去私塾啟蒙，她看犢子緊得不想放手，更不讓他跟幾個哥哥接觸，這樣下去早晚要廢，可惜老大忙于軍營沒空教子，老二的也是在府上竟漸漸沒了來往。
裴隨隱不管事，不強求兩個媳婦到他面前晨昏定省，但隨著他年歲漸大，身邊只有裴行寧陪伴，總有那一兩刻渴望家裡熱鬧和團圓。
當初安靜的小孩長大，即將到舞象之年已是溫潤內斂的性子，如無意外裴行寧以後也會像他的名字一樣和平安寧。
六年前他畏懼裴朔，更親近裴行知。隨著兩人去南潯求學，四弟裴行德出世，裴朔前往雁門從軍，裴正穩無暇看顧家裡，主母無心照顧，姨娘軟弱，他被爺爺帶在身邊練武強身，聽裴朔傳回家的書信，聽他在雁門破敵的事迹，當初的畏懼慢慢轉變成羨慕和崇拜，看到裴朔被送回家修養之後性格日益暴戾，他被不知所措包圍，心底也怨自己的無能懦弱。
現在裴朔又好了，裴行寧高興都來不及，趕緊跟爺爺分享：「爺爺，最近大哥好了，額，是變得正常……額……」裴行寧越解釋越亂，「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你繼續說下去吧，我聽聽他怎麼變好了。」
裴行寧得到他的鼓勵，他慢慢說起他所聽到的和看到的跡象——他跟裴朔不在一起讀書：「近來夫子稱讚大哥的策論，說他的文章寫得好，雖不是錦繡文章但是簡樸，字字珠璣。」
裴隨隱臉上略顯滿意，打算回頭考裴朔功課，男兒家應當文武雙全。
他們正說著，裴朔抱著食盒手裡還提著肋排，「爺爺，三弟，我給你們帶了菜。」
他把肋排交給丫鬟帶去廚房說明天做，打開食盒把裡頭的菜都拿出來，介紹：「這是蘿蔔絲羊肉丸湯，這是蔥爆羊肉。羊是我前幾天去東山獵的，你們快嘗嘗。」
食盒最底層放小炭爐，隔了一層竹板放著一道湯，菜放在最頂上的一層，裴朔步子穩當，一路都沒灑出湯水。
裴隨隱嚯了一聲，兔崽子出息了知道孝順老人家，可惜裴朔他爹不在，等他回來跟他炫耀一下裴朔的孝順。他夾起一顆羊肉丸子嘗了嘗，沒有奇怪的味道，很好嚼，還不塞牙。
「爺爺，蘿蔔絲很軟，你也嘗嘗。」裴行寧給裴隨隱加了點蘿蔔絲，裴隨隱連連說好。
「真不錯，很好吃，哪家買的？」
裴朔撓撓頭，「不是買的，我讓阿瑤做的。」
哪個阿瑤？
大哥什麼時候認識了姑娘？
一大一小兩人同時飄起疑問。
姜還是老的辣，裴隨隱很快想起六年前裴朔為了一個小姑娘，不惜用苦肉計還傻得自己戳個傷口，神色一凜：「她來京城了？」
「嗯。」
「我知道了。」
「爺爺，你別打她主意。」
裴行寧看看自己爺爺又看看裴朔打機鋒似的，心裡如有小貓撓牆，你們在說誰，別打啞謎！
……
裴家的小風波，阿瑤不清楚，挨近過年，老闆娘要帶著兩個娃回娘家了，據說路途還很遠，於是提前給她放假，直到大年初八才繼續開張大吉。
放假啦！
四捨五入等於一個寒假！
阿瑤開心得不行，領了微薄的薪水，第二天睡得日上三竿，就出門繼續找工人。
後院挖池塘，鋪一層厚厚的塘泥，種點荷花荷葉，岸上圍一圈石頭，再養一隻鵝子，防止某些人翻牆進來，哼！然後還要挖一個地窖，就在廚房邊上，用來囤冰囤放糧食都方便。
原計劃裡頭鵝子是挖好池塘再去買，哪想著沒幾天就有小販挑著兩籠活鵝穿街過巷，阿瑤一眼相中一隻可愛的小鵝子，也不管小鵝能不能幫她看家，先養一隻再說，不行以後養肥了宰來吃。
再然後……
剛成為新家的一員小鵝舉著翅膀噠噠噠的滿地跑，撩撥樹下睡覺的小狗，上來就是兩隻幼齡版的鵝狗大戰，場面可謂是鵝飛狗跳一地毛。
她是不是把自己坑了？
阿瑤陷入沉思，到廚房取出磨刀石，井水往上一潑，對著一狗一鵝磨刀霍霍。
這兩隻終於消停。
算好了日子宜破土，阿瑤在王姨的陪同下把工人請來開工。
「王姨，辛苦你了。」阿瑤搓著盆里的麵粉，跟王姨道謝。
「哪裡的事，都是街坊鄰里。」王姨笑道，「今天你要做什麼菜，這可是第一天，得好吃好喝……」
「做燉羊肉，朋友給我打得羊。」阿瑤努努嘴，大鍋裡面燉著呢，見王姨細眉一挑，明顯不認同，阿瑤湊過去小聲說：「你不用擔心，昨天我在店裡已經跟他吃了好部位的，這剩下來的後腿，羊腩，我還愁著沒人幫忙吃呢。」
「你心裡有數就好。」
「一個燉羊肉，再做一道紅燒肉，栗子燜雞，燒一鍋魚頭豆腐湯，炒幾盤西葫蘆，饅頭任吃，你看怎樣？」別看菜不多，四菜一湯，饅頭隨意招呼，三個肉菜是硬菜，每份都能飽腹，吃完滿嘴油，尤其是燉羊肉，越近年關羊肉價繼續往上走，上得了檯面。
「……過年也不外如此。」王姨說道。
阿瑤笑了笑，她做菜都是為了練手：「大家可不就為了過年嘛。」
從鄰居借來桌子，再跟家裡的桌子拼接成為長桌，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看著，各種菜肴擺上來。濃油赤醬的紅燒肉，香味四溢的燉羊肉，配著腐竹和小蔥，香糯可口的栗子燜雞，就著醬汁能吃好幾口白面饅頭，最後一碗有魚鮮味的豆腐湯下肚子，工匠們風捲殘雲，掃光碟子的菜，吃得肚兒圓，舉起拇指直說主家做的菜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