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狹路相逢
「這次我們要走到皇城邊兒上，那邀請函，也是在裡邊拿的。武林素與皇家分開，咱們還是低調行事。」五通笑眯眯的看著年江與五顏認真道，語氣溫和，帶著些許長輩的提醒之意。
五顏點點頭就歪倒旁邊去了，說來也是令人不敢相信，這一群人里，就五顏這一個鍾靈毓秀的小姑娘，偏生與面向最陰沉一眼看去最不好相與的五震關係最好。
不過，通過這幾日的相處，年江也知道五震這個人其實心細溫和，只要不惹就沒問題。他拱手真心的道：「多謝，我知道了。」
回頭見五顏歪這頭在看著自己，年江便回了一個微笑。
馬車一路行進，出山以後有其他岔路併到了一起，一路上車馬也比之前多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官道比較平整好走，五巧駕著馬車整天整天的趕，少有停下。
至於原因——
這世道還是正道當道，五震和五通行走江湖多年，前者腳底的葛花，後者手裡定人生死的判官筆，可謂一塊閃光招牌；在座的各位對麻煩毫無畏懼，可畢竟還有正事要辦。
「居然要去皇城了。」年江有些感慨的說，心裡一時間有點敬畏，又有些激動。
「嗯，聽說皇城有一家的糕點特別好吃，影姐姐回來的時候說的。」五顏美滋滋的說，到時候年江哥哥去拿東西，她就能去逛逛啦！胭脂水粉，畫樓雕欄，嘖嘖嘖嘖。
官道連通著承岐廣闊的疆土，沿途大大小小的村鎮無數，還有一些較大的城池。
馬車緩緩停下，年江直起身子就要掀開車簾，胳膊底下突然多了個小腦袋，他低頭，五顏抬頭沖他咧開嘴笑了笑，大眼睛亮閃閃的，透露出一絲迫切之意。
五顏年紀小，整天悶在車上早就受不了了。年江笑了笑抬起了手，五顏眨了眨眼睛向前爬了過來就要跳下去，就在這時，車簾突然往上一掀，冷風灌了進來。
「好冷好冷。」五顏下意識的整個人往斗篷里一鑽，小聲的嚷著跳了下去。
年江緊跟其後，五巧現在套著一大件動物皮毛，有頂著斗笠，看起來就像一座龐大的毛絨山。現在，這座毛絨山蹲在馬下正在做些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五通慈祥的聲音，「天冷了，再走個幾天就到了。」
年江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打量著這個地方。
五巧一直以來都貼心無比，停下馬車的地方就是他們過夜之處。而且馬車停的地方一直以來都避著風。
馬車停在一堵牆的後面，牆麵灰撲撲，有些裂紋四下散開，地上有些硌腳，雜草爭先恐後的從牆角冒出來，一行行光禿禿的數立在一旁。
「門，那邊。」五巧從馬蹄底下鑽了出來，憨憨的指著左邊道。
年江下意識的看了過去，這才看見那牆上還有瓦片，拐角之處隱隱看見一個稜角。
「穿得嚴實一點。」耳邊突然有人出聲道，年江一驚，一隻手在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扯著斗篷往上提了提，「你不冷？」
原來是五震，見年江的斗篷滑了下來故而上前提醒。
「噢，好的好的，還是挺冷的……」年江趕忙道，扯了扯斗篷。
五震見他裹好了，便先行去查看一番。餘下幾人等五通張社清恪下車以後才像那邊走去，五巧留了下來開始收拾馬車。
他們剛過拐角就迎面碰上了五震，只見五震恭敬的對張社道：「長老，此處乃是一座破廟，裡面無人，有些乾草和柴火。」
「就住這裡。」張社淡淡道，提腳前進。其他人緊跟其後。
五通得到回應之後便像旁移出一步，等張社過去之後才跟上。
廟小，門口只有倆石像，年江剛跟進去就看見五震沖他使了個眼色，然後他便向旁邊走去，年江只能跟上。
「五震前輩……」年江剛想問有什麼事情，就看見五震搖了搖頭。
五震道：「公子乃是毒醫後人，五震不過護法座下徒弟，擔當不起公子這一聲前輩。公子不妨叫我名字便是。」
「那……好。」年江點了點頭，五震一聽就不是大名，名乃父母所取，師者父也，師傅賜名也算得新生，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雖然年紀對自己頂著毒醫名頭有種借勢的感覺，但他還是應下了。「五震？現在是何要緊事情？」
「天涼了，雖還未及嚴冬，有些毒物只有現在能蹦躂了，自然是迫切了些。我這裡有些葯，可是順序被我打混了，我也分不出來，想請你看看。」五震說著就抬起了雙手，露出了兩個巴掌大的藥包。拆開以後裡面還有四五個小藥包。
年江挑眉，接過來，「我看看……嗯，都是一些驅散類的，這包是毒，用完還需凈手。先用這包，然後是……」說著一路撿起來列成一列，五震聽得認真，見他理出順序，然後摸出了一支很眼熟的判官筆，上面沾了些黑色的東西，在藥包上標了幾個記號。
年江見他做得認真，心下本來有些浮躁也漸漸的沉了下去。他側頭看了看已經找好窩子的幾人，五顏蹦蹦跳跳攬下出去找柴火的活兒，他回頭時五震正在收藥包，便道，「坐了一天我也累了，我就先出去走走。」
「別走太遠。」五震道。
「當然。」年江說完，他也收好了，就抬起手對他揮了揮，轉身向外走去。
地上積得灰塵很多，現下上面腳印繚亂，門板都掉了下來，門口的灰偏向右邊一些，想來風是從左邊吹進。這門板就是一個問題；走出廟門，看向外面就更顯得蕭瑟了，落光葉子的樹，冷清的官道，他們還未正式進入皇城範圍，在這樣的冷天，很少有人會出來走動，更何況這樣的荒郊野外。
年江在外面繞著廟走了幾圈，途中碰見往回走的五巧。
廟后的樹從里有些凹凹凸凸的地方，雜草遍地，一些地方凹下去，凹處一條小徑的模樣。年江想了想，突然想起接下來幾天還要縮在馬車中度過，然後果斷的朝那邊走去。
當然，他也不傻，就往外走走，等天再黑一些再回去。
雜草長得很高，露出來的地方還能看見一些遠遠的石頭被雜草蓋住。年江俯身撥弄了幾番，那些雜草完全是從那些石頭縫裡長出來的，這條小路明顯是刻意開出來的。也許在很久以前，這座廟還沒有荒廢的時候，這條曲折的小路深入林中，很是幽靜。
冷風吹著，也吹散了心頭的火熱。腦子已經冷靜了下來，年江呼出口氣，回頭看著已經變小的破廟，便往回走。
剛走出幾步，身後就有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響傳來，聲音就像踩在雜草乾枯的杆子上，嘎吱嘎吱。聲音有些悠遠，他轉頭一看，遠處有兩個黑色的身影正費力的向這邊走來，那邊雜草的灰綠色有些高。
他看了看，回頭繼續走。
「不知道張社會不會讓他們進廟。」年江漫不經心的想，很快，接近廟后這個念頭就從腦子裡消失了。
天色已經暗沉下來，廟內火光搖曳，五巧手巧，門的事已經解決，待年江進去以後，五巧就扛著門把最後一處空隙堵上了。
廟內一片橘色的火光，火上架著一口鍋，煮著肉湯，五顏拿著幾份乾糧在火邊烤，見年江回來了就招呼他坐下來。
「誒？」五顏的目光落在了年江的脖頸上，他下意識的提了提斗篷，下一刻五顏就道，「年哥哥，你的斗篷老是滑下來，不如換一件吧。」
「沒事沒事，我弄緊點就好了。」感受到從張社那邊射過來的目光，年江不動神色的解開帶子再牢牢系起，然後對五顏道，「你看，這不就好啦？」
他暗暗的記下這點，因為感受不到的緣故，他經常會忽略這個問題。
「你的臉都凍紫了，不要生病呀。」五顏悶悶的說，目光緊緊的戳在年江臉上，似是有些埋怨。
「誒喲。」年江苦笑著摸了摸臉，被五震推了一把靠火堆更進一些。他頓時明白了，有些東西，就算你感受不到，它還是存在的。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敲響了，咚咚咚敲了三下。
廟內氣氛一滯。
五震抬眼，看了眼五笑——五笑這人的存在感實在太低，有時候看見才會想起他來，年江琢磨著他的名字，腦中都會出現他丑兮兮的臉，一時間有些糾結。
五笑低著頭，走過去扒住門框掀開一部分。
一個有些耳熟的女聲響起，年江動作一頓，「大俠晚好，小女子與幼弟這幾日匆忙歸家，晚了竟忘了找住處，外面天寒地凍的，今夜能否借宿一晚？請放心，我姐弟二人是不會打擾到大俠的。」這聲音一開始有些僵硬，好像是硬憋出來的內容，不過也能理解，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孩晚上找住處，謹慎小心態度好一些是必須的。
這門板一掀開，外面比較黑，所以那女人也沒看清五笑的臉，裡面亮亮的，她首先看清的卻是裡面的模樣——一群男人，還有一個壯實的男人，她咬了咬唇。
五震的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轉臉看過來，五笑在掀開門板后就沒了動作，任外面的兩人費力的往裡看。
「啊……幾、幾位大俠……」女人的聲音有些勉強。
火堆很暖和，年江烤著，漸漸有些懶散之意，聞言看了過去，正好對上一雙因為驚訝瞪得老大的眼睛，兩人視線對上時，那雙眼裡出現了憤怒的火焰，夾帶著殺氣直直戳年江身上。
年江一臉莫名。
「居然是你這人！」那女人突然沒好氣道，指著年江怒了，「居然今天又給姑奶奶我碰上了！小子，你……哼！」身後五巧龐大身體的威懾力不是蓋的。
「師姐？」旁邊冒出一個有些刺耳的男聲，正悶悶的朝女人問道。
年江一聽有戲，這莫名的仇恨讓他滿臉懵，便豎起耳朵聽道。
「你忘啦，我那幾天……藍的……」女人小聲的解釋，雖說在場的都是耳清目明之輩，但外面風聲陣陣，年江也聽得斷斷續續，然後還是一臉懵。
「讓他們滾出去。」就在這時，張社涼涼道。
五震聞言，眼底的興味瞬間淡了下去，他抬手對五笑做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