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之道

  在永州鎮逗留了些許時日，遂繼續前行。一行人收拾好了行裝，準備上路。準確的說，是準備渡江。


  雍州與永州，僅有一江之隔。


  這江，便是九江。《水誌》言其是黃河水量最大的一條支流。


  江水浩浩湯湯，遠接天邊雲朵。今日是陰天，一層淡淡的水霧彌漫其上，煙波浩渺，似人間仙境。


  賞江山盛景，不啻為人間樂事。心下歡喜，臉上便帶著安恬的笑容，可笑著笑著，心中又悵然起來。我的哥哥，怕是縱情於山水之樂中，久不歸家了。平日與哥哥在一起總是拌嘴，可好久沒有見到他，心中不免有些惦念，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站在岸邊，望著兩岸青翠綠意，似綠色屏障，賞心悅目；看著天上白雲自由變換，雲卷雲舒；低頭又瞅見清可見底的江水中遊魚嬉戲，心中不由得清澈明達起來。這山水之樂也是極好的美事，自由徜徉。沐婉兮，你不就是為了這自由，為了不嫁人才當這朝廷命官的嗎。想著想著，嘴角又微微上揚起來。


  耳側突然傳來溫潤的嗓音“期聽聞滇楚有變臉之術，清揚，你表情多變，忽笑忽歎，莫不是學了此術？”


  我轉身，原來不知何時李期已經在我的身後了。抬眼看向他一本正經的俊臉，不禁腹誹：

  明明眼底滿滿的都是取笑，卻還要裝成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第一次見到他一副溫文爾雅、謙謙君子模樣，如今相處了這麽多時日，才發現他似乎不像外表這麽無害。


  不過，他也不是空有一副美豔的皮囊，街頭巷尾皆知到他的才華。他確並非浪得虛名之輩。昨晚，他三言兩語將此次災情分析透徹，又製定了下一步的的行動。他的一言一行，皆有王者貴氣，令人心中情不自禁的想要順從他、跟隨他。那鄭知縣便是個例子。昨日傍晚，那鄭知縣是以家臣之禮將他送出門的。


  “清揚，看了我這麽久，可有什麽收獲。”他的俊臉離我隻有半寸不到，麵上仍是溫潤君子的模樣。


  ！！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他逐漸放大的麵容發呆，他是不是又以為我覬覦他！頓時覺得臉像是著火了一般，慌忙低下頭去：“王爺說笑了。清揚隻是、隻是、”突然，我皺皺眉頭，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不是慣用的龍涎香，似乎是……


  未等解釋完，便被遠處跑來的護衛打斷：“王爺，船家來了，請您移步。”


  李期收起戲謔的表情，無視尷尬的我，邁步走向小船。


  船家是個年富力強的漢子，臉色黝黑，頗為樸實。


  見他半蹲著熟練的解著繩子，心中一動，我跑過去，衝他燦然一笑，客氣的問道：“船家，這九江可是沒有激流的江河，這江水的下遊也似這裏的模樣？”


  這船家抬起頭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愣愣的看著我，竟是沒有言語。


  我將手放在他麵前來回晃悠，提高了聲音：“船家？這九江可是平穩的江河，兩岸可都是如此低矮的山脈？”


  “啊、是、”那船家回過神來，慌忙又改口：“不是、不是、九江流的急呢。你們坐不穩可要掉到水裏麵的。現在岸邊是小坡，過一會兒中遊就是大崖了，崖上都是樹。”


  “謝謝您啦。”


  那漢子憨厚的麵容上透出幾分紅色：“不要這麽說，你長得這麽好看，跟你說句話俺覺得開心，俺長這麽大，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娃娃。”


  我有些窘迫，不知怎麽回答。


  抬眸，望見李期長身玉立的身影，又想起剛才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的眼珠子轉了轉，計上心來，遂壓低了聲音，悄聲說：“你看我身後不遠身著白衣的那個人，比我俊多了，就像畫中的神仙那麽美，而且他最喜歡別人看他了”


  “啊，當真！”


  “自然是真，我一看就不是會說謊的人。”


  “那我瞅瞅去。”


  李期雖然是天潢貴胄，身居上位，是皇子之尊。但他素有仁心，的確是個好人，對如此樸實、如此憨厚的無辜百姓絕對不會做什麽危害。


  可是，誰讓你三番四次的取笑我。哼哼。


  強忍著心中的笑意，我盯著水麵，裝出一副看江水的模樣、眼睛卻瞥著船家樂嗬嗬的繞著李期轉圈，一邊比比劃劃、眉飛色舞、口中嘖嘖讚歎“一定回莊裏顯擺一下，今天我看見了活神仙。”而李期則是尷尬非常、張口不能言的模樣。


  原本尷尬的心情一下子舒暢了。


  正悄悄的樂不可支呢，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淩厲的目光的注視，讓我感到微微的壓迫感。微微抬頭，見李期已經大步向我走來，他麵色鐵青，眸中似有厲色。而他的身後，那位樸實的船家正一臉無辜的看著我。


  心中警鈴大作，慘了，他來找我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