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病相憐生情誼
第二天夜裡,幾個身形高大的衛士跟著李茂來到天牢。他們一打開牢門就看到陸邵陽還呆坐在昨天的地方,身子卻是沒有移動半步。他身前盛粥水的陶碗也還放在原地,裡面的粥水已經有些餿了,顯然陸邵陽這一天滴水未進。
胖校尉聳起他臉上的橫肉看著面無表情的陸邵陽,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你到底說不說?」李茂問道。
陸邵陽搖了搖頭,嘴上卻是半個字也沒說。
李茂見他還是不肯開口,不禁罵道:「媽的,你小子有種,早知道你是這麼個悶葫蘆,我在梨花渡就應該像那兩個娘們一樣把你給剁了。」
陸邵陽聽他提起了梨花渡,瞬間整個人被點燃了,他沖著李茂喊道:「殺人犯!你是個殺人犯!」
李茂一聽這話,就要拔劍,一旁的衛士連忙攔住了他,道:「校尉,大將軍有令,暫時不能傷害這小子,我看咱們還是稍安勿躁,先出去消消氣,這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這小子又是滴水未進的主兒,屬下想他撐不了太久。我們餓著他,直到他撐不下去了,然後再慢慢問,還怕他一直嘴硬嗎?」
李茂想了想,緩緩把寶劍送回了劍鞘,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我還有個更好的主意。」
他壞笑地看了看眾人,幾個人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都徑直走出牢房但卻沒有一個人離開。李茂叫人找來一張席子坐到地上,又從外面弄了些酒菜,一邊看著陸邵陽一邊自顧自地吃喝起來。
他這是要刺激陸邵陽,想要讓他儘快妥協。畢竟陸邵陽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喝了,再加上這酒菜的香味任由誰也會扛不住的。
可是陸邵陽卻是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他依舊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面那堵已經有些發黑的牆。
李茂在那裡大快朵頤,可是心中卻是十分不悅。心說這小子為什麼還不肯就範?莫不是鐵打的,不需要吃喝拉撒?
正在此間,一個人忽然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一個酒壺,不緊不慢地走到李茂跟前,道:「李校尉,怎地有如此好心情居然在此獨酌?」
李茂抬眼一看,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不是薛毅嗎?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薛將軍深夜到此有何貴幹啊?」李茂問。
薛毅笑道:「倒也無事,只是想來李校尉與我有些誤會,為了避免今後有隙,這才過來給李校尉陪個不是。」
「哦?」李茂眼珠一轉,道:「薛將軍此話可是有些折煞屬下了,想來您可是偏將,我這小小校尉怎麼擔得起您向我賠禮?」
「卻是要得!」薛毅道。
「若是如此,那屬下只得從命了。」李茂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是一陣得意。心想這個薛毅終於還是裝不下去了。想來他老子剛剛在大獄理慘死,這家道中落無依無靠,只是君上有些惜才,這才給了他這麼個偏將噹噹。我現在雖然官位比他低了些,但是我的舅父趙申趙司徒乃是當今大王身邊的紅人,就連大將軍也得看在我舅父的面子上給我行些好處,可這個賊子的兒子卻是和我作對,還要為了幾個蜀人想要弄死我,真真的不是個東西!不過看來昨日經大將軍這麼一罵倒是把他罵醒了,這才想要與我討個交情,弄點好處。也罷,興許將來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姑且就給他個台階下吧!
薛毅見那李茂面有喜色便知道他心裡起的是什麼算盤,於是趁熱打鐵道:「李校尉深夜還要審訊疑犯卻是辛苦得緊,我自帶了一壺梧桐香來與校尉一起品嘗如何?」
薛毅說著便將那酒壺放到了李茂跟前,自己則也跟著坐了下來。
李茂是個軍痞,酒色財氣均有沾染,自然知道這梧桐香的好處。那可是用湘水邊的梧桐花瓣釀成的清酒,而且因為水土原因,只有楚國境內臨縣長出的梧桐樹上開的花才能釀製此酒,所以這酒極其珍貴,大部分用來充當進獻給大王的貢品,很少能在民間嘗到。
那李茂一聽這梧桐香的名號,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道:「薛將軍原來還有這等好物,卻是不知哪裡得的?」
薛毅見李茂一副饞蟲相,心知他已上鉤,便不慌不忙地答道:「昔日家父曾是太子洗馬,蒙太子抬愛賞賜了些,後來家父下獄財產被抄,不過卻是留下了幾壺這梧桐香。」
李茂臉部稍微抽搐了一下,道:「太子已廢,現在應該叫武安君了。薛將軍若不改口,怕是會走上薛洗馬的老路。」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那壺梧桐香,道:「不過這酒卻是好東西,屬下要是不要怕是折了將軍的面子了。」
薛毅笑道:「多謝李校尉剛才的提醒,這酒自然是校尉應得的。」
「若如此那屬下便不客氣了。」李茂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碗,一聞這香氣,果然好酒,想那街市上賣的濁酒就如淡水一般毫無滋味,還是這等佳釀才可稱得上是人間極品。
這一碗李茂一飲而盡,卻是口齒留香腹中極為受用。他忍不住還要再倒上一碗,一旁的薛毅卻是把他攔住了,道:「常言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李校尉在此貪飲卻不是苦了站在你身後的兄弟?」
李茂回頭一看,果然身後幾個衛士被那就像折磨得口生涎水、全身酥麻,那李茂頓時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好酒,這酒確實得要與大家共飲。」
他說著叫人再拿了幾個酒碗分與眾人,然後將那梧桐香挨個賞了一碗,幾名衛士見狀紛紛稱謝,手中的酒也跟著一飲而盡。
不一會兒李茂幾個人便有些上頭了,幾個人東倒西歪將那席間的碗筷全都撥到了一邊自顧自地躺在上面睡著了。
薛毅見狀用手輕拍了幾下眾人卻是一個個睡得如死豬一般,這才放下心來。他從李茂腰間拽走了鑰匙,打開了陸邵陽的牢門,徑直走了進去。
剛才的場面陸邵陽全都看見了,他此刻有些糊塗了,這人究竟要幹嘛?難道說他這是要放了自己?可他是楚國人啊!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會輕易放了自己嗎?
陸邵陽正在琢磨,眼前的薛毅卻是先開口了:「小兄弟,這兩天受苦了吧?我見你滴水未進,倒是有些骨氣,可是這樣反抗對你沒什麼好處,依我看放下些尊嚴,先從了大將軍的意,畢竟留下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這是來當說客的?」陸邵陽問:「是那個什麼大將軍要你來的?」
薛毅笑了笑,道:「自然不是,若是他讓我來的,我也不用給那胖子下藥了。」
「怎麼,他們死了?」陸邵陽望了一眼牢門外的幾個人卻見他們呼吸平穩,卻只是睡著了。
「你這是巴不得他死嗎?」薛毅問。
「對,只可惜我現在身陷於此不能殺他,等有一天我出去了定要找你們這些楚國人報仇!」
「哦?你要找我們報仇?卻是為了什麼?是因為那胖子殺了你昨晚口中說的那兩個人?」薛毅問。
「正是!」陸邵陽道:「不僅是你們這些畜生,還有殺害我父親的仇人,這些都是我殺的人!」
「你父親也被人害死了?」薛毅問。
陸邵陽突然覺得自己是被套了話,連忙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薛毅搖了搖頭,道:「的確和我沒什麼關係,只是我的父親也被奸人所害,你我同病相憐,倒是讓我心中有所感觸。想來昨晚見到你時我就感覺你我之間好像有什麼聯繫,今夜我輾轉反側,卻是怎麼也睡不著,索性想出這樣一個主意過來問你一些話兒。現在看來我還真是有些猜對了。」
薛毅頓了一頓,又道:「不如這樣吧,我叫薛毅,我們交個朋友吧,我想日後你會用得著我。」
陸邵陽望著薛毅卻見他一臉誠懇之相,心中不免有些悸動,但是轉念一想那張婆婆和浣姑都是楚人所害,楚人奸詐怕是想以此來騙得他的信任,這樣圈套自己可不能往裡鑽,於是他說道:「在下不願同劊子手交朋友,我看你這一套還是免了吧!」
這下薛毅倒有些尷尬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好吧,看來你還是對我有所芥蒂,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今天我想咱們就算認識了,有些事情留到日後再說也無妨。」
他說著走出了牢房將門鎖上,然後把鑰匙又掛回了李茂的腰上,這才道:「我有兩件事要提醒你:第一,若你真的要報仇,最高還是吃些東西吧,畢竟人死了就什麼仇也報不了了。第二,若你真的是夏國逃犯最好編一個身份去應付樊大將軍,要不然等你被綁回夏國可就沒法後悔了。還有一點,蜀王已經聯合了南蠻大軍要與楚軍決戰,我們兩天後啟程,在那之前大將軍會把一切雜事先處理好,然後稟明君上,所以你的身份最好編的快一些。」
薛毅說完這些頭也不回的走了。沒過一會兒李茂一個激靈爬了起來。趕緊環顧了一下四周,但見那陸邵陽還在牢里坐著,只是薛毅不見了,這才放下心來。他晃晃悠悠地準備出門撒尿卻聽見牢里的陸邵陽忽然喊道:「快把我放出去!我要見你們的大將軍!」
(註:太子洗馬,是漢朝官職,相當於太子的老師,與後世的太子太保,太子太傅相當。本書是架空歷史,官職大多採用秦漢的編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