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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真鸞假鳳混陰陽

  李茂不知這小子是什麼意思,但是一想到大將軍昨天的話卻是不敢怠慢,他趕緊派了個人稟告樊仲,說那夏國少年終於開口了,樊仲得知后大喜,讓李茂帶著陸邵陽來欒香殿一趟,他有話要問。


  李茂領了命,帶著陸邵陽來到欒香殿,此時殿內正站著幾位楚國將領。他們正在討論下一步的作戰部署,畢竟那蜀王現在已和南蠻勾結,聲勢無比浩大,戰爭局勢甚為叵測,此時無人敢怠慢,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認真聽取其他將軍的意見,好為過幾天的戰役做準備。


  薛毅身為右軍偏將軍也站在幾位同僚中,他深知自己言微人輕,即使拿出什麼有效的作戰方案也不會有人附和,索性閉口不談軍事,只是站在一旁聽著別人高談闊論。


  陸邵陽被帶上來的時候,楚軍已經初步拿出了自己的作戰計劃,樊仲一邊點著頭一邊道:「既然有了眉目,就按這個法子辦吧。諸位都是楚國軍人,別的話老夫不多說了,一切為了君上的大業,諸位還需儘力!」


  「是,屬下謹記!」幾位將軍一口同聲得答道。


  這回答樊仲非常滿意,他一擺手,道:「諸位,老夫還有些其他事要處理,你們先下去準備吧。」


  將軍們再次施禮,紛紛走出了欒香殿。


  薛毅走過陸邵陽身邊時步子稍微放慢了一些,他抬頭看了一眼陸邵陽,見他雖然面容有些憔悴,但是神色卻是輕鬆得很,完全沒有昨日那般苦大仇深的樣子。


  薛毅心念一動便知那小子已經下了決心。看來他還並非是榆木腦袋,終於知道開竅了。既然這樣薛毅就放心了。他沒有和陸邵陽交流什麼,而是跟著前面的幾位將軍一起走出了欒香殿,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了。


  樊仲見眾人都走了,緩緩地坐到席子上,開口問道:「李校尉說你有事找老夫,卻不知是為何啊?」


  陸邵陽微微一笑,回答道:「自然是關於我身份的事。」


  「哦?」樊仲捋了捋自己的三縷鬍鬚,說:「看來公子是想通了,那麼你現在可以告訴老夫你到底是誰了吧?」


  「當然可以,我叫司馬途,是夏國京城人士。」陸邵陽不慌不忙地說道。


  「司馬途?」樊仲沉吟了片刻,問道:「你可認識大司寇司馬無期?」


  「那是在下的祖父。」陸邵陽說。


  樊仲聽陸邵陽說他是司馬無期的孫子心中著實一驚,想那司馬無期乃是夏國司寇,曾輔佐三代夏王,位次三公,多年來一直掌管夏國刑獄、監察。此人辦事極為縝密,掌管刑獄以來夏國國內命案減少了一半,一般案件也減少了三四成,而且他斷案十分公正,從未出錯,自己的學生也深諳此道,行事嚴謹,注重法度。不僅如此,他還樂於鑽研,用了大約二十年的時間著成《列國刑律疏議》一書,裡面詳細記載了中原各國的刑事法律並對其加上了批註和司法解釋,對於不合理的條文也闡述了一些自己的觀點和改進意見。這本書後來成為各國司寇爭相傳閱的經典。他的賢名列國國君都有耳聞,就連樊仲這樣的職業軍人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關於他的情況。


  樊仲深知司馬無期是個大人物,若眼前這位少年真的是他的孫兒,那自己確實是立了大功一件,但若是他冒名頂替卻可能會引起夏國不滿,甚至造成兩國盟約破裂,要知道夏國乃是西方大國,國力強勁。楚國與它多處接壤,貿易不絕。如今楚王四處征伐,後方空虛,要是夏國這時來犯國內卻是無任何招架之力,所以現今無論如何必須討好夏國防止它趁虛而入。


  眼前的這個少年是個燙手的砝碼,用好了可以鞏固聯盟,要是用不好那就闖了大禍。他身份的真假的確太重要了,為了慎重起見,樊仲不得不問道:「既然你說你是司馬無期的孫兒,那可有什麼證據嗎?」


  「有。」陸邵陽解下腰間掛著的玉佩遞給李茂,李茂忙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樊仲的案子上。


  樊仲拿起玉佩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卻見這上面雕刻著一隻振翅的華蟲,在那華蟲的下腹部有兩個金字,正好是司馬二字。


  這玉佩做工精美,一看便是公卿貴族之物,這上面司馬二字也的確是司馬無期的筆跡。若問這樊仲如何知道這筆跡就是司馬無期的,卻是因為一樁舊事。幾年前楚王曾派使節出使夏國,目的就是為了與夏國結盟。那樊仲正是使節團的護衛隊長,所以到過夏國。


  這次出使極為順利,夏王歡喜,賞賜黃金五千錠,布匹十箱,花椒十箱,另有一些夏國典籍真跡也一併送與楚國。這些真跡典籍之中就有司馬無期的《列國刑律疏議》。樊仲與一般武人不同,除好舞刀弄槍之外還喜歡讀些文章。楚王見他護衛使團有功便將夏王送給他的書籍賜予了樊仲,所以說樊仲是見過司馬無期的筆跡的。


  這塊玉佩如假包換,可是陸邵陽卻是怎麼得到這塊玉佩的呢?其實這裡面也有些陳年往事。


  十幾年前陸無鋒還在夏國做官時有一些同僚好友,這司馬無期便是其中一位。他與陸無鋒脾氣相投,感情深厚甚至一度不顧年齡要與陸無鋒義結金蘭。陸無鋒無奈又不好駁司馬無期的面子,便說若我有子便認司馬無期為祖父,司馬無期自然答應。後來陸無鋒果然得了個兒子,取名陸邵陽。司馬無期非常喜歡這個孩子,就將這玉佩送予陸邵陽。要知道這玉佩非同小可,乃是司馬家身份的象徵,是每個家族成員必須佩帶之物,司馬無期把它送給陸邵陽也說明他將這孩子看作是親生孫兒一般對待了。


  再往後不知是天意弄人還是其他,司馬無期剛出生不久的孫兒被人拐跑了,司馬無期捶胸頓足,痛哭流涕了三天三夜。家人勸他不要傷心過度,畢竟生死有命,這個孫兒沒了卻是還可以再讓兒媳婦生一個。可是說來也是邪門,自從那孫兒被拐跑以後不僅是音信全無,而且他那兒媳婦也總是懷不上孩子了。現在想來應該是司馬無期辦案太過秉公執法,得罪了仇家,這才丟了孫兒,而他那兒媳婦估計也是著了別人的道兒,落下了不能生產的病。


  也是自從那時開始司馬無期更加喜愛陸邵陽了,也許是因為痛失愛孫的緣故,陸邵陽成了他的心靈寄託。可惜最後陸無鋒逃離了夏國,陸邵陽跟著自己的父親來到了蜀中,那位可以稱得上是爺爺的司馬無期就再也沒見過了。


  不過這一次陸邵陽卻是因為司馬無期而走出了險境,他送給陸邵陽的玉佩幫了大忙。樊仲可以確認這玉佩是真的,可是單憑玉佩為證據卻是有些不夠。他又問道:「司馬途,你不在夏國好生過活,來到蜀國做什麼?」


  陸邵陽早就想到了應答之法,他假裝垂淚道:「一言難盡,我雖是爺爺的親孫兒,可是從小便被人拐跑,帶到了蜀中,把我賣給了一家大戶做兒子。那大戶的夫人沒法生養,可是大戶與她恩愛不願納妾,這才從別人手裡買了我。買時他便知道我的身世,害怕我知道一直瞞著我。不過我這養父心眼倒是不壞,卻是從未虐待過我,好吃好喝伺候,與那親生兒子並無區別。前段時間他害了重病,臨終前把真相告訴了我,這才讓我去尋真親。我便辭了我養母,獨自上路。後來我在路上染了風寒,倒在路邊是那梨花渡的孤兒寡母救了我的性命,我還沒還得及感激,你們楚軍便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了我的恩人還把我抓了起來。事情就是這樣,信不信由你。」


  樊仲想了想,又問道:「這些話你昨日為何不說?」


  陸邵陽道:「昨日你們當著我的面殺了人,害得我心膽俱裂,哪裡還能說活?再說你們殺的是我的恩公,我怎地會向你們這樣隨便就殺人的人開口?若是一言說錯再殺了我可怎麼辦?」


  「哦?那既然如此,為何今天就開口了?」


  「因為我餓了!」陸邵陽道:「這兩日你們也不給我管飯食,我是頭暈腦脹,心說:縱使要殺了我也得管頓飽飯吧,可是你們這些牢頭卻是只顧著自己胡吃海喝,哪裡擔心過我的生死?」


  陸邵陽說此話時眼睛正望向李茂,那李茂心中一驚,忙道:「這小子胡說,我是給過他粥水的,怎奈他不吃啊!」


  「哼!你那粥水是人吃的東西嗎?」陸邵陽指著李茂說:「想我也是公卿貴胄之家出身,即使被人收成養子,卻也是錦衣玉食,哪裡遭過這樣的罪?你有酒肉吃喝,我卻要吃豬食,天下還有這樣的道理?」


  李茂一聽這話立馬沖著樊仲跪了下來,道:「大將軍,屬下冤枉!這小子陷害我啊!」


  樊仲擺了擺手,道:「好了,這般話就不要說了,想來這位司馬公子是書香門第出身,不會和你一般見識,你給他陪個不是,這事就作罷吧。」


  (註:華蟲,雉的別稱,即紅腹錦雞。古代常用作冕服上的畫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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