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逢場作戲
金君擷看著她，不答反問道：“小妹很喜歡他？”
陳鈺被他看得有些不在意，不動聲色的撇開目光後，說道：“裴公子救過我很多次。”
金君擷便順勢問道：“小妹是因為他救過你，才喜歡他的？”
“當然不是。”陳鈺脫口否認。
話完之後。
對著金君擷微挑的雙眉，雙頰不自由主的一紅。而後，迅速撇開頭，口不對心的解釋說：“大舅舅和大哥都有說過，要懂得感恩。若非裴公子救我那幾次，四哥此番來京都，恐怕都見不到我了。”
“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金君擷麵色一變，迅速掀起車簾，朝外噴了幾口後，回頭道，“我沒有不喜歡他，你不要再亂說了！”
“好吧，就當是我亂說，誤會四哥好了。”陳鈺彎著雙眼睛說道，“裴公子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又救過我，還是阿離的師父，定國王府呢，對我父親還有恩情在前，四哥初來京都，許是對他有些誤會，待日後相處久了，定會喜歡他的。”
“他要不跟我搶小妹，不用等日後，現在我就可以喜歡他！”金君擷無聲嘀咕了兩句後，認同道，“小妹就放心吧，我對裴公子並沒有什麽誤會，不過是初來乍到，心裏緊張，麵色難免嚴肅，才讓你生了我不喜他的誤會而已。”
“是嗎？”陳鈺不相信的看著他。
“當然！”金君擷肯定的說道。
陳鈺看著他言不由衷的模樣，輕輕一笑後，轉移話題道：“四哥去巴東郡後，就跟父親一直在一塊兒嗎？”
金君擷輕歎一聲，他就知道，隻要獨處，她肯定會問巴東郡的事。端起茶碗，咕嚕著一口喝下半碗後，他抬眼看著她道：“對，我去巴東郡後，就一直跟姑父在一起。但是……姑父交待過了，不準我跟你提巴東郡的事。所以你也別問了，問我也不會說的。”
“我沒有要問呀。”陳鈺輕輕一笑後，狡黠道，“我隻是想知道，父親當真如信裏所說那般，沒事嗎？”
“姑父可是大將軍，收拾幾個毛賊還不手到擒來？能有什麽事？”金君擷手肘撐著車窗，半側著身子，拒絕被套話。
“沒事就好。”陳鈺單手托著下巴，似自言自語道，“父親之所以會半道去巴東郡剿匪，是晉王他們把控住了盛元帝想要奪取父親兵權的脈門，進而出主意，用我和母親來拿捏父親。”
“上洛郡也有流寇，晉王為何不讓父親去那裏，卻偏叫父親去巴東郡？皇上也是，上洛郡的流寇三不五時便會潛來京都，燒殺搶掠。京都可是天子腳下，被流寇如此挑釁，皇上竟放著臉麵不管，把父親調去了那麽遠的地方。不管怎麽想，都覺得很奇怪。”
“除非……”
“小妹就別除非了，”金君擷打斷她的話，“不管是巴東郡也好，還是上洛郡也罷，能讓朝廷屢次派兵圍剿，卻屢次失敗，本身就說明了，這些匪徒和流寇不簡單。怎麽個不簡單法，那些朝堂上的老古董和皇上，自然都是門清的。”
“至於你糾結的，為何不讓姑父去上洛郡的問題，道理很簡單。上洛郡的流寇再多，撐死也不過一兩萬。巴東郡的匪徒呢？傳言說有十萬，事實上，肯定是遠遠不止的。而且巴東郡窮山惡水，易守難攻，是匪徒們絕好的藏身地。既然晉王他們，打算用你和姑姑來對付姑父，自然要預備上充足的時間。”
“就比如現在，即便姑父想回來保護你們，有那些匪徒牽製著，一時半刻也回不來。”
陳鈺不高興的撇嘴。
金君擷見狀，哈哈大笑的將冰鑒往她跟前推了推，“做人要講誠信，這也是祖父、大伯他們常教導我們的話。姑父讓我不要說，我也答應了他，自然就該遵守。所以呀，小妹就不要為難我了。”
“我不過是擔心父親，想多知道一些他在巴東郡的情況而已，哪裏為難你了？”陳鈺輕哼。
“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金君擷剝好兩顆荔枝給她，“多的我是真的不能說，隻能稍稍透露一點，該清剿的匪徒，姑父都已經清剿了。之所以還沒有回來，就是在處理那些清剿不了的匪徒。好了，隻能這麽多了。”
“夠了！”陳鈺慢慢嚼著荔枝肉，雙眼明亮道，“我知道杜世子為何明知道我在打探他前一兩年利用流寇，想攀高枝的事，還要冒險再用流寇攻擊我的原因了。”
金君擷拍著額頭，長長的歎一聲氣，“小妹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妹了。”
陳鈺拿起顆花楹剝好的荔枝，半傾過身，塞到他的嘴裏，而後半真半假的說道：“還未回京都，就被這麽多人布著天羅地網的算計著，我要還是四哥認識的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妹，四哥不害怕嗎？”
金君擷不當回事道：“怕什麽，不是有大哥、二哥和三哥他們在麽。天塌下來了，他們也能為你頂住！”
陳鈺點一點頭，讚同道：“是，有大哥、二哥、三哥在，我相信天塌了，他們也能為我頂住。可是四哥有沒有想過，晉王他們算計我和母親的手段是什麽？”
“我知道，”金君擷眉眼冷淡道，“故意關著門，讓姑姑以妾禮進入陳府，再用晉陽郡主羞辱姑姑。”
“四哥說的，”陳鈺爸垂著眉眼，掩去眼底的戾色，“隻是他們計劃的第一環罷了。他們完整的計劃是，宋大強在臨近京都時，讓我昏迷，進而讓母親因為擔心我而亂了分寸的，以妾之禮進入陳府。而後，他們再拿晉陽郡主羞辱母親，逼母親自降為妾。如果母親依了，那麽就進入下一環。如果母親不依，他們就會叫上杜世子上門來退親，剪去母親最後的希望。”
“等母親絕望之後，晉王便會站出來，以為母親‘打抱不平’，博取母親的好感和信任。有晉王出麵，母親保住了正妻的身份，我也得以醒來。”
“一個在絕境之中，拚盡全力幫助我們的人，想要奪得我們的信任，簡直是手到擒來。”
“祖父、舅舅、舅母和哥哥們，曆來便將母親和我，護在羽翼之中。得知我們受了這般委屈，又得知晉王這般照顧我們，四哥會如何做？祖父、舅舅、舅母和其他哥哥們又會如何做？我父親又會如何做？”
金君擷的麵色，沉得似能擰出墨來。
心底的懼怕，更如狂風暴雨一般，翻騰不休。
知道姑姑和她受了那般委屈，知道李靈均那般照顧她們，金家定會不惜一切，報答他！
李靈均是身份？
他想要的是什麽？
金家會如何做？
根本不用深想，便已足夠讓人不寒而栗！
“他們既如此毫無人性，小妹又何必委屈自己，再同他們虛與委蛇！”金君擷握緊拳頭，眼底暗藏殺機。
陳鈺淺淺一笑，“一刀殺了有什麽意思呢？像現在這樣多好呀。步步都要如履薄冰，前有狼，後有虎，稍有不甚，便會萬劫不複。”
“現在這樣的確很好，”金君擷說道，“但小妹別忘了，狗急了是會跳牆的。”
“狗急了會跳牆，是因為牆不夠高。”陳鈺近乎冷漠的說道，“把牆修高一些，便是了。金家最不缺的，不就是銀子了麽。”
金君擷大笑出來，“小妹說得對，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小妹想玩，那就玩吧，四哥給你撐著！”
“謝謝四哥。”陳鈺剝一顆荔枝遞過去。
馬車穿行過春明二街，進入東市。
須臾，便在青雲樓前停了下來。
陳鈺扶住金君擷的手走下馬車，一眼就看到了，提著個食盒，從青雲樓裏出來的顧勝。
眼見他上馬就要走。
陳鈺快走幾步追上去，扯著馬韁問道：“想提著食盒去哪裏？”
顧勝揚著眉梢，往她身後的金君擷看一眼，又朝周圍零零散散停住腳步的行人看一眼，最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調侃道：“若是小爺沒有記錯，昨日華陰郡主才說，不會管束小爺尋花問柳。怎麽，這才過了一夜，華陰郡主就記不得了？”
陳鈺沒被這般當眾調戲的經驗。
臉頰忍不住一紅後，抓緊韁繩反駁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根本沒有說過！你趕緊下來，再不下來，我就不給你錢用了！”
“別！”顧勝壓著嘴角的笑意，翻身下馬，將食盒扔給枳實後，喬模喬樣的揖著手，一邊賠禮一邊道，“還請郡主大人大諒，原諒小、小人的不敬之語。”
陳鈺揉兩把發燙的臉頰，又輕哼一聲後，扔了疆繩，轉身往青雲樓大門走去。
顧勝長舒一口氣，要跟去時，回頭凶神惡煞的掃一眼周圍，“看什麽看，都想找死是不是！”
“郡主、郡主、郡主唉，等等小人……”
行人們被他嚇走不少。
但金君擷卻一眼陰沉加茫然的看向花楹，壓著聲問道：“怎麽回事！”
小妹不是喜歡裴京墨那小子嗎？
怎麽跟顧勝又牽扯起來了！
花楹張嘴想解釋，看著陳鈺和顧勝已經相攜往二樓去的金君擷卻等不急的，快步追了上去。
路過真掌櫃和康掌櫃身邊時，他哼一聲，腳步不停。
花楹深吸兩口氣，跟著天冬、宛童幾個，也緊跟著追上去。
追到真掌櫃身邊時，花楹有意慢上一步，委屈的說：“真伯沒有跟四公子說小小姐和顧小郡王的事嗎？”
真掌櫃歎氣道：“事發之時，四公子已經在來京都的路上了，所以就沒有說。”
花楹更委屈了，“四公子一會兒肯定會罵死我了。”
“罵兩句，又不會少塊肉。”康掌櫃大咧咧的說道，“趕緊去吧，去晚了，四公子就真的要罵你了。”
花楹輕輕一跺腳，拎著裙擺小跑著上樓了。
“剛才那上樓的公子，看著麵生的很，”真掌櫃和康掌櫃相伴回到大堂，大堂裏用飯的食客之一大聲問道，“不知真掌櫃可否告知，是哪家的公子？”
另有食客附和道：“不僅麵生，還跟華陰郡主同坐著一輛馬車。看這關係，倒是不一般呀。”
“亂說什麽呢！”康掌櫃氣如洪鍾道，“那是我們四公子，也是我們小小姐的四哥！”
“原來是金四公子！”當先說話的食客仰頭朝樓上看一眼，誇讚道，“金四公子當真是生得一副好樣貌呀！”
康掌櫃得意道：“那是自然！”
當先說話的食客收回目光，伸出筷子，夾了個紅燒的獅子頭到碗裏，又咬了一口後，問道：“金四公子這個時候來京都，是為華陰郡主的慶賀宴而來的吧？”
康掌櫃理所當然的點頭承認下來。
“不是說你們金家將華陰郡主當成了塊寶嗎？”又有食客開口道，“華陰郡主的慶賀宴，怎麽就來了個四公子？”
真掌櫃歎氣，“其他的公子也想來呀，但小小姐不讓他們來。”
“為何？”
“小小姐說了，”真掌櫃淡聲道，“比起慶賀宴，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更需要照顧。”
不出預料。
真掌櫃的話說完後，大堂中便立即響起了一片讚美之聲。
不過讚美之中，依舊有人質疑：“聽說華陰郡主的慶賀宴，隻邀請了兩百餘人，不知是何原因？”
“應該是受謠言的影響吧？”
“謠言既不是真的，有什麽可影響的？”
“謠言能在一夕之間，傳遍各大坊市，明擺著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再看慶賀宴的日子，這推波助瀾之人，顯然就是想要破壞慶賀宴。這種時候，自然就該低調行事，不給那推波助瀾之人再行破壞的機會！”
真掌櫃感激的看向幫忙說話的青年人。
青年人微一頷首，算作回應。之後，便收回目光，淺飲上兩杯酒後，不動聲色的將話題引導向了散布謠言之人的猜測中。
二樓。
陳鈺進到包廂。
顧勝緊跟進來。
門一關。
顧勝便沒個正形的歪在椅子中，戲謔道：“看不出來，華陰郡主還有幾分唱戲的天分。”
陳鈺輕哼兩聲，正要反擊回去，包廂門便被猛的推開，金君擷拎著陳離的後衣襟闊步走進來。看到兩人間隔的距離，麵色稍鬆的坐到陳鈺身側，目帶挑剔的看向顧勝。
兩人昨夜在塔樓已經見過了。
並且還拚過酒。
拚完酒後，還抱在一起對著月亮拜了把子。
金君擷稍大半歲，是兄。
顧勝稍小半歲，是弟。
“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
“打住！”顧勝趕緊製止，“小爺已經有心儀的人了，和華陰郡主隻是逢場作戲！”
“逢場作戲？”金君擷撐著茶幾便飛躍過去，拎著他的衣襟，將他從椅子上提起來，便一拳揍了過去，“你有心儀的人，還來招惹我小妹，還和她逢場作戲！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