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互相交個底
我從劉飛放低的聲音,以及董倩刻意對我回避的眼神裏,知道她們其實不願意所說的內容有太多人知道,我隻能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甚至都沒去注意她們倆在說什麽,我就隻看劉君,衝他使鬼臉,逗他。
當然了,無論如何假裝聽不見、沒注意,我算是知道了,劉飛剛才的驚恐以及眼淚還另有隱情,並非僅因為兒子巧合地躲開了一場慘禍。
隱情,她有她的,我有我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誰也不知道誰和誰將在什麽時間因為什麽事而互通有無,但今晚,她的和我的,卻旗鼓相當地擠到一起了。
我有一個聲稱要我命的洪濤,她也有一個可能要她兒子命的TA。我當然好奇,這個TA是男是女,和她是什麽關係,但竟然我可能也屬於要回避的人群,就不必去主動發問了。況且,我自忖不也不會和她們提起洪濤。
或許,目前來說,我唯一能提洪的濤的人,隻有王常。
不知道他查那車查得怎麽樣了,今晚我的躲過一劫該跟他說嗎?
本是自己逃過一劫,卻在劉飛這裏成了救人一命。想劉飛對我表示感激的樣子,毫無保留,相比之下,心裏另有帳本的我,實在沒有臉麵去聽她們的隱私之事。
好在這兩人實在是相知,並沒有往下細說。董倩有意無意地,先岔了話題。
“難怪我剛才看到你們倆那麽親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家三口,原來,你是被嚇暈了。”董倩故意提高了聲調,讓大家的說話內容變得平常起來。
這當然是我可以直麵的話題,我朝她嘿嘿一笑,像一個得了便宜的毛頭小子,傻樂,樂而不語。
劉飛還真雙頰飛紅,但畢竟是個有個半大小子的母親,看起來不像是羞澀,倒有幾份釋然——經過今晚,我對她而言,將是真正可信任的。如果說在我家裏她的作派是性格流露,那麽,到了現在,她的心裏已經給了我一個新的位置。這是一種欣喜,也是一種自許。
董倩突然問我:“卓清,你女朋友做什麽的?”
我一個人住,這事劉飛知道。但劉飛並不知道我有沒有女朋友,難道我有女朋友董倩知道?董倩的這一問,讓劉飛很是錯愕。
“我沒有女朋友。”
減少麻煩的最好方式是實話實說。
劉飛像是鬆了一口氣,笑著看董倩怎麽往下演自己的獨幕劇。
董倩卻一臉的成就感。我也回過神來,敢情她這是直搗黃龍啊。
“那你又是做什麽的呢?”
或許,這個問題才是她真正想問的,歸根到底,她還是替劉飛擔心的。看著劉飛和我已經走得越來越近,有些該知道的是必須要知道了。
看在劉飛的份上,我覺得也沒什麽可隱瞞的。
“我是個流民。”
為了讓她們能更好地接受,我決定先把自己說得很更加低微——不是我妄自菲薄,廣場歌手、流浪歌手之類,的確不是一般人會高看的身份,就算高看,更多是作為一種自己已經無法踐行但也無悔隻會偶爾惋惜的情懷。
“說笑了吧!”董倩的確意外。而劉飛則支著肘,側臉看我。
“你不能因為我曾經說你是長發文化人就這麽搪塞我們,大家都朋友了,就不用自閉了好不啦?”
我本來氣挺壯的,我是流民我怕誰,但董倩輕易就讓我覺得羞愧。我想我是紅著臉說出下麵的話的。
“沒有自閉啊,我沒有正經工作,就是晚上到清風廣場唱唱歌。”
董倩聽我這麽說,竟一時無話,低頭數米粒。
劉飛卻像發現新大陸:“真的嗎?清風廣場離我們小區不遠哩。以前我也是麥霸呢,我和董倩一路過好聽的流浪歌手,總是挪不動腳的。”
“那是你好嗎,我是陪你挪不動腳。”董倩像是警惕自己的底牌被翻,趕緊申辯。
“你一般唱什麽歌?”劉飛進入了自己的頻道,心無旁騖。
“一般唱BEYONG,有時候有人點歌,會唱的也唱。”
“哈哈,”劉飛竟衝董倩笑起來:“丫頭,這不是你的樂隊嗎?”
董倩翻白眼,拿筷子打她的手:“你叫興奮劑了。”
劉飛這才收整神情:“我喜歡聽王菲,還有阿桑。董倩哩,她車上都是BEYOND和四大天王,錯亂吧?”
她們一來一去的,使得我把泛起來的羞愧全部化於無形,我也驚得張大嘴巴。
“怎麽會,你們和他們遠不是一個時代的,怎麽會?”
“好像你就和他們是一個時代似的,你貴庚啊,真是!”董倩不好氣,斜了我一眼,然後對劉飛虎了虎臉,顯得恨鐵不成鋼。
她當然不是真要問我的年紀,但按劉飛所說,聽歌猜年紀似首也顯得不那麽準確了。有一些經典的流行,還真的可以跨越時代。
“那,你會唱媽媽唱的歌嗎?”劉君突然發問,於是三雙眼睛都紮在了我的臉上。
我伸手拂了一下他的小臉蛋:“叔叔不會唱,但叔叔也喜歡聽。”
“那,你們又是做什麽的呢?”
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晚注定不一般,算是我和她們仨真正認識,應該多了解一點。
“我賣車,她賣房。”劉飛想也不想,衝口而出:“曾經我們都賣車,後來她叛變了。”
銷售?我突然又想起了丁香。但丁香算賣什麽?不,她的比她們的複雜。
“想什麽呢?”董倩壞笑著找茬:“看不起我們賣車賣房的?”
“不敢,我佩服你們。”
“那,你什麽時候唱?”
劉君又插了一句。
董倩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把他抱到自己懷裏,又喂了他兩口湯。她這幹媽當的,絕不是說說而已,看得出來劉君真認她,而有她在,劉飛完全就是個甩手掌櫃。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小家夥的問,好在他忙著喝湯,我回不回答似乎也無所謂。
“唱歌的?”劉飛若有所思,像是不期然地沉入什麽憂鬱:“我真是中了彩票,如果你是做其它什麽行當,昨晚不一定會那樣幫我,其實我也是懷著僥幸心理去敲你的門,都是兒子給我的勇氣。”
“是吧,寶貝?”
見媽媽誇自己,劉君也樂。
劉飛舉起杯子:“來,敬流浪歌手,敬音樂,音樂使人善良。”
我無所謂,她要碰杯自然就和她碰,哪怕她所說的像是半空中的雲,看上去很,但沒有半份牢靠。
“音樂讓人善良,畫畫讓人色情,寫作讓人早夭。”董倩的口吻充滿調侃:“其實都是胡說八道。”
其實我表示讚同,一方麵我不敢自稱音樂人,另一方麵,我們都見多了聽著典雅音樂殺人的電影畫麵。所謂藝術,可以賞玩,但絕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