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楚楚?楚楚!”
直到周子希抓著我的肩膀用力搖晃了兩下,我才清醒過來。
雙腿卻是軟的,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兩手緊緊揪住他胸口的衣服。
“楚楚,你怎麽回事?”周子希麵色發青,焦急地望著我。
我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隻能無助地盯著手機。
他連忙將手機接過去,匆匆說了幾句話,然後一把將我抱起來就往外走。
他將我放在副駕上,發動車子立刻就走。一路上我的心跳都特別快,喉嚨裏像藏了一隻青蛙,迫切地想要蹦出來。
周子希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牢牢握住我的手掌,跟我十指相扣。
我感覺身上特別冷,腦子裏像是生了鏽,怎麽都轉不起來。
車子開到了思思家小區樓下,跨年夜的晚上,很多人都在外麵,以至於小區裏沒幾個人。
樓下的花壇旁邊圍了幾個人,還有民警在維持秩序。
看到我們過去,立刻有民警過來詢問情況。
我隻看到一塊白布放在那裏,下麵鼓鼓囊囊的,蓋著的應該是屍體。鮮紅的血水順著地麵流淌出來,鼻尖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一時間我頭皮發麻,剛剛吃下去的火鍋在胃裏翻滾。
我控製不住地後退兩步,一手撐在花壇邊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周子希趕忙走過來,一手扶著我的肩膀,一手替我拍打後背。我聽到他輕聲說:“是陳思思……還有,孩子……”
霎那間,我腦子裏“轟隆”一聲,整個身體如遭雷擊,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一下將我抱進懷裏,雙臂用力箍住我的腰。
我好像掛在他身上一樣,要是沒有這個支撐,現在肯定癱在地上。
忽然,我感覺腰上的手一緊,抬頭望去,就見小區門口匆匆跑過來一個人影。
莊衡看到我跟周子希的時候,臉色“刷”的白了。
民警問他是誰,他說是陳思思老公,掀起白布看了一眼,他突然崩潰地大哭起來。
我麻木地看著這個男人,想起他以前的所作所為,再想想他現在鱷魚的眼淚,胸口湧起一股無可名狀的憤怒。
我一把推開周子希,上前兩步,掄圓了胳膊對著莊衡那張臉狠狠甩下去。
“你怎麽打人呐……”民警連忙將我格擋開,嚴肅地望著我。
我嘴唇不停哆嗦著,莊衡像個縮頭烏龜,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那……那是你老婆……你女兒……你看看……你看看……”
我聲音一直打顫,說著說著就帶了哭腔,身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周子希怕我鬧出事,強行將我拖回車裏,並且鎖上了車門。
我麻木地靠在座椅上,臉上的肌肉十分僵硬,心裏被一股莫可名狀的劇痛包裹,想哭,卻哭不出來,隻能不停幹嘔,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心肺嘔出來。
“別怕,別怕,沒事了。”周子希一手環腰將我拉過去,固定在他腿上,另一手不停揉著我的發頂,親吻我的額頭,給我以安慰。
我兩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心裏難受的快要瘋了。
我張嘴咬在他肩膀上,牙關用力收緊,牢牢嵌入皮肉中,嘴巴裏立刻嚐到一股血腥氣。
他悶哼一聲,肩膀的肌肉一繃,又立即放鬆,任由我拿他當出氣筒。
我慢慢鬆開牙齒,不知該如何發泄胸中的悲痛,望著他肩膀上的傷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應該給他止血。
“沒事。”他攔著我的胳膊,將我整個人抱進懷裏,嘶啞著聲音對我說,“我不疼,你想哭就哭吧。”
我真的很想哭,可是這一刻,眼淚像是被堵塞一樣,完全哭不出來。
我推開車門想要下車,被他強行攔住。
“我想去看看。”我木訥地抓著車窗。
“乖,你現在情緒不穩,你需要冷靜一下。”
“我說我要去看看!你放我下去!”我控製不住地大吼起來,整個人像神經質一樣。
周子希完全不聽我的話,我像個瘋子一樣在車裏晃來晃去,簡直要跟他拚命。
他沒辦法開車,打開車門將我拉出去,拽著我進了旁邊一家賓館。
“你放開我!”我激烈地掙紮起來,周子希牢牢抓住我手腕,就是不肯鬆開。
賓館前台不給他開房間,他氣的一巴掌拍在台麵上,喝道:“叫你們經理過來!”
經理看到他,立刻點頭哈腰,迅速開了一間房間,將門卡遞給他。
周子希完全不顧周圍人的眼色,不顧我的喊叫聲,將我往肩膀上一扔,抓著我兩條腿就把我往房間裏搬。
他反鎖了房門,拽著我進了浴室,打開熱水,兜頭朝我噴過來。
我躺在浴室的地板上,鼻子裏嗆了水,劇烈地咳嗽起來。
被阻塞的淚腺好像一下就通了,我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嗚嗚地哭出了聲。開始隻是小聲啜泣,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最後變成嚎啕大哭。
花灑上的水不停往下滴,周子希一屁股坐到地上,抓著我手腕將我拉過去坐在他腿上。
他手掌貼著我腦袋,壓著我靠在他胸口,不斷將我往他懷裏壓。
我心裏十分惶恐,一絲安全感都沒有,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肢,拚了命地往他懷裏擠,恨不得整個鑽進他身體裏再也不要出來。
他將我身上的濕衣服脫掉,拿起浴巾將我裹起來抱到床上。
我抓著他的手腕不肯鬆開,他無奈地笑笑:“我去把身上的水擦幹。”
我木訥地望著他,就是不肯放手。
他歎了口氣,爬上床睡到我身邊,將我拽過去拿被子裹住。
我兩條胳膊豎在胸口,一言不發縮在他懷裏。
隻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出思思血肉模糊的樣子,嚇得我慌忙睜開,身上猛地一個哆嗦。
“怎麽了?”聽到我牙齒打顫的聲音,周子希嚇得不輕,將我推開稍許,仔細看我的臉色。
我搖了搖頭,後背出了好多冷汗。
我怕他擔心,用力咬緊牙關,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
周子希抬手要關燈,我慌忙攔住他,眼睛裏滿是恐懼,害怕地望著他。
“楚楚?楚楚!你到底怎麽了?”他急的滿頭大汗,坐起身將我扶起來,不停搖晃我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就是喘不過來氣,胸口憋得難受。
他忽然想起什麽,從旁邊抽出一個袋子打開,塞到我嘴巴下麵,我用力喘了十幾口氣,感覺呼吸沒有那麽困難,心跳的也沒有那麽快,身上的肌肉慢慢鬆弛,軟軟地坐在床上。
他驟然鬆了口氣,將袋子往旁邊一扔,摸著我的腦袋跟我說:“沒事,你就是太緊張了,要是再喘不過來氣,把袋子拿過來,聽到沒有?”
我聽話地點點頭,這一刻,感覺他說什麽都是對的。
“等陳思思下葬,我陪你去,這兩天你先冷靜,不要衝動,聽到了嗎?”
他將我塞回被子裏,貼著我的耳朵低語。
我沒說話,心裏卻恨得咬牙切齒,恨莊衡的始亂終棄,也恨思思的決絕無情。
我不知道,她到底抱著怎樣的心情,帶著兩個月大的孩子,做出輕生的舉動。
一整夜我都沒敢閉上眼,蜷縮在周子希懷裏,愣愣地望著他的胸口。
他的話特別少,不停地用手撫摸我的後背和頭發,間或在我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睡吧,別再想了。”他抬起手輕輕放在我眼皮上,擋住室內明亮的光線。
我慢慢閉上眼睛,強忍著內心的悲痛,也不知過去多久,漸漸陷入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