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殺人真相
不過半個時辰,月滿樓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若不是要進月滿樓,有著極其嚴苛的條件,只怕這些人沖將進來,將月滿樓拆了都有可能。
因以往的殘局設在玲瓏閣里,非等閑人所能進入,所以皆是由顧容桓親自與來人博弈。
可今年不同,即使要進入月滿樓有著極其嚴苛的條件,可民永遠壓不過官,凡是有權有勢的想進入月滿樓,月滿樓也不可能真大膽地把人擋在外面。
所以顧容桓讓安意吩咐下去,在花榭亭外加增了一百張席子,呈環繞形包圍住花榭亭。
進入月滿樓的人,都需在席子上下棋,一盤定勝負,贏者再接著往下下,只有最後勝出的人,才可進入花榭亭里破解殘局。
那些人吵鬧了一會,見玲瓏閣主沒有現身的意思,有幾個率先妥協地坐下來開始下棋,其實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只要一旦有人做出退讓,所有人都會自覺或不自覺得地也會做出退讓來。
竹影深深,花香襲人,下過雨還未乾的青石板路上,從花榭亭一直延伸到名喚竹影的樓閣。
顧容桓穿著一身白色綢衣,外披一件湛色披風,站在樓閣之上,雙眼沉寂,看向正對著西面的花榭亭。
雖聽不清那些人的吵鬧,也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但顧容桓卻地在人群里看到幾個突顯之人。
只可惜哪個是盛王,他也沒見過,便當那幾個突顯之人中年經比較大的穿得比較富貴的那人,就是盛王。
李景玉雙眼不安分地四處亂轉,偏偏還能分心在下棋上。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穿著黯紅綢布矮胖身材的商人,用粗短的手指抓著一顆黑子,滿臉是汗,那顆棋子已經被他抓在手裡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他還沒想出來該放在哪裡?
李景玉也不催他,他早想過竟然只說最後勝的人,才能破解殘局,可這其中並沒有規定要下幾盤棋要贏幾個人,只要他拖到結果快出來時,贏了對面的那個商人,接下來只需要跟最後贏的那幾個人,分出一個勝負來不就行了!
想想自己還真是聰明,要是都像他們一樣規規矩矩的下棋,怕是還沒摸到殘局的棋盤就已經活活累死了。
不過,他剛才進來時,好像看到了盛王,怎麼一轉眼又不見了。
有腳步聲「噔」一下,再「噔」一下地響起,隨後便是聽到有人勸阻的聲音。
再一會兒,一個人快跑了上來,向他彎腰行禮道,「顧先生,盛王到了!」
顧容桓不欲讓人知道,月滿樓是他的,所以只讓月滿樓眾人皆喚他顧先生。
顧容桓往石階走去,一眼就看到一個長相有幾分像太子,但長得比太子更為英俊的男子站在台階上,抬頭往這邊掃視過來,再看到他時忙掩住眼裡的鋒芒,嘴角習慣地帶上几絲笑容。
顧容桓往下走了幾步,向著盛王抬手行禮,「顧某見過盛王殿下。」
鄒盛抬步向前,拍了拍顧容桓的肩膀道,「沒想到玲瓏閣的顧先生竟這般年輕,反倒是本王看起來還要大著顧先生幾歲。」
顧容桓放下手,看見盛王眼底很快掠過的一絲暗惱,想起世人評價他溫良敦厚,只覺好笑。
兩人走向頂層,鄒盛向四周掃了一圈,心底吃驚了一下,這樓閣外面看來如同一座院子般大,卻除了南北兩條石階外,就只剩幾根支柱和一個屋宇,四周竟空空如也,連一張石椅石桌都沒有,看得人心裡空蕩蕩的一片。
其實竹影樓以前並不是這個樣子,因這裡曾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被顧容桓下令讓人搬空了這裡,又把兩邊廊道也給砸了。
花榭亭旁,坐著的人越來越少,站著的都是輸了棋的人,他們或是不甘心地站在一邊觀棋,或是等著看最後勝出的人破解殘局的熱鬧。
顧容桓剛才就注意到一個少年公子,坐無坐相,還一手拿著一把扇子叩著木桌,一手執著一顆棋子,下棋的速度不算快卻很果斷。
但他一直不安分地一下子往左看一下往右看,似在尋人一般。
離他不遠的後面,另有一位穿著錦緞的少年,不僅下棋時畏縮,還在一直偷偷盯著他。
另有幾個,顧容桓剛才一看之下覺得突顯的人,其中就包括那位年經較大裝扮富貴被顧容桓認定為盛王的人。
不過,這幾人顧容桓皆不認識,只是他看人一向極准,心裡大致已覺得最後勝出的便是這幾人。
鄒盛看向花榭亭,臉上的溫良破裂了幾分,若是到現在他還只認定玲瓏閣不過是個棋閣的話,那他真是笨到家了。
單說今天所看到的這些人,即使是父皇出動,怕也不過如此。
可沒想到顧容桓不用顯身,只一盤棋局就能在江湖上有如此威望。
鄒盛想起今天宮裡傳來的消息,葉青已經回稟父皇,白虎殺人一事決非鄒光所為,至於不見的屍體他卻沒向父皇透露一個字。
他原本以為因這事父皇會惱了鄒光,卻沒想到就這麼容易地讓他逃過了一劫,一想到此鄒光語氣不善道,「顧先生的面子可真夠大的,只是一局殘局就牽動了整個長安城大半數有權有勢之人。不過,本王一直很好奇,顧先生是如何與太子相識,又為何要參加太子壽辰,以致從陵谷不遠千里趕赴長安。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顧容桓面色一凝,轉頭看向鄒盛道,「何以見得?」
雖他面上看不出絲毫的緊張,可鄒盛明顯聽出他話里停頓了一下,他知道他猜對了,果然顧容桓來京並不是為了太子的壽辰,而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白虎殺人一事發生的那天,有人見到顧先生的馬車曾停在不遠處,在那裡呆了近半個時辰;之後葉青便奉父皇之命搜查此事,卻發現屍體失蹤了,後來將整條珍珠街以至相領的四處巷子都快翻過來,卻依就沒找到屍體,但昨晚葉青帶人是不是搜查了顧先生的宅院?」
顧容桓眸色如常,平靜道,「沒錯。」盛王果然手眼通天,連他曾在街上停留過一會都能知曉。而太子事前竟連屍體失蹤都不曾發覺,光從這一點來看,盛王就比太子厲害上許多。
鄒盛臉上顯出幾分得意,終於笑得有幾分真心來,「那就對了,葉青不會平白無故在明知那處宅院是皇兄送給你后,還會頂著得罪皇兄去搜查宅院,所以唯一最有可能的解釋,那就是葉青已經找到有關那具屍體的線索,而這件事與你有關。本王想問顧先生一句,那具屍體你藏在哪了?」
「盛王就這麼肯定是顧某將那具屍體藏起來了,為什麼不是將他埋掉或是直接處理了?」顧容桓語氣微冷,好似真被他說中了一般。
一陣風吹起簇簇竹葉,瑟瑟而響。
鄒盛被他問得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心底一下子豁然開朗道,「你是說……,」仔細想想,他在此事上差點忽略了一個人,白虎殺人一事出自朝陽殿,而顧容桓又是鄒光請來的,誰都不知道顧容桓和鄒光之間是什麼關係,但看鄒光此次請顧容桓花的心思來看,顧容桓很受鄒光重視是事實。
顧容桓並未過多的解釋,而是由著鄒盛將此事往鄒光頭上想。
等他想得差不多了,顧容桓才加了一句道,「其實屍體並不止一具,但葉統領行事卻過於謹慎。」謹慎而畏懼,不夠有氣魄。
顧容桓拋出這兩句看似毫不相干,但唯有深知此事且同時與葉青有過接觸的人才能聽得懂。
白虎殺人一事並不像表面那般簡單,聽說那隻白虎不過是只幼崽,雖有一般老虎的凶性,但被人捕捉后,投食的肉類應該都是普通豬肉,可為何一到朝陽殿,突然會性情大變,只吃起人肉來。
若是盛王對此事毫不知情,他應該只知道鄒光買了一隻白虎,而那隻白虎在幾天前咬死了一個人;而不會去關心這隻白虎在府里,吃的是什麼?
若他能聽懂這兩句話,那白虎殺人一事定是他一手策劃。
至於葉青,盛王定然在此事上與他有過接觸,那處宅院昨晚除了他們五人,斷不會再有人能進得其內。
即使盛王安插了人在太子身邊,也是徒勞。
而對於葉青明知他的身份,卻執意得罪太子之事,除了他心知肚明,鄒光有所懷疑外,能將其事告訴盛王的,除了當事人葉青外還能有誰?
鄒盛別有深意道,「顧先生真是好心計,怪不得能得皇兄如此重視,果然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雷厲風行。要不是有顧先生相幫,若單是一個葉青還不足以替皇兄掩蓋此事。」怪不得這幾天,他聽著白虎殺人一事的風波小了好多,原來是這顧容桓插得手。
兩個月前,他特意帶著立刀,立刀就是那隻大雕,在跑馬場上激了鄒光一把,事後果然有人向他稟報鄒光要去困獸場買一隻蒼狼。
蒼狼雖是野獸中個頭不算最大的那種,可其身上的獸性卻是極難馴服,至今他也沒見過有人馴服了蒼狼還能好好地將它養在身邊。
若鄒光真去困獸場買了蒼狼,那接下來他也就省事了。
可偏偏在半路上,他看中一隻幼虎,還當機立斷買了下來。
為了能當上太子,為了讓眾人俯首稱臣,他就只能把擋在他前面的人除掉。
所以他讓人給那隻幼虎下了點葯,雖然鄒光一直有買賤奴餵養那隻老虎,但是沒用的,那種葯一旦進入老虎的身體,只會讓他的凶性一天猛似一天,遲早白虎吃人的秘密就會暴露出來,而鄒光買賤奴餵養白虎一事,就會被眾人所知。
經此一事,朝臣上原先投靠他的,怕都要在心裡惦量一番,指望扶持一個殘暴無情的太子登基而光耀門楣是不是在痴人說笑。
而處於中立的朝臣,定會一力倒戈於他,再加上暗地裡投靠他的人,鄒光的太子之位定然不保!
事情果然如他預料的一般,白虎當街殺人,章太師朝堂激憤,群臣心意動搖。
可他料全了所有的事情,唯獨低估了父皇對鄒光的偏心,不僅毫無廢他之意,竟還派出錦衣衛統領葉青暗地裡掩蓋此事。
讓他更沒想到的是,鄒光這次也聰明了一回,竟然聽從了左揚的提議,找來了一個與此毫不相干的顧容桓來遮蓋此事。
眼看他的太子之位就快到手,竟橫地里卻衝出一個什麼顧容桓來,不僅一手壞了他的好事,還讓鄒光多了一方助力。
鄒光心底冷笑連連,竟然這顧容桓不懂知足,放著好好的玲瓏閣不待,一出來就要與他做對,那就別怪他斬草除根。
不過,他一向冷靜自恃,知道如果無緣無故殺了這顧容桓,只會給鄒光那些人落下口實,更嚴重地怕是會引起父皇疑心。
再說那天父皇將他召進御書房,話里顯然已存了試探之意,好在他藏得深才對付了過去。
所以他決不會笨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任何不利於自己的事上。
可顧容桓啊顧容桓,我雖不急著殺你,可鄒光那個愚蠢至極的傢伙卻恨不得你死得更快一些。
若不是他一下子得意過了頭竟想給你和欒姻牽線,好讓本王顏面盡失,本王還真一時想不到如何把你悄悄給滅了。
本王喜歡欒姻天下皆知,又加之先前在欒府受的氣,本王殺了你后只需說是一怒之下不小心失了手,恐怕所有人不僅不敢多說什麼,也決不會將你的死懷疑到白虎殺人一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