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盛世的末日（二十）
其實這倒也不奇怪。所謂陽謀，就是這樣，所有的計策都是透明的，人類這邊使用的計策，妖魔那邊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倖存的政客們參加了蘇小仙的婚禮，當中式婚禮、西式婚禮齊齊演繹了一遍之後，這些老謀深算、胸有城府的政客們終於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怎麼會這樣？」他們驚訝著議論紛紛，「不是說那隻領頭的妖魔很蠢很蠢，為了一個女人心甘情願放棄一切的嗎？」
「本來這個計策是那麼的完美。要麼前來阻止這場婚禮，迎接我們的嚴陣以待、槍林彈雨，要麼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別人雙宿□□。為什麼會這樣？」又有人不解地問道。
蘇小仙被這些面露詫異之色的人圍在中間，領受著各種目光，疑惑、憐憫、憤怒、幸災樂禍、不屑……一時之間，蘇小仙覺得壓抑極了。「生命和愛情，哪個更重要？或許這個問題在不同的人那裡，有不同的答案。但是對於你們這些政客來說，答案難道不是很肯定的事情嗎？政客是天底下最虛偽、最齷蹉的人，你們習慣於用甜言蜜語粉飾你們的真實意圖，你們的腦子裡只有利用與被利用。告訴我，倘若你們是顧沐白，你們會因為所謂的愛情來送死嗎？更何況顧沐白他究竟喜歡不喜歡，本來就是無從證明的事情。」蘇小仙大聲為自己辯解著，試圖挽尊。
「不，他已經證明了。」有個短頭髮的中年女人大聲叫道，「他不肯到這裡來阻止這場婚禮，就是不愛你！」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價值呢？不如直接斃了你，大家清凈。」有人突然從西服口袋裡摸出一把槍，黑黢黢的洞口對準蘇小仙的腦袋。
不知道為什麼，被人用槍指著腦袋，蘇小仙其實並不是十分害怕。她甚至覺得有些想笑。「我的價值？難道我的價值就這麼點？難道在你們眼睛里，我除了當做誘餌以外，沒有別的用途嗎？」她忍不住問道。
她開始自嘲。她很不服氣，她一個人努力奮鬥了半輩子，為了自己的夢想而不斷拼搏努力，到頭來得不到任何激賞，所謂的被政客們看重，也不過是當做用來釣出顧沐白的誘餌。她也算在社會上小有名氣、小有地位，小有積蓄的人物了，仍舊被那些真正的上位者或者准上位者視為草芥一般。那麼比她差的那些人，那些渾渾噩噩、混吃等死、得過且過、隨波逐流的人，在這些上位者眼睛里，又會是什麼？他們還是人嗎？或者只是棋盤上一顆無關緊要、就算被犧牲也無所謂的棋子？或者，甚至連棋子也算不上，只是所謂精英們的負擔？
但是沒有人理會蘇小仙的質疑。那短頭髮的中年女人看起來頗有些權勢，把她的話當做噪音一般不屑一顧，指揮著一群荷槍實彈的軍人押送蘇小仙上囚車。蘇小仙那半吊子的仙術在這些訓練有素的軍人面前連花拳繡腿都算不上，很快束手就擒。穆羽然倒好一些，掙扎著打到了幾個人，很快又被新湧出來的一群人圍住。
「不錯嘛，小帥哥。」那為首的短頭髮中年女人笑著站在一旁看戲，沖穆羽然一挑大拇指，「我原先以為你是個嬌生慣養的富二代，想不到卻是小看你了。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反抗就沒什麼意義了吧。除非你想讓你的同伴死。」
穆羽然聞言，回頭看時，見蘇小仙已經被幾個人死死摁在了地上，旁邊有好幾把槍對準她的腦袋。穆羽然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據說你和這位蘇小姐是有那麼一些曖昧關係的，對吧？」短頭髮的中年女人笑眯眯說道，「你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輕易玩完的。對不對？」
「你……怎麼這麼廢？」穆羽然忍不住向蘇小仙抱怨道，很不甘心地放棄了抵抗。兩個人隨即被捆得嚴嚴實實推上了囚車。這是一輛四圍頗為厚實的裝甲車，似乎是從前的運鈔車改裝的，在社會動蕩、生產秩序如此混亂的時候，能夠尋到這樣的車子當運輸工具，有關部門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短頭髮的中年女人看著許多人陸續跳上裝甲車，將其打造得猶如銅牆鐵壁一般，這才滿意地發號施令：「開車。」
裝甲車緩緩啟動以後，短頭髮的中年女人頂著蘇小仙憤怒的目光，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田芙。很高興成為你的聯絡員，蘇小姐。方才你受委屈了。」
蘇小仙被這叫田芙的女人前倨後恭的態度給弄糊塗了。她茫然看了看穆羽然，發現穆羽然也正在茫然看著她。田芙向蘇小仙報以友善的笑容，不厭其煩地向她解釋著政客們為了拯救世界所做的翔實的計劃，可是蘇小仙卻幾乎一個字也聽不懂。
裝甲車一路顛簸，駛向不知名的方向。田芙在車上眉飛色舞，慷慨陳詞：「正如蘇小姐所說的那樣，我們自然不會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感情上。在關鍵時候我們每個人相信，妖魔界的領袖決計不會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但是由於你方的堅持，我們才順水推舟，啟用了這一計劃。在全世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場婚禮上的時候，我們已經調用了世界範圍內所有的資源，搜索妖魔的大本營。婚禮上太吵，你可能沒有聽見我們用遠程重武器轟擊目的地的聲音。」
「原來是聲東擊西啊。」蘇小仙終於聽明白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糟糕，「那麼，你們成功了嗎？」
「這還用說？」田芙似乎有些奇怪蘇小仙會這樣發問，對於遠程重武器的實力，她有著絕對的信心，「這些妖魔突如其來，之所以難纏，除了它們的個體攻擊力較高外，更重要的是因為我們沒有掌握它們的活動規律，它們神出鬼沒，四處襲擊，我們卻只能跟著它們的行蹤走，處處落後一步，故而長期處於下風。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們要多謝你成功吸引了一部分妖魔的注意力，致使我們有閑暇尋到了妖魔的大本營。」
蘇小仙眼前一陣發黑。想到那麼多曾經視她為復興希望的妖族都被洲際導彈什麼的炸得屍骨無存，她心中就忍不住難過。「能不能和解？」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其實我們和它們沒有本質的分別，都處於食物鏈的不同層次。我們強大的時候吃它們，它們在有一拼之力的時候，也會反過來襲擊我們。大自然弱肉強食，這又有什麼分別呢？若說錯，其實是我們有錯在先，我們怎麼能夠忘記了竭澤而漁的道理，在佔盡優勢的時候，一味斬盡殺絕呢？」
蘇小仙本不善於溝通和做思想工作，故而一番話被她說得顛三倒四、毫無條理。穆羽然在旁聽著，不由得暗自嘆息，為她著急。他能感受到她言語里確實有幾分道理，但是他也深深知道，這樣的言辭對於人類來說，缺乏必要的說服力。
果然田芙皺了皺眉頭，顯然很不認同蘇小仙的話：「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這句話你總應該聽說過吧。在佔盡優勢的時候不想著一鼓作氣，一勞永逸，反而為了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放敵人一條生路，難道就不怕養虎為患嗎？幾個月前，世界上還充斥著各種貓奴、狗奴，現在他們人呢？都已經被他們的貓貓狗狗殺死了。」
「也許那是因為虐殺動物的人太多了。」蘇小仙爭辯道，「如果全世界所有人都能和動物和平相處的話……」
田芙冷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要全世界的人都吃素？蘇小姐，看來我需要提醒你，關於你的處境。我們在此之前打聽過有關你的許多傳聞，你同妖魔交往密切，其實若不是本著人本主義的原則，我們可以向外面宣布你是妖魔的姦細，這樣全世界的人都會很贊成你被人道毀滅的。可是我們沒有這麼做，我們尊重你作為普通人的人權。所以也希望你能夠警醒一些……」
田芙的話尚未說完，厚重的裝甲車突然震動了一下子。緊接著傳來一陣硬物劃過鋼鐵的噪音，然後車裡的所有人就看見，裝甲車的頂端突然出現一隻深灰色的爪子，上面覆蓋著厚厚的鱗片。緊接著，厚厚的裝甲車如同一塊豆腐一樣被這隻巨大的爪子給切開了，切面光滑如鏡。
「妖魔！妖魔來襲！」有人下意識地端起了槍。
「不是說妖魔的老巢已經被我們幹掉了嗎？怎麼會這樣？」有人哀嚎著逃向遠方。
但是他們很快便驚恐地發現，這個時候無論做什麼都是多餘的。子彈連珠朝著那只有著深灰色鱗片的巨型怪物飛了過去，卻根本破不開防禦，其力度如同在給怪物撓痒痒。那怪物滿不在乎地迎著槍林彈雨，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都有人類的慘叫聲響起，都有血花四濺。
「糟糕！我們中計了！」田芙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妖魔竟然有如斯智商，太恐怖了！」
「不錯，你們是中計了。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不過，你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技不如人而已，不是嗎？」有人從巨型怪物的背上探出頭來，微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