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老闆娘
失去了行動能力,並不像她想的那樣簡單,她就像一個廢人一樣,連基本的事情都做不了,而這一切的沮喪,她都不想被靳西沉看見。
「你今天不要去實驗室嗎?」溫瞳仰起頭,問道。
靳西沉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過頭來,眼尾帶著一點溫柔的笑意:「從今天開始我就不去學校了,只陪著你好不好呢?」
其實她很希望靳西沉可以一直陪著她,因為誰也不能真的保證她會被治好,或者是續多長時間的命,一切都是未知數。但她又不想靳西沉時時刻刻都看到她這個樣子,那太殘忍了。
這些話她說不出口,也不希望靳西沉明白,到最後還是抓著他袖子說:「那你不去實驗室,誰來幫我研發救命的葯呢?靠研究中心的那些人嗎,你是不是不想救我啦。」
靳西沉笑:「如果他們連實驗都做不了,我幹什麼要花錢養著他們呢。」
雖然靳西沉這麼說,但最後其實還是每天要抽出一點時間去研發中心一趟,對於她的葯,靳西沉從來不肯假手於人,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怕她在他不在的時候需要照顧,慕沐便被直接派到她這兒來了。
「身體好些了么?」慕沐一進來就笑著問道。
「還好。」溫瞳頓了頓,還是問了出來:「慕姐姐,我的病還有救么?靳西沉不肯跟我說,但是自己的身體我還是知道一些的,而且之前確診的醫生也明確說過我只有一年時間。」
「先生不跟你說,肯定有先生的道理。」慕沐說著,掀開保溫桶的蓋子,舀了一碗粥出來遞給她。
溫瞳小口喝著,是靳西沉的手藝,他很少下廚,但每次做出什麼東西都是頂尖的美味,只要嘗過一次就絕不會忘。有一回林修竹眼巴巴的在靳宅住了三天,只為了吃上一碗靳西沉煮的粥,連片場都沒去。
慕沐坐下來,說:「先生在你走後的第二個月,突然就讓我準備了各種極限運動裝備,每一項都是極其危險的,而他就像毫不在意一樣,我看的出他每一次都很小心讓自己不要受傷,我以為他是忘不掉你,藉此來想你,幸好他還記得保護自己。直到五天前,他突然就讓我買了去belize的機票,跟著就讓林修竹調私人飛機過去,幸虧到得及時,才把你帶回來。」
「嗯。」溫瞳悶悶的嗯了聲,覺得無話可說,簡單的一個字也帶了苦笑的意思。
慕沐又道:「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他那不是保護自己,他只是在保證自己可以完成你的願望,直到最後一個做完才可以去找你。如果你知道後果是這樣,你還會選擇離開嗎?」
溫瞳抬頭看她:「不知道。」
「你怎麼能不知道呢,你知道的。就算知道會是這樣你還是會選擇離開,你太自私了,遇到事情只會逃避。」慕沐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溫瞳被嚇了一跳。
「是啊,我那麼自私的人。」溫瞳點點頭,沒否認。反倒是咄咄逼人的慕沐愣住了,看著溫瞳的表情,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你是不是覺得姜荔才落落大方,敢於面對。靳西沉應該跟她在一起才是對的。我告訴你慕沐,你只是以上帝視角來看我,你覺得我自私,如果你是我呢?你那個時候就能知道靳西沉會這樣做嗎?還是你覺得我應該在他面前一點點病發,最後形銷骨立,化療的作用下掉光所有頭髮,插滿管子在靳西沉的面前咽下最後一口氣,這樣的話靳西沉就會好過一點是嗎?我逃避,你是不是以為我離開了之後是出去環遊世界了?你也是學醫的,你以為絕症是什麼,我在大漠上病發,病發時抓的石塊沙地上全是血指印,你這種站在道德制高點來評判我的人,能給我一個更好的選擇嗎?」
慕沐的語氣很肯定:「那你也不該不相信先生對你的感情,和他的能力。如果你沒有到belize呢,先生在大藍洞中去世,你就會滿意嗎?」
溫瞳不想為難她,剛才那些話說出來其實也是帶了一點發泄的情緒在裡面,這半年他聽過太多人對她評判自私,說她傷害了靳西沉,可在這場戰爭中,從來沒有誰傷害誰,有的只是兩敗俱傷。
「慕沐,我尊敬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不顧事實的教訓我,你只是我男朋友的助手而已,請你認清自己的身份,如果喜歡指手畫腳,我建議你換個老闆。」溫瞳喝完粥,捧著碗對她笑。
「抱歉我……只是擔心你。」慕沐頓了頓,說。
「既然剛才提到了姜荔,那我也跟你掰扯掰扯。你也是跟了靳西沉那麼長時間的人,還是要有一點判斷力的。你剛和姜荔回國不久,我確診漿細胞骨髓瘤,當時是姜荔的哥哥姜明告訴我的,同時還拿出了我父親和靳西沉做交易,進而他收養我的理由,意在挑撥我和靳西沉之間的關係。你說我不相信靳西沉,如果真是你以為的這樣,我應該恨他,而不是現在這樣瞞著病情也要離開。當時姜荔對我下了葯,姜明把我捆在夜屏山的懸崖邊,隨時準備殺掉我,這些我看在姜荔沒幾天活的份上沒計較,也沒打算跟靳西沉說,但是我沒想到身邊的人都會被姜荔收服,還這麼徹底,真有意思啊。」
這些事實她本來沒想揭開,但她自己也沒幾天好活了,憑什麼還要去替別人考慮呢,她確實也還沒高尚到這個地步。
沒想到事實是這樣,慕沐也僵在了原地。溫瞳明白她其實並不是有什麼太深的心思,只是跟在靳西沉身邊多年,難免會覺得她這樣做有點自私,忍不住要替他說句話,再加上看到那個看似勇敢面對病情的姜荔,她覺得欣賞,無可厚非。
這些並沒有錯,可憑什麼就來批評她做的不對呢。良久,溫瞳笑了笑:「我有點累,想休息了,慕小姐自便。」
慕沐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停留了幾秒鐘后就默默地走出了病房,還輕輕帶上了門。
溫瞳坐在床上出神,感覺腦子裡亂亂的有很多東西湧出來,但是又覺得什麼都沒想,就這麼空空的。很快房門又被推開,這次是靳西沉。
「我剛剛在電梯口遇著慕沐了,你跟她吵架了?」靳西沉隨口問,仍是那張帶著淺淡笑意的臉。
「我把她罵了一頓,你會不高興嗎?」溫瞳仰頭看他。
「那要看什麼理由了,如果是你欺負人,那我可要替她找回公道了,不能讓她說在我手底下工作,還要被老闆娘欺負,你說是不是。」靳西沉笑。
「誰……誰是老闆娘了,你再亂說我就不告訴你了。」溫瞳乍一聽見他的稱呼,結巴了一下,臉頰瞬間燒紅。
「嗯,那你和我說一說為什麼要罵她呢?」靳西沉嚴肅了一點,嘴角眉梢卻還是那個溫和的樣子,絲毫沒有一點迫人,反而是帶著一點縱容。
「她說我最近變醜了,還說如果我不好好接受治療就要讓你不給我飯吃,你說過不過分。」溫瞳認真的說。
靳西沉居然也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過分,真是太過分了,等我見到她也要罵她一頓。我的瞳瞳是最好看的,什麼時候都是,她一定是眼睛出了問題,待會我讓她去檢查一下眼科。」
此刻正好進來的護士被噗的一聲逗笑,站在門口忍得很辛苦,最終還是清清嗓子,喊了聲:「靳先生。溫小姐該吃藥了。」
她知道靳西沉是專業的,此刻兩人這個狀態好像也不太容許她打擾,反正也都知道這個葯該怎麼吃,於是默默的放下了葯,又默默的出了門。完全沒有要繼續打擾的意思,非常有道德。
靳西沉走過去拿過葯,倒了杯溫開水過來:「今天想說些什麼來抗拒吃藥呢?我們趕緊進行,然後把葯吃了。」
……顯然他已經很習慣她每天都要進行的這個環節了,溫瞳尷尬的笑了笑。其實不是她抗拒,主要是真的太多了,多到只要看著他手裡的那把葯就犯怵。醫院裡的一堆再加上他研發的那些,完全就是把她當做藥罐子了,什麼能吃的葯都往裡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
「吃藥也可以,但是吃完了之後我想出去出院,好不好?」溫瞳仰頭,用一種無比可憐的表情看著靳西沉。
「如果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就不吃藥了呢?」靳西沉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反問。
「你不疼我了。」溫瞳低下了頭。
「不讓你出院就是不疼你了么?」靳西沉笑。
「是。」溫瞳用力點頭。
「把葯吃了。」靳西沉說。
「不吃。」
「你不愛我了。」
「啊?不吃就是不愛你了嗎?」溫瞳怔了一下,這個道理是怎麼得來的。
「是。」靳西沉也點了下頭,只是沒有她那麼用力就是了,但也完全不妨礙做的自然。
……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剛剛她用這個邏輯套了靳西沉一次,結果他馬上反過來下一句就這句話把她套回去了?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