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強行大結局
三天的時間裡,有很多人來看過龍皎月。
她被鎖在那水池中,門外有長流的弟子把守。那寒鐵鎖是工匠從極東遠地里的天落隕石里練出來的,刀槍不如水火不侵,自鍛造便只配了一把鑰匙。除非把龍皎月的手鋸斷,否則誰也別想把她從這裡帶走。
秋明淵來看過她兩次,徐浪青也來過,言卿來過,仙姝峰里的一些對她還算忠心的弟子也來過。所有人都勸她,替她所做下的罪行而嘆息,自以為苦口婆心的希望她龍皎月能認罪,能坦白,能悔過,保全那麼一兩分魂魄。
只不過原本對她充滿了意見的朱云云也來了,這倒是讓龍皎月有些驚訝。朱云云紅著眼睛,一疊聲的叫她掌門,還告訴她說仙姝峰如今被白芷接手,白芷性情大變,到如今,原本仙姝峰對她忠誠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不過這個時候,龍皎月也管不著了。
龍皎月覺得很好笑,她從來沒有做過他們口中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西北齊雲府的滅門的慘案,即便那是魔尊做的,她龍皎月也沒有參與過。什麼屠殺矇騙外府弟子,什麼奸計敗露,妄圖打傷白掌門滅口,什麼逃回魔宮卻被沈望山逼著回長流的事情。
她龍皎月真覺得好笑。
更好笑的事情是,所有人都認定了她有罪,都自以為慈悲的來勸她,勸她認下那麼罪名,以便留下一魄苟延殘喘。
龍庭放棄了她,長流放棄了她,所有與魔族有關的事情,所有魔族在她龍皎月在長流任職的這幾年所犯下的事情,全變作了龍皎月私通魔族殘害同門的罪證。甚至連當年她在西峰潭下捨生引開那三妖,救下秋明淵的往事,都被長流聚首的諸位道家掌門們揣測是她龍皎月做了苦肉計,以此博得長流三尊的信任。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當初她的顧慮真是一點都沒錯,一旦她被知曉了身懷噬心魔蠱的事情,那所有人都會覺得,被魔族屠戮的弟子,全都是她龍皎月害死的。
這些往日里熟悉的面容,在龍皎月的眼裡都只是一片灰白色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好像真的有些忘了,他們在往日里,到底是什麼面目了。
最後一天,日暮時分,終於有人來了。
龍皎月被吊在寒鐵鎖上,閉著眼睛,一絲氣息也無。
門外有人對著旁邊看守的弟子吩咐了幾句,旁邊鐵鏈窸窣作響,終於解開了那道鐵門。
一隻手提了提裙擺,黑紅色的裙擺輕輕拂過門檻,只在龍皎月面前堪堪的停住了。
白芷站在她面前,眼靜的像一汪波瀾不驚的秋水,只朝龍皎月輕聲道:「掌門。」
龍皎月聽到白芷的聲音。她動了動手指,只費力的睜開一條眼線。
面前的白芷只是一個黑色的,纖細的影子。龍皎月輕輕的茫然的張開了嘴,半響才發出了些嘶啞難辨的聲音:「你……打傷你.……那個人……不是我.……」
白芷只站在她面前,看來龍皎月聽說了她的口供。到現在,她還是選擇相信了白芷,以為那晚雷霆之戰之後,是有人裝作了龍皎月的模樣,打傷了她。
所以,才會向自己辯解。
白芷只看著她,看著她再也無法看見的眼睛,看著她浸入黑色池水中,看著她被吊在鐵索上已經扭曲盡碎的腕骨,只抿了唇,平靜的說道:「我知道。」
龍皎月僵住了,只沙啞著嗓子:「是……是嗎?」
她迷茫的睜著眼睛,眼裡白芷只是一片漆黑的影子,讓她看不真切。龍皎月像是費勁的想了想白芷為什麼要那麼做,半響才低啞的笑起來,只用毀掉了的嗓子凄凄道:「哦……哦.……知道了.……」
白芷看著她,只說道:「你後悔嗎?龍皎月?如今我已經是仙姝峰的掌門了,你毀了西北齊雲府,殺了我的父母宗親,如今天道輪迴,你從我那裡奪走的東西,上天全都歸還給了我,你卻落得如此眾叛親離的下場,告訴我,你後悔嗎?」
龍皎月只垂著頭,啞著嗓子說道:「齊雲府……不是我做的.……」
白芷狠戾的看著她,只上前了一步,朝她狂笑道:「不是你?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你只要說一句你做下那些事情全是是受魔尊的逼迫,我就能原諒你,我就能勸聖尊給你留個全屍體,你說啊,你說啊!」
龍皎月垂著頭,只沙啞著嗓子,輕輕的嘆了口氣,聲音像極了夜裡無家可歸鬼魂的悲泣。
白芷只站在那水池旁,朝她憤怒的說道:「你說啊!哪怕你告訴我,你是懷了噬心魔蠱迫不得已,也好過現在!你說啊!你說啊!」
為什麼會走到現在這一步呢。
龍皎月嘴裡全是血,她只蓄了會兒力,才輕輕的吐了一口血,清清脆脆的呸了一聲。
魔尊脅迫我龍皎月什麼事情?他只脅迫過我一件事情,就是害死沈望山。
可我龍皎月偏不。
噬心魔蠱也好,萬箭穿心也好,生不如死也好,全都好。
不過是一條命,要拿去便拿去。
你白芷想要脅迫我認錯?認這些莫須有的錯?
呸。
白芷如遭重擊,只慘白了一張臉,只譏諷的冷笑說道:「你那個魔教的主子真有那麼好?讓你如今到死都不肯認錯?」
龍皎月輕輕的笑了起來,她身上沒什麼力氣,整個人都像是快要碎掉。剛剛那扭頭的呸,在她的脊柱上傳來幾乎快要令人發瘋的劇痛。
她養精蓄銳,不過是希望死前省點力氣,好存點心神去回想往日在仙姝峰的快活,死之前得把生平給回味一遍,不然她來這異世,不等於白活了一遭嗎?
每次她想到白露的時候,心尖尖上一陣接一陣的抽痛,痛的她連呼吸都帶著尖銳的刺,可是她又實在忍不住去想,一面痛的抽氣,一面又心裡思念的緊,忍不住就想要落淚。
龍皎月只抬了眼,那血紅的眼睛里沒有焦距,看不清面前的白芷到底是何表情。她只扯出一個譏誚的笑容,朝她白芷居高臨下般不屑的笑道:「滾。」
白芷徹底惱怒了,只往後退了一步,怨毒的說道:「執迷不悟!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你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龍庭嫡小姐嗎?你不過是一個階下囚,不日將會魂飛魄散的魔族卧底!我倒要看看,你龍皎月明天到了千刃峰,還能不能做出這番面目來!」
龍皎月被吊在那鐵索上,睜開的眼裡,模糊的視野里,那個黑色的影子已經憤而離去。
是啊,我是高高在上的龍庭嫡小姐,可我對你,又高高在上過嗎?我曾以為,你和我是朋友,是師徒,是同門,你曾是我在這世界里,第一個結交的朋友。
龍皎月想笑,可她耳邊傳來的卻是悲涼的嗚咽聲。
她記得魔尊那夜在雷霆之戰之前所說的話,你的身份將暴露,你將會被眾叛親離,你將會被你最親近的人所殺,你將萬劫不復,你將不得善終。
龍皎月只擠出一分力氣,在僵硬的臉上扯了個自嘲的笑。魔尊要是去算命,肯定能當上江湖第一神運算元。
那判處大會的來臨,不過是一眨眼。
清晨的時候,聖尊便將鑰匙交給了刑罰審的弟子,讓他們來憫生宮的水牢里提龍皎月。
兩個弟子從池子里將她提起來,只帶到了三司殿的千刃峰。這裡是處罰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惡人才會動用的刑台,只需得在行刑之後扔下千刃峰,那下面的霧雲便會吸取她的一切精魄,將她魂魄消散殆盡,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即便是不行刑,扔下千刃峰本身就是一種極為慘烈讓犯人飽受折磨的刑罰。
龍皎月被綁在玉石台柱上,上面乾乾淨淨,玉石白的發亮。
好幾百年沒有出過一個會在千刃峰受刑的魔界卧底,她龍皎月還有幸玷污了這麼白凈神聖的玉台。
剛見到日頭的時候,她情不自禁的吃力抬了手,想要遮遮那刺目的日光。前面一個帶著獠牙面具的憫生宮弟子只狠狠的一抬手,將她的手打落了下來,只厲聲道:「莫要想什麼歪主意!」
那弟子下的手重了些,龍皎月的手歪了一歪,扭曲成了一種詭異的姿勢,從手腕處淌出黑色的鮮血。她這雙手早就廢了,痛得多了,也習慣了。
她只自嘲的笑了笑,沒想到我龍皎月這麼有本事,既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無力回天,還有人怕我再翻出什麼浪來。
她被綁在白玉石柱上,頭頂是春日裡正好的日頭。
白玉石柱后是萬丈的深淵,下面雲霧繚繞,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毒霧。在水裡流水洗凈了她的臉,如今這幅美人的皮囊,依舊是完好如初,除了有些憔悴,依舊是美艷動人。
可誰都不知道,這身體內里的肺腑五臟,除了一顆尚還紅著熱著的心,全是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龍皎月被綁在那白玉石柱上,隔著一層灰霧的眼從前方掃過去,前方金座上坐著的人,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張張面孔全隱在了灰暗裡,她龍皎月一個都看不清。
這些人都是諸位道家玄羽家府的宗主,要麼是長流的掌門,要麼就是一些顯赫的修真界人物。龍皎月往那裡望了一望,雖然看不清,但她也知道,龍宗主沒在裡面,沈望山沒在裡面,白露也沒在裡面。
真好。
龍皎月聽說死了的人如果見到自己所愛之人的眼淚,就會久久徘徊於世,丟了去往黃泉的路。龍宗主是她的生身父親,沈望山是唯一相信她的朋友,白露是她愛的人,他們不來,龍皎月見不到他們的淚,就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龍皎月自嘲的彎了彎嘴角,看向穹蒼之上明媚的日頭,儘管那在灰色的天空中,只是一團白茫茫的光源。
是嗎?我龍皎月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嗎?
聖尊坐在金殿,居高臨下的睥睨著這個到最後都不肯認錯的弟子。他如今年紀也大,花白著鬍子,斑白著雙鬢,已是將要駕鶴西去的老人。
可那一身的威壓,卻足足的彰顯著長流最恐怖最強悍的實力。
聖尊穿著一身白服,仙風道骨,眼角卻有些悲憫。他從那金座上起身,只幽幽開口道:「龍皎月,你的罪行有四。」
聖尊聲音不大,可底氣十足,中氣雄厚,那聲音不須得經過法術的加強,便在整個千刃峰擴散開。
「其一,身為龍庭嫡女,身為長流掌門,唆使魔尊夥同早年送入的齊雲府弟子北陵城屠滅西北齊雲府,總共是一百三十七條人命。」
「其二,身為仙姝掌門,妄圖以聲色勾引門下弟子,染指邪門歪道,辱沒人皇族公主名聲。」
「其三,身為同門,在俊疾山打傷同門,並將西北齊雲府的無辜弟子滅口。」
「其四,在魔域打傷沈望山,將其重傷,至今昏迷未醒,殺死化目傀儡,活活妄害了兩個無辜孩童的魂魄。」
「龍皎月,你身為龍庭嫡女,應潔身自好,勤勉自省。你身為長流掌門,應匡扶正道,嫉惡如仇。你身為諸徒師尊,應以身作則,行正立端。如今你勾結魔族,滅正道,傷同門,勾引門下弟子,愧對龍庭列祖列宗,愧對你父親的用心良苦,愧對三司殿師尊的潺潺教誨,愧對門下弟子對你的愛戴,愧對同門仁愛之心,愧對長流對你的期望!」
「事已至此,本尊本想判你凌遲而死,再將屍骨丟下千刃峰,處以魂飛魄散之極刑。可念在你年幼無知,犯下此錯也是我們長流看管不當。秋世尊願承擔管教不當之過,替你受過寒骨鞭之刑。既如此,留你一分魂魄,入輪迴去吧。」
龍皎月被綁在那玉石台上,頭頂陽光明媚,溫柔的讓她眼眶裡情不自禁的湧上淚來。
聖尊說完,也悠悠的嘆了口氣。四周的掌門和諸位道家的元老儘管要求的是讓她龍皎月挫骨揚灰魂飛魄散以儆效尤,這才能算報了西北齊雲府和她私通魔族之仇。可如今聖尊既然已經下了決定,他們除了面面相覷片刻,也不敢在說什麼。
凌遲之刑,就是把一個人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直到割得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她龍皎月對這個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她的身體由內到外都已經壞掉了,除了一副在容容玉特意保存下依舊美艷動人的皮囊,渾身上下,還有哪一處是好的?
龍皎月啞然的輕輕笑起來。
旁邊一個弟子遞來了一把刀,兩個刑罰審司的弟子都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只接了過來,手下動作毫不留情。
一把鋒利的小刀在她的胳膊上停頓了一下,寒光一凜,刀子便扎了進去。
從傷口處,流出黑色的,冰涼的血水。她的身體裡面,除了一顆心,其他的全部都冷了。
那一陣從手臂傳來的痛苦裡,龍皎月又閉上了眼睛,只喘了口氣。
旁邊一個弟子有些不忍,另一個戴著獠牙面具的弟子只冷冷說道:「看著她,別讓她提前斷了氣,一千多刀呢。若是早早地死了,脫離了這苦海,怎麼讓她為齊雲府那些亡魂贖罪?」
龍皎月涼涼的睜開眼睛,腦袋裡昏昏沉沉,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她的手臂傳來,疼的她想打滾,想慘叫,可是那嘶啞破碎的喉嚨,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誰能救我。
龍皎月慘然的笑了一笑,被腦袋裡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逗得連自己也笑了。
所有人都放棄了她,她明明已經接受自己這場結局,可為什麼,到現在,她的心裡還存著那麼一絲,一絲細微卻還是不肯湮滅的希望?
「住手!」
一語既出,滿座既驚。
龍皎月在眩暈的日光下,抬眼往前看去。身邊的兩個行刑的弟子也聽了下來,手裡的刀子上淌著黑色的鮮血,順著刀身淌在了他們的手裡。
那一片昏暗和迷茫里,有白藍色衣裳的少女,黑髮如流雲,遙遙的站在那金台前,背對著她,只朝那金台上高聲道:「請聖尊聽白露一言!」
白露,白露!
龍皎月的眼眶裡不過是片刻便蓄上了淚,不要,她不要白露救她。白露不能犯傻,她救不了自己,她應該跟自己撇清關係啊!
她在白玉石柱上拚命的掙紮起來,那碎掉的腕骨一滑,在付出了鮮血噴涌的代價后,終於落下了一隻。
她竭盡全力的朝那個模糊的影子伸出手,拚命的不顧一切的呼喊著,可言語破碎,她只喊出了兩三個字,她自己都聽不清是什麼。
你能來救我,我就很高興了。
白露沒有回頭,只是在站在那金台下面,跟聖尊說著什麼。他們站的很遠,龍皎月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心頭像是被溫暖突然填滿了,軟的讓她心頭髮噎,連呼吸都發著顫。白露來救她,即便是魂飛魄散,她也知足了。
聖尊點了點頭,白露轉了身,只朝龍皎月走了過來。
龍皎月的臉上淌著黑色的血淚,拚命的掙紮起來。她弄碎了自己的腕骨,任那鮮血只淌,拚命的從那鐵鎖里把手活生生的拔了出來。
在她從鐵索將鮮血淋漓的手□□的時候,她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站也站不穩,雙膝一軟,直接從白玉石階上摔了下去。
白露沒有接她。
龍皎月抬起頭,只竭力的用手支撐著,想要爬起來。她只紅著眼睛,對白露嘶啞喊道:「白露.……你不要做傻事……師傅,師傅不會有事的……你走吧.……」
白露在她的面前站定,一片白藍色的衣角在她的面前落定,溫柔的拂過她的臉。龍皎月撐起身來,只竭力的擦乾了臉上亂七八糟的血。
現在就是和白露的最後一面,她不想讓白露最後只記得一個狼狽不堪的自己。
她竭盡全力的扯出一個笑來,只朝她嘶啞著嗓子說道:「回皇宮……師傅……師傅沒事……」
白露只俯下了身,像是嘆息一般,只朝她輕輕說道:「師傅,你為何要把自己折騰的這麼狼狽呢?」
龍皎月一聽這話,原本憋下去的眼淚瞬間就衝破了堤壩,瘋狂的涌了出來。那層灰濛濛的視線里,白露的臉在她面前,溫柔而無情的開了口。
「師傅,她們說是你勾引了我,是嗎?」
龍皎月突然呆住了。
眼淚還在她的眼裡洶湧,她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前面的白露,那溫柔的眉眼,璀璨如黑夜星辰的眸子里閃著嘆息的光。
「師傅。」
白露蹲下身,一把閃著寒刃的刀子猛地扎進了龍皎月的心臟。鮮血噴涌而出,她如同在寒山之巔被人當頭迎面潑了冷水,整個人如同被凍住了一般。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胸腔里,突然,輕微的一聲,徹底破碎了。
龍皎月低下頭,看了看插在自己心臟口的那沒入胸腔的刀子。刀柄上,一雙手細膩白嫩,有著她龍皎月夢寐以求魂牽夢繞的溫柔。
往日里,是這雙手,牽著龍皎月,讓她找到了回家的路,讓她找到了反抗命運的理由,讓她找到了她不顧一切的動力。
如今,是這雙曾溫柔牽著她的手,帶她回家的小手,親自將一把鋒利的寒刃,插入她的心臟,一分一寸,絲毫不差的插入她的心臟里。
龍皎月輕咳了一聲,黑血從她的嘴角蔓延出來。
原來白露不是來救她的。她只是恨她,覺得自己真的勾引了她,玷污了人皇族的聲譽,所以,才來找我報仇的。
她晃了一晃,摔進了白露的懷裡。
白露抱住了她,將她的頭擱在自己的肩膀上。
白露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的,溫柔的像是一絲風。
「師傅,這樣一定很辛苦吧?所以,師傅,你不要再掙扎了。」
也好,死在白露手裡,比死在誰手裡都好。她肯定是看自己這樣痛苦,看自己還要受盡這麼多的折磨,所以才要替我了斷。白露肯親手結束自己,說明她曾對我龍皎月動過感情,我龍皎月,我龍皎月……
她輕輕的在她耳邊嘶聲道:「原重陽……對你好嗎……」
白露渾身一顫,沒有說話。龍皎月心裡絕望的已經快到了平靜的地步,嘴角淌著血,只無力的說道:「他……他會對你好的……師傅……師傅放心……」
已經再無法履行當初一起浪跡天涯的約定,去昆崙山看日出,去落霞山看星星,去江南看蓮田水鄉,去塞北看大漠孤煙。
已經再無法履行當初一起相愛相守的約定,不能讓你一直只和我一個人接吻,吻到我滿意為止了。
像是一根緊繃在腦袋裡的弦終於斷掉了。
夠了吧,這樣的自欺欺人。
她白露從來都沒有愛過你啊!
龍皎月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了白露,只摔在後面。她吃力的爬起來,跪在地上,雙眼血紅,聲嘶力竭的哀嚎了起來:「我,我那麼努力,那麼努力的逃回來.……」
那原本便千瘡百孔的嗓子在她喉嚨里終於破碎掉了。那聲音像極了夜裡孤狼的哀嚎,凄厲如同厲鬼,她的七竅淌著黑色的冰冷的血,只竭盡全力的痛苦哀嚎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也要放棄我?!我已經一無所有,可你為什麼要放棄我!」
她猛地拔出了那把插入心臟里的刀子,任那鮮血噴涌而出。她用手捧住那流血的心臟,只看著自己滿手猩紅的溫熱鮮血,絕望歇斯底里的哭泣起來:「我什麼都沒有了,可你看,我的心,我的血,它還是熱的,還是紅的,因為我這顆心,是為你而活著的啊!」
白露站在她面前,眉眼依舊是那麼溫柔,可她的面容,卻再也讓龍皎月看不清。
白露輕聲道:「師傅,夠了。白露已經不想再聽了。」
不想在聽了嗎?
她先是痴痴的笑,繼而猛地凄厲尖叫起來,只瘋狂的紅著眼睛,用破碎的嗓子嘶啞凄厲說道:「我龍皎月在此發誓,我不會死,我會化作厲鬼,生生死死至死方休的纏著你,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縱使你殺我千百回,我依然會回來!」
說完,她只痴痴的笑起來,頹然的摔倒在地,鬢角沾了塵土。那鮮血從她的心臟噴涌而出,只將身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猩紅。
這就是,死亡嗎?
龍皎月看著自己近在咫尺的手指,那上面染滿了鮮血,骨節在晶瑩剔透的肌膚下,略略的呈現一種青白色。
身體像是沉入了水中,沉重的讓人無法動彈。白露走到她面前,臉上溫柔的像水一般,只溫柔說道:「師傅,你不會化作厲鬼的,所以,永別了。」
她的手指溫柔的拂過龍皎月的眼睛,替她合上了那已經淌著淚的眼睛。
聽完剛剛那一番話,滿場皆靜,在座諸位皆是面面相覷。一個掌門厭惡的低聲說道:「身為女子,妄圖勾引門下弟子也就罷了,還說出這樣恬不知恥的話,到死都不肯悔改!執念如此之深,以後不知道會成什麼厲鬼!」
旁邊一個齊雲府的派使弟子也跟著嘀咕道:「就這樣就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了龍皎月這個叛徒。她不是說她要死後要化作厲鬼嗎?這麼強的怨念,要是不把她魂飛魄散了,不知道以後還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白露直起身,朝這邊走來。聖尊起身,只看著遠處那渾身鮮血的屍體,長嘆了一聲:「執念太深,即便是放過她的魂魄,她也入不了輪迴。既然人也死了,那便扔下千刃峰吧。魂飛魄散,也是她自己造化的結果,怪不得別人。」
白芷一時愕然,望了望聖尊,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聖尊嘆了口氣,又朝旁邊面露不忍的秋明淵說道:「龍宗主曾求本尊給龍皎月留個一分魂魄好送入輪迴,如今你也見了,那孩子到現在都執迷不悟,本尊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龍庭那邊,等你傷養好了,再去解釋吧。」
白露只朝這邊走來,白芷同她擦肩而過,只冷冷笑道:「我倒不知道,她養了你這麼頭白眼狼,非逼得她魂飛魄散才肯甘心。」
兩個戴著獠牙面具的刑罰審司弟子抱起了龍皎月,只站在那崖邊。
一個弟子嘆息了一聲,另一個弟子也開口道:「龍師叔,如今這都是你自己修來的造化,魂飛魄散也是你自己求來的,怨不得別人。」
懸崖下雲霧繚繞,像極了魔獸的饕餮大口。那下面,就該是一片真正的白骨修羅場。
一旦落入這千刃峰,任她是神仙,到最後都只能有個魂飛魄散的結果。
兩位弟子互相看了一眼,雖然到此份上,尚且還覺得一絲心有不忍,卻還是齊齊的拋了手,將她扔下了千刃峰。
雲霧繚繞,不過片刻,那具美艷的,渾身染著鮮血的屍體,便落入萬丈深淵下,再也沒有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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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面的是防盜,加上分割線總共一共八百零七十三個字。小九這章算是拉開了虐文的帷幕,如果這裡接著寫下一章的實在感覺銜接不好,所以用了防盜充當字數。下一章我將在正文多加一千字,就當是對小天使萌的道歉啦~
話說小九30號要考試,所以從27號開始可能就是要依靠存稿君了(我會告訴你我到現在一個字都沒存稿嘛?)月底之前應該能完結,31號寫番外,大概是……咳咳,大概是這樣吧~
比翼鳥最近老看到一隻小鳥在挨雷劈。
那是一隻漆黑的小鳥,有著夜幕似得黑羽毛,和一雙霧蒙蒙淚汪汪的黑眼睛。比翼鳥從昆崙山上飛過許多回,每次都恰好看到那一道九天雷霆從雲端之上,呈九環銀鏈之狀,將那瞪著黑眼睛的小小鳥劈的一身焦黑。她飛過那梧桐樹旁時,每每都能聞到一陣烤肉香。
比翼鳥心說這也太慘了,這是誰家的鳥崽子,這爹媽當得不盡職,也不管好自家孩子,就讓她天天在這裡挨雷劈,哪有父母這麼狠心的?
這段時間,正是四海八荒神獸們都趕著去成仙的時候。比翼鳥從極東的海邊飛到了天界,受了封,入了仙池,已經褪去鳥身成了仙。她左右瞅著那散發出烤肉味的小黑鳥,總覺得有點於心不忍。
鯤從海底浮遊而上,背上生出千里的翅膀,一飛便是三萬里。她快活的攬著比翼鳥的肩,指著那小黑鳥喜氣洋洋的說道:「這是一隻渡劫的小鳳凰。」
比翼鳥詫異的看著那小黑鳥,完全無視那小黑鳥憤怒的眼神,大驚失色道:「天吶,世上竟有如此醜陋之鳳凰!」
鯤眉眼彎彎一笑,又當個玩笑一般笑道:「哎呀,你不知道,這是一隻混血的鳳凰,是以渡劫艱難,那是爾等上等仙獸,只需要那麼一小道雷霆便輕鬆過了關。」
比翼鳥撐著下巴,瞅了她許久。心說這樣倔強勇敢的小鳳凰,跟天上那些好吃懶做飛揚跋扈的金毛大鳥(妖冶賤貨),不一樣啊!
小黑鳥怒目而視,正巧一道天雷醞釀已久,疾光而下。
那比翼鳥心念一動,那道灼目白光里,小黑鳥和鯤都閉上了眼睛。
九天雷霆帶動萬鈞之勢,劈天而下。
小黑鳥徒然猛地睜開了眼睛。
比翼鳥展開翅膀穩穩噹噹,穩穩的擋在了她的上空。
這畫風突變,在場的大家都有點接受不了。
鯤做了萬年的大鵬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