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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劉斐離開陳家坳

  ……


  “哈哈,原來這樣,我父親在太師府裏,還過的這麽逍遙自在,令他的三個學生如此的傾倒,特別是我娘,還放下大明公主的高貴身份,毅然決然的嫁給了我爹。”


  “是啊!你爹是從陳家坳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官,這陳家坳祖上世代耕耨,可從來沒有官至太尉的!”


  陳保就這一句,把王菊花的滔滔不絕給搶了言詞。


  王菊花咽了咽粘稠的唾液,乜斜的看了看坐在短杌上的陳保,?門庭墀下的木杙上還拴著一條小黃狗,在繞著杙樁子幾個來回,拴狗的繩子纏在了上麵。


  “這次你侄女千裏迢迢的來陳家坳,明日上午應該去一下陳家的祧宗祖廟,去燒上幾炷香祭拜祭拜。”


  “對,阿嬸說的對,侄女到陳家坳來正有此意,父親去了北漠差不多也有十幾年了,心裏肯定記掛著陳家坳的祖宗,還有爺爺奶奶的土塋幽壙,所以侄女這次也替爹爹了卻這些憂慮牽掛……”


  說完劉斐的臉色頓時黭黮了下來,陰雨蔟蔟般黯然神傷。


  她挽起綴著緄邊的袖褾在眼角擦了擦,然後低著頭一言不發。


  王菊花看到這裏,又偷偷看了一下坐在劉斐旁邊的白霂,這白霂正麵容憔悴,精神懨懨,並且坐在木杌上聽了自己一個時辰的滔滔不絕,似乎滿臉的厭倦。


  “快,別扯這些了,我都忘記你們還沒吃飯,都快傍晚了,我現在就去做飯!”


  “是啊!侄女來了,都不知道快拿出好酒好菜來招待,盡說這些沒用的,要是讓陳平知道,我這做了裏正的堂哥麵子往哪裏擱!”


  陳保一聽王菊花的話,也恍然大悟,立刻站起來跟在王菊花身後,急急的往後房走去。


  太陽已在?門外的一槎椏岐枝上,昃光幽暗,西麓山畔,晚霞如袿衣襜襜般絢爛。


  後來的幾日,劉斐先去了爺爺奶奶的幽壙土塋,這土塋就豎了一塊大碑,周圍又修葺了土坯牆,這些都是陳平任了太尉後補建的,劉斐在窀穸前燒了幾炷香,想起陳平說起那些河家坳仙草的往事,立刻淚如泉湧,啜泣不止,哀哭爺爺奶奶的辛苦操勞,最後扶著墓碑,又斷斷續續的抽泣了幾行淚,便憂傷的走開了,白霂照舊跟在後麵,一步沒有離開過劉斐。


  到了陳氏祧祖宗廟,劉斐依然如此,上了幾炷香,在龕前稽首祭拜,喁喁聽不清的片言隻語,替父親陳平了卻些心願,也為自己祈禳了一番。


  做完了這些事後,劉斐在自己老家的木床上睡了一覺,老家重新建造過,圍起了甓甃高牆,外麵白堊粉刷,上麵點綴著蜿蜒的黑色簷花。


  白霂被陳保邀去喝酒了,而王菊花一直陪伴在劉斐的身邊,一個女孩單身出門在外,必須有個防範照應。


  在陳家坳的畛畷田埒旁,有一條不寬的泥土路,上麵邍隰青萊,劉斐和白霂騎著高頭大馬,向陳保和王菊花?手告別。


  兩騎漸漸地遠去,陳保和王菊花一直楞在田埒上看著,等劉斐在一個山坳的拐角處不見了,才惆悵離開。


  ……


  往南向馳騁,原來離開陳家坳的那一晚上,劉斐突然想打算去蘇州,不然回了白都禦史府,那就別想有機會出來了,所以跟白霂一說,白霂也沒有辦法,並且也有沂水絃歌的雲遊樂趣,加上劉斐的倨傲和堅決,白霂隻能頷首聽命。


  一路披星戴月,兩騎飛騖……


  “肚子好餓,到了蘇州的九衢三市,就先選一家好麵館吃麵。”


  暾日初起,昱耀如珩,槎椏枝頭晨鳥啁啾,在一處凋敝垝垣的廟宇內,就隻有幾個衼衹尼姑,原來劉斐和白霂在那匆匆借宿了一夜。


  隻有了幾十裏路程,果然依稀可見雉堞女垣,城門樓闥,都人士女,車輈幨幄,在磔磔而入璀瑋城闒。


  劉斐有點餓慌了,畢竟她在昨夜的廟宇裏就開始餓起來的,雖然補了點老尼姑備下的稀酏饔菜、漿壺湯弇,雖然大快朵頤,但還是覺的不夠解餒,現在到了熙攘的姑蘇城裏的衢衖上,處處有好吃的,她當然食欲大增了,特別是正好甚餒的時候,定會毫不猶豫的喊出來:

  “我要進店吃麵,並且來一大盌。”


  “什麽麵條,加什麽佐料?”


  抬起頭看她的是店家的掌櫃。


  胖嘟嘟的圓臉,胡須黑黑的稀疏亂撮,不過臉還挺白淨的,中年人的模樣。


  “給加點辣的,還有多放些黃牛肉片,牛肉要煮爛的……”


  說話的反而是白霂,那掌櫃衹恪恭維的看了看他,因為騎著高頭大馬來進麵店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搢紳子弟。


  而劉斐找了一張桌子悠閑的坐了下來,轉頭喊著一問,

  “白霂你喊了什麽?”


  “就一盌牛肉麵。”


  白霂抬著眉毛,用清眸看了看劉斐,作為劉斐的隨身護衛,一路過來,可謂矜矜業業,任勞任怨。


  “就來一盌陽春麵吧!”


  “好耶,一盌陽春麵……”


  “看來這蘇州衢肆的麵食,真是色絲韲臼,美味香口!”


  饑腸轆轆的時候,碰到了旨湯散馥的盌麵,頓覺胃口大開,檮饕而食。


  “上次在山神廟裏聽華洛說,這蘇州的衢肆商廛的麵食,可謂勾人味蕾,食之興奮!現在果然不同凡響!”


  “劉大小姐,還一路記掛著華洛兄妹,唉!我白霂就隻是個純粹的護衛而已……”


  想不到白霂眼前掠過一絲憂怨,這憂怨裏還帶著喟歎。


  劉斐眼睛一瞪,然後哂笑著輕搖了一下頭,便低頭聞著麵香,亦覺清爽起來,這剛入蘇州雉堞城闒,雖然昨晚在山神廟雨後歇息,並且饜飧劉夫人備下的笥內簞食,稍解困頓,但清晨馳騖入城,才覺這九衢三市,都人士女,鮮裝袨服,酒肆裏麴豉齏臼,豕胾飄香。


  “讓開……,快點讓開!”


  一黃馬幨車如失去控製了一般,從街上熙攘的人群中疾馳而過。


  街市之人無不驚愕萬分,紛紛避讓。


  “攔住那輛馬車,快給我追!”


  幾個侍衛手掿腰刀,奮力直追,一路呐喊。


  向那黃色幨車方向一看,見馬車轉彎往唐西街而去,瞬間不見蹤影。


  緊追不舍的幾個知府內衙侍衛正快馬加鞭,也瞬間消失在唐西街。


  劉斐又極目眺望去,商廛樓宇的朱甍翬簷上,站著幾個日照下的侍衛身影。


  “這怎麽回事……,內衙侍衛來這裏幹嘛?”


  原來大聲說話的是華抒,後麵還帶著華洛,原來華抒正巧在唐西街帶著兩個軍士在走訪查看,順便和華洛一起來吃早餐。


  “華提刑司,不好了,知府的小公子郭祺給劫持了!”


  剛遲疑間,氣喘籲籲的聲音也不知從那哪裏發出來。


  華抒遁聲一回眸。


  原來是知府的管家李樸,他一路緊追不舍,正氣喘籲籲。


  “怎麽回事?李老管家。”


  “今天帶少爺來逛街,突然看見街對麵有一捏泥塑的手藝人,公子看見那五顏六色的泥人著迷了,就急急忙忙的衝了過去……”


  李樸嗆著氣,喉嚨裏幾乎壓著換不來的驚惶未平的氣流。


  “老仆人就急忙也跟了上去,可是突然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擋住了去路……,當我……定睛看時,已不見公子蹤影啦!”


  “哥,發生什麽事情了,跟你出來連個早飯都吃不舒服,出來一趟可真不順利。”


  華洛也出來了,她跑了一段路,才發現華抒在跟一個老頭慌裏慌張說著話。


  “李總管,你在這候著我,我立刻去唐西街看看……”


  華抒又飛身上馬,直往唐西街而去。


  “白霂,快隨我一起也去看看,助華抒按察司一臂之力!”


  “好!本公子一切聽劉斐大小姐的命令!”


  緊隨其後的原來是劉斐,原來劉斐見華抒提刀衝門飛速而去,也顧不上還有幾口炙熱騰熏的陽春麵,就離開座位,攘袂斂衿的出了商廛門柣。


  盩厔衢衖隰徑後,到了那唐西街,那馬車已被二個侍衛控製。


  “華大人,明明就是這馬車劫持了公子,但裏麵帷幔卻什麽也沒有。”


  “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駕車騶卒還驚魂未定,意識也迷糊不清。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受別人所雇,去唐西街來接人的,說巳時整五刻在這裏等。”


  “那為何駕的這麽慌裏慌張的,橫衝直撞,把街市都鬧的個底朝天。”


  “大人,小的真的也不知道啊!直覺的自己的大腦象丟了什麽似的,眼前突然一片空白,這街市裏好象不見了所有人,看過去迷迷糊糊,空蕩蕩的。”


  “華按察司,這可能是迷魂術!”


  聲音是騎著夜照玉獅子的劉斐發出來的,她下馬一聽那騶卒所說,並且神誌不清的樣子,她感覺這不正常,但她在京城太尉府的時候,聽陳平說起過迷魂異術,並且還知此術的經論淵奧,自己也亦掌握此術,這人間怪術,就是迷魂術,說白了就是專門控製別人的意識。


  “啊……,原來是劉小姐,怎麽你會出現在蘇州圩埠街巷裏,簡直讓我華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我劉斐是從天而降的,不過華按察使辦案要緊,今日本小姐看案情很是蹊蹺!”


  “就是你方才說的迷魂術?果有這破天荒驚人心的怪術?”


  華抒還來及寒暄一下見麵帶來的快樂,卻因劉斐的迷魂術之說感到非常的難以置信,這人的魂魄意識怎麽會被控製。


  “這樣吧!管家李樸,你和少公子郭褀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如被人跟蹤什麽的。”


  “沒有啊,出來的時候,知府大人不放心,特地還讓衙內侍衛一起出來,並且派出了六位。”李樸稍微比剛才清醒了許多記憶似乎在慢慢恢複。


  “原來是公子郭褀,我的小表弟,大姨媽一聽如此,必然惶恐不安,痛哭流涕!”


  劉斐一聽原來丟失的是公子郭褀,正是大姨媽劉宸的獨子,頓時一下子睖眼驚愕。


  “現在我們按照位置來演示一下,這裏現在是唐西街,而馬車是從唐南街過來的,李樸還有侍衛也是從唐南街追到這裏的。”


  “現在馬車和你們都演示一遍……”


  這樣按照華抒的意識,這剛才的過程都照舊演示了一下。


  華抒發現這馬車按照這個時間和速度推算是跑不進這唐西街的。


  “看來這裏有貓膩,有幻覺,難道真的有迷魂術。”


  “本小姐以為剛才的那個知府李管家就在這唐西街,你們發現沒有,這唐西街和唐南街的樣子幾乎一摸一樣。”


  劉斐觀察的特別仔細,她覺的這兩條街的分布結構,還有衢肆商廛的造型位置,及街市的道路隰徑幾乎如出一轍。


  “是啊,老仆來了這麽多次這衢肆,怎麽沒有看出來。”


  李樸東看西看,比較著這兩街的模樣,的確如劉斐所言。


  “李樸,剛才你到這街市時,有沒有看見什麽?”


  “就看到好象有一顆桂花樹。可是剛才少公主被劫持時卻一直找不到那棵樹。”


  “好了,現在別說了,讓你清醒一下。”


  說完華抒從街市不遠的茶攤位上舀來一瓢冷水,直接往李樸的臉上一灑。


  李樸一下子清醒了又許多。


  “現在把南街市的那些攤位都搬到這裏來,讓你徹底的清醒清醒。”


  幾個侍衛直接去了唐南街,把百姓的商廛瓦甓前的攤位都陸續搬了過來。


  “啊!果然一模一樣,就是我們來時的地方,還有桂花樹,不遠的那顆桂花樹就是。”


  不遠的一家店鋪前麵果有一顆桂花樹,並且那個泥塑的攤位也在,而少公子郭祺就是跑到那對麵的攤位去的。


  “那怎麽回事呢?老仆明明是在唐南街啊!怎麽會突然在唐西街呢?”


  “哈哈……,你個李樸,你還不知道啊!這個唐西街和唐南街是差不了多少的,剛才也給你比較仔細看了,你應該知道吧!”


  “差不了多少?小的還是不明白……”


  深入的迷惑是無法解釋清楚的,這李樸的意識還停留在馬車疾馳的一瞬間。


  “好了,現在把那個駕車騶卒帶回府上去,在沒有找到少公子之前,就隻能委屈這位騶卒了。”


  “小的是被雇傭的,小的沒有劫持少公子啊!求你們讓我回去吧!”


  “回去,那隻要你能告訴本大人是誰雇傭你駕駛這輛馬車的,就讓你立刻回去!”


  “小的……,小的真的也一時記不起來啊!”


  “既然記不起來,那找個安靜的地方,讓你好好的回憶回憶。”


  “看來表弟少公子郭祺是被人已經劫持走了,留在這裏意義也不大。”


  劉斐畫黛彎蛾,嬌波凝思,又聽著華抒的分析,感覺華抒思路清晰,考慎周全,揆策有餘。


  雖然自己的迷魂術給華抒找到了問題的突破口,並且通過現場的勘察,這就是名副其實的迷魂術劫持案。


  這剛進姑蘇城垣,還未把饑腸轆轆的肚子解決掉,卻碰上了知府少公子郭祺被人劫持,這簡直讓劉斐感到非常的不順心,沿途躡蹻簷簦,踔厲奮發,篤行不怠,風塵仆仆,一心隻想著能見到大姨,可這劫持卻已發生,自己到達知府府院如果大姨知道,大姨肯定會急的哭天喊地,聲音悼悒愴惻,滿府院擗慄心悸,那時搞的自己必然會非常的慚怍怊怊。


  “劉斐你怎麽啦?怎麽臉色突然這麽難看。”


  一直沉默不語的白霂這樣問著劉斐。


  他覺的剛進這姑蘇城堞,並沒有給劉斐帶來快樂,反而這剛才的衢衖劫持讓她的臉色凝重了很多。


  “沒什麽,我隻是……,隻是有點頭昏,可能是沿途勞累的緣故。”


  “看來劉大小姐進了蘇州城並不快樂啊!這知府的大公子郭祺,早不劫持,晚不劫持,偏偏在這時候遭人劫持!唉……,這讓太尉府的宮廷大樂師,情何以堪啊……”


  “你,你這白霂……,給本小姐閉嘴,來之前本小姐曾告訴過你,該說說,該做做,如若再胡言亂語,必下不為例!”


  “劉斐小姐,你們準備去哪裏?這姑蘇城也到了,我身為提刑按察司,也該回知府處理這幾天軿臻的一些公事,如果沒有其它事情,就在這互相道別吧!”


  華抒頭戴青帢,後綴長綾緄帶,臉如刀削玉脂,臥眉朱唇,眸如粲星,深沉蘊藉。


  靨笑著向劉斐拱手作揖,準備策馬回知府。


  “劉斐小姐,白霂公子,就此作別,後會有期。”


  華洛坐在華抒的鞍鞽背後,也拱手跟劉斐道別,又滿含溫凊的向白霂點頭告別。


  “好,就此別過吧!一路慢走!”


  “一路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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