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白梓軒
那長身而立的白衣之人仿若來自修羅地獄,烈焰在他身後吐著舌,貪婪吞噬著所遇到的一切,我站起身來望著那橫七豎八躺倒在地的屍體,隻覺渾身顫抖,頭昏腦脹,昨日我因那從幼年時代便時常發作的頭痛之症倒下,今日一睜眼,便已是這樣的光景,怎能不覺得世事無常,心中又怎能不陡生悲憫。
我握緊手中劍柄,想與眼前之人“魚死網破”——那時的我其實並不知道魚死網破具體應該怎麽做,卻覺得為了成全大義這是個很好很好的詞。
“你最好不要動。”那白衣之人的口氣中滿是嘲弄,“這慕容府還有活口,若想成全他們的性命,就最好收起你的殺氣!何況,你那貌美的姐姐……”
“我姐姐呢!你把她怎麽了?” 我一聽到這裏,就立刻歇斯底裏地衝他喊道,“你將她怎樣了?”
“我警告你……”他粗暴地抓住我的頭發,將我拉到他的麵前,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映出我無措又怨恨的臉。
“慕容雪時……”他壓低聲音對我說,我隻覺得自己此時連呼吸都在顫抖,這個人讓我害怕,我不是怕他殺我,我隻怕他傷害更多的人,那更多的人裏包括我的姐姐,慕容子棲。
我聽到他對我說:“這麽美的臉殺掉可惜,對於我來說,如何處置女人,向來是件容易的事情,而至於你姐姐的命運如何,則要看你的表現……”
“你!”我隻恨得咬牙切齒,卻無力反駁。
“來人,把這個女人帶上,我們打道回府!”他說著,將我甩給他帶來行凶的那一幫男人,我悶沉叫一聲,重重摔在地上,那群人中立刻有幾雙粗糙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他們紛紛用充滿憐愛的目光看著我,我卻冷笑著將頭別過去。我是個有氣節的姑娘,最最受不了的便是這樣虛偽的憐憫。
“我警告你們,再用那種眼神看她,就自己把眼睛挖出來。”他們的主人這樣放話。
不等那些手自己離開,我便一把推開那些人,一字一頓。
“我自己能走。”
“將她眼睛蒙上。”前麵走的人又這樣冷冷命令。
炎君,你在何處呢,你可知你殺了一個段錦沆,卻連累我整府的性命。那日段錦沆要帶我走時你出現了,此時不是比那時更應該出現在我麵前嗎?莫非你真的為我去找那在黃昏出沒的半神半獸,並且丟掉自己的性命了嗎……
在黑暗中,我流下眼淚來,此時我竟然那麽想要見到他。
我被蒙上了眼睛,他們將我扔在馬車上,過了不知多久,才將我推搡著拉下,我知道,自己大概再也找不到回草籮的路了。
“進去!”有人在我後背重重一推,原本就在馬車上顛簸了那麽久,而且一口水都沒喝,更別提能有口飯吃,早已渾身無力,此時又加上這一重推,兩腿一軟,便倏地倒在地上。
“主子,這女人如何處置?”一個聲音問道。
“嗬嗬,還能如何?”那個被喚作主人的人彎下身來,將蒙在我眼上的布條解開,我這才看清,自己此時身處一個黑漆漆的房間,那房間大而空,沒有窗戶,倒像是專門囚禁犯人的牢獄。
“仙子一般的容貌,冰清玉潔的身子,倒有些便宜你們這幫人……” 他戲謔地說著,朝他身後的部下瞟一眼,隨即又意味深長地望向我,我因為他的話而全身發毛,他要讓我如何呢?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呢……
“來人,搬個椅子來。”他這般命令,聲音冷得讓人不由得瑟瑟發抖。
我緩緩抬起頭來,看到白衣男子席身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態度居高臨下。
“既然都到了我的地盤,這臉也不怕被你看到了。”他說著,輕手摘去了那蒙在臉上的白紗,“慕容雪時,我的樣子,你要好好記在心上……”
隨著白紗緩緩摘下,那秀挺的鼻子便顯露無遺,眉飛入鬢,眼亮如炬,一張俊逸非凡的臉,卻仿若開在雪山上的冰蓮,冷冷的神色凝成嘴角的一抹笑意,那樣一張完美無缺的臉讓我愣了一愣。
“你是何人?”我倒在他的腳下,仰臉問他。“你殺了我姐姐嗎?”
“現在,你還沒有說話的權利。”他低下頭來,眼神清冷,隨後卻又突然笑了,那笑我沒辦法猜透,但我知道,自己這次大概難逃一劫。我想起幾年前慕容家曾來過一個算命先生,他說從我的麵相來看我應該活不過15歲,當然他作了這個預言之後被慕容家“客氣地”請了出去,而且後來經別人證明,他似乎對鎮上所有的少女都講過這樣一句話,可是現在的我想,他說的應該有一些道理,於是那個時候我心中已有了死在15歲的覺悟。
白衣男子就那樣笑著,然後慢悠悠地對自己身後的部下們說:“怎麽,這麽可人的姑娘就在你們麵前,你們一個個的怎麽裝起君子來了?”
“主,主子,把她賞給我們……真的可以嗎?”其中一個人似乎早按捺不住,卻仍這樣小心翼翼地詢問,看到對方默許的眼神,立刻滿臉色相地逼近我。其他一些人也順勢圍了上來。
“那兄弟們還客氣什麽?都上吧……”
我隻覺得胸口翻江倒海,這個人竟然要如此對我嗎……
我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立刻被一雙手鉗住了手臂,隨即又有無數手試圖解開我的衣衫,我慌亂而又不知所措,我施術用的卷軸在馬車上時被扔到了車外,此時隻是一個弱女子的我,如何反抗這些帶著“欲望”的男人……
“你們,放開我!快放開我!!”
“嗬嗬,害羞什麽?”
“走開,快走開!!”
“小美人,不要躲……”
“走開呀……”
我最初還能使上力氣推開那些餓狼般的人,後來漸漸覺得力量耗盡,衣衫被撕破,臉上被什麽人打了一掌,火辣辣地疼,那個男人坐在那裏麵無表情地看著,就他而言,大概隻當是在看一場笑話。
而我眼淚早已泛濫,十五歲,什麽都還不曉的年歲,身體卻一部分一部分暴露在一群粗鄙肮髒的男人麵前,此時有股羞愧和憤恨推著我,促使我走向毀滅的深淵,我怎能在這裏受這樣的淩辱,我寧可死了。
死亡這個詞閃過我心間時,我就把它抓緊了不放。既然無論到最後,世間萬物都會被死亡所均衡,那麽,即使是早一些,也是無妨的吧。
我於是在這個詞給我的勇氣之下,用盡全身力氣奪了最近的男人的一把刀,心一橫,便對著自己的脖頸抹去。閉上眼睛,那個白衣男人的冷淡表情在眼前揮之不去。清冷幹淨的一張臉,為何生了一副狠毒的心腸呢。
天不憐人,人又豈能怨天,隻恨自己無力,不能將眼前之人斬盡殺絕。恨,好恨……
“想死,沒那麽簡單……”我的手卻突然被一隻冰涼的大手握住,我含著淚睜開眼,看到那個男人,此時正盯緊我的眼睛,他的手一發力,我便不由得疼地鬆開了刀,那閃著冷光的兵刃旋即掉到地上,發出厚重的聲響。
他的語氣仿佛也帶上了些死亡的氣息:“段錦沆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亦是我碧落國剛硬驍勇的將軍,那麽多場賭上生死的戰役沒能殺得了他,可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落得個死在異鄉的下場……我與他不同,再美的女人,對我來說都隻是玩物,你也不例外。”
“你究竟是何人……”我一邊含淚拉上自己被撕掉的衣衫,將裸露半邊的胸脯蓋上,一邊盯緊那個人的眼睛,這樣問道。
“慕容雪時,你最好將這個名字刻在心上,我是白梓軒。”
“白梓軒……” 我喃喃重複道,可又旋即覺得渾身癱軟,眼前仿若無數星辰墜落,那頭痛的毒蛇,果然又來嗜咬神經,極端的痛楚將我拖入黑暗,我再一次毫無征兆地失了神。
白梓軒,當今白帝的第六子,碧落國的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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