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君何不至
我再次醒來時已身處大大的鐵籠之中——我猜測這些帝王家的孩子都有些變態的傾向,這白梓軒白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心腸卻這樣歹毒。我低眼看看,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破破爛爛,可看樣子應該沒有被人侵犯,意識到這點立刻鬆口氣。此時我頭昏腦脹,饑腸轆轆,身體早已發出極度缺水的信號。我試圖爬起來,這時才注意到不知何時自己已被戴上沉重的手鐐與腳鐐,稍微一動,那鐵鐐便叮當作響——果然變態。
那白梓軒直接殺我便是,為何要將我囚禁於此,並折磨我如斯?我含著滿腔悲憤,朝那牢門走去。
“有沒有人?”我張開幹澀的嘴,試探著朝門外喊道,這裏昏暗陰沉,不辯白晝黑夜。但是從腹中饑餓之感來判斷,應該已過了午夜。既然那白梓軒放我生路,我自然再沒有求死之心。此時,應該思考如何活命為好——有時候氣節不能當飯吃,所以我打算暫時將這個詞丟到腦後。
“有人在嗎?”我像這樣叫了幾聲之後,終於聽到從正前方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個獄卒模樣的人便提著刀來到我麵前。
“喊什麽喊!”他惡狠狠道。
“大哥……”我佯裝低眉順目,“可否給口水喝?”
“主子吩咐了,一口水也不能給你!”那人努力將臉往一旁看,可是又似有些忍不住,那視線一會兒便又不受控似地飄了過來。如此看來,我這張臉,或許能成為救命的法寶。
“大哥。”我調整好心態,又試著叫了一聲,手握住牢門的鐵欄,目光如水地看著他,“請你看在我是一弱女子的份上,給口水喝吧,我自知自己沒有幾日好活,隻想在死前,能有幸得人憐憫……”
“這……我很為難啊。”對方的語氣緩下來,我看出他的動搖,便繼續對他道:“大哥你就幫幫我,若有幸存活,你的恩情,小女子日後自會報答……”
我想自己身上還是有一些表演的天分的。
“那……那你等著……”他就這樣乖乖上了鉤,我暗中鬆口氣。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今日我才承認那興許是真,而不是古人無端編造的虛言。
然而,正當那獄卒將水遞於我之時,從他後方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是誰允許你給她水的?”
白梓軒已不是一席白衣的素淡裝扮,而是換上了綾羅錦袍,我不得不承認這華麗錦袍更加適合他,帝王之子,生來便帶了某種霸氣,即使想要掩蓋,也掩蓋不了。那獄卒看到是白梓軒,腿腳霎時間猶如被抽去了支撐的骨頭,立刻癱倒在地上。
“主子饒命!主子饒命!!”
“來人。”那白梓軒麵上凝結著冰霜,“將這個人拖出去杖斃。”
我的心一緊,難道竟要這無辜獄卒為我喪命不成,我便衝白梓軒道:“這水我不喝便是,你放了他!”
“……拖下去。”他說這句話的語氣異常平淡,人命對他而言似乎如兒戲,任憑那獄卒哭天喊地,仍被兩個兵士像拖豬一般拖了出去,這皇室的仆從的性命,竟然如此輕賤,我胸中此時既怨恨又自責,手更加緊地握住那冰冷的鐵欄,仿佛要從那鐵欄中擰出水來一般。
“開門。”白梓軒這樣開口,門迅速被打開,我恨恨看著他抬腳走進牢門,臉上帶著輕蔑與嘲弄,他朝身後一幫兵士揮揮手,那幫人立刻乖乖退了出去,這黑暗裏立刻隻剩我們兩個人。
“想喝水嗎?”他從身後拿出水袋,充滿邪氣地笑著逼近我。
“……想。”我說,那個字在牙縫間想象著自己像刀刃一般,能一出口便殺掉眼前之人。
“嗬嗬嗬……”他發出一串含混的輕笑,我退了半步,那鐵鐐立刻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仿佛在附和著它的主人嘲弄於我。笑什麽笑,再笑小心嘴巴歪掉!
“想喝便好好想明白自己的立場。”他說著,將水遞到我眼前。我愣愣站在那裏。
“即便你是高貴的皇子,也沒有私設公堂,監禁百姓的權利。”我直視他,不動那水分毫。
“嗬,年紀不大,倒挺倔強。你可是會死哦……”
“死又有何懼……”
“那麽你姐姐呢?慕容子棲,你知道她在何處嗎?”他眯起眼睛,那樣子如同一隻引誘獵物上鉤的獵手。
“你卑鄙。”我的眼淚在聽到姐姐名字之後開始不受控,我勉強站立,知道自己隻有活下去一條路。他的眼睛閃著冷光……他在等我。
“求你……”我的喉嚨仿佛被塞上了吸水的海綿,“求你,給我水喝……我要……活下去……”
又不爭氣地抽了抽鼻子。
“乖孩子。”聽到我這句話之後,他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可那笑意一閃而過,他的表情複又沉斂下來,他大概是個不愛笑的人。我猜不透他要對我做什麽,隻能隱隱看到自己不光明的未來。可是在那句話之後,他突然將那些水一飲而盡,我的心登時像被拋到地獄,魔鬼,這個人是魔鬼。可他突然將我拉到他懷裏,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嘴已貼上我的唇,一股甘流便通過他這一吻流入我體內,我的身體因為過於渴求那生命之水,而一時忘記了反抗,隻漸漸融化在他漫長的親吻裏。
“你!”我過了良久才猛地掙開他,羞恨地捂著嘴望向他,可眼前的男子卻毫無表情立在那裏。
“慕容雪時……”他再次靠近我,將我的下巴抬起,寒冰般冷漠的雙眼緊盯著我,“這,就是你今後活下去的路。”
“你無恥。”我咬牙道。
“今晚你來侍寢。”他卻絲毫不回應我的謾罵,隻這樣說著自己的要求。
“你妄想……”這幾個字脫口而出。
“如果你不來的話,我便去找你那傾國傾城的姐姐。”他深知自己手上握著我無法反抗的砝碼。
“……你!”
“如何?要來嗎,不來的話,我這就走了,可這一走,興許是再也不回來了,你就甘心爛在這牢裏嗎。”
他說著,把手指移向我的唇,輕輕撫摸著,我渾身顫抖。
低下頭,他對我說:“這麽美麗的唇,想想還真有些不舍得……”眼神迷離起來。
他的話裏藏著毒藥,我的身體仿若被抽空一般。
炎君,炎君,你在何處,你可以一人抵擋百萬軍隊,又為何會因為我的一道難題而被困這麽長時間?我不是你等待15年的妻子嗎……
可你為何不來。
那片刻的時光,竟如同百年般漫長,我的腦海中關於某個人的善念惡念,如同船旅時的風景,一閃而逝,我知道這諸多想法均屬無妄,隻輕輕閉了眼睛,鎖住了那早在眼眶裏打轉的溫熱流質,也一並接受了命運給我安排的一切好與不好。
“六皇子,雪時,願意……”
我用盡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來,對麵之人立刻伸出他的大手,將我攔腰抱起,大跨步走出牢門,我在他的懷裏,如同一具不會反抗的屍體,鐵製的腳鐐叮當作響。